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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已经脱掉那令人难堪的假龙袍,换上了一身虽然粗糙但却觉得舒服的麻衣,腰上还紧紧地束着一条长带。
“您说大臣们想赶走我们?”
听到楚善的话,长生不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讶地反问道:
“王不是让我们住在这个宫殿里吗?难道……那不是御命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的话竟然也有人敢反对。看到楚善默不作声,长生自问自答地接着说道:
“既然大王都说了,那不是一定要遵守的吗?身为臣下……难道不该把那些大逆不道、胆敢违反圣命的人遣返到其他地方吗?对,遣返。大人,如果违反御命,是不是就应该被遣返呢?”
可是楚善毕竟在皇宫里住了数十年,已经看惯了皇宫里的大小事物。因此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而是继续在白纸上写字,他没有告诉长生那并不是“遣返”,而是“流放”,当然,他也不愿意去废那心思去给一个小丑解释什么。
许久,他才从习字的白纸上抬起头来,淡淡地回答道:
“就算是大王,也不能做出违反法道的事情。丝毫也不得违反。对于让你们这些低贱得不能再低贱的小丑长期居住在宫里,众臣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第二十四章
长生大张着嘴,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后,长生猛地把他那和衣服一样颜色的褐色脸庞向旁边移开了几分,不满地说道:
“如果我早知道所谓的王还要被臣下缚手缚脚的话,那我根本就不会用王做文章,也不会嘲笑大王的。”
楚善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狠狠地盯着放肆大胆的长生。虽然楚善没有戴着官帽,可是楚善的目光却给长生带来很大的压力,他那猛兽般的目光迫使长生低下了头。
那些艰难度日的普通百姓只要一提到大王,就肯定地以为大王是可以随心所欲、纵情声色、号令天下的。这些可怜的百姓当然不会明白,即便君王的权利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能以一人之力维持下去的。
燕山王接掌的江山可真有点复杂。他这一派的掌权,开始于数十年前的一次政变,燕山王的世祖在亲信的帮助下把外甥端宗赶下王位,然后自己坐上了这个王位。当时,参加世祖叛乱的那些人,各个都受到了开国功臣一般的待遇,在论功行赏之余,世祖还安排他们与王子和公主们缔结了美好的婚姻。当时,世祖用自己的武力威慑着那些功臣,使得朝野上下一番平静。可是到成宗坐上王位的时候,却因其懦弱多愁的文人气质,而使那些功臣的势力一度极度膨胀起来,很快就到了可以威胁王权的地步。
然后,接下这种混乱局面的人正是燕山王。从他当世子的时候起,燕山王就一直受到那些权门世家的压迫,等他坐上王位的时候,他也不像其他王子一样,有母亲的家族可以依靠。而且,燕山王素来不喜欢那些虚伪的谈吐和狐假虎威的架势,因此也一直都没有办法弥合君臣间的隔阂。虽然燕山王也曾发起过“甲子士祸”,覆灭了几个权臣世家,可是也没有办法在一朝一夕间就完全抹杀掉那些权臣的数十年之功。他的王位,既寂寞又危险。很有可能,燕山王现在所处的环境就像长生走吊绳一样危险。而楚善,他一直都在默默地辅佐燕山王。从燕山王小时候到三十一岁登基,直至今日。
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的长生竟然在楚善面前,说出了这些目无法纪的语言。
楚善艰难地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道:
“殿下只是对你笑了一下而已,你就以为得到了整个世界?”
长生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不对,不禁有些难堪地站了起来,一边拍掉裤子上的尘土,一边对楚善说道:
“请您转告大王,就说我们吃了这么好的一顿饭,谢谢他的盛情款待。”
随即,长生满脸不快地转身向门口走去。这时候,楚善的目光已经恢复到原有的平静,又轻松地研起磨来。
良久,长生正准备迈过门槛,向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的时候,忽然,听得楚善在他身后幽然说道:
“既然都敢嘲笑大王,用大王做文章,那怎么就不敢拿众臣做文章?嘲笑那些大臣呢?”
长生停下了脚步,聪慧的眼珠骨碌碌一阵转动,判断了一下目前的状况,随即转身对楚善说道:
“您是说,我们可以拿众臣做文章,可以嘲笑他们吗?”
楚善轻轻地搁下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能,他是用无声来默认这个事实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您就让我招集全国最出色的小丑们吧。如果您答应我的这个要求,我就敢保证,可以让众臣连个屁都放不了。”
闪烁不定的烛光照在长生的脸上,更加衬托出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楚善那微闭的眼眸不觉跳了一跳,不过,他依然靠在太师椅上,默不作声。
因为可以给大王带来快乐,因此小丑们的居所已经改名为戏乐园了。六甲一伙就像一个得到新衣服的孩童一般,高兴地在戏乐园的大厅里尽情地玩闹着。大厅内的摆设异常新颖,闪闪发光。
“哎哟,大哥,果然是人靠衣妆啊,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帅啊!”
最小的八福在一边奉承道。七德也加了一句。
“就是啊,大哥,现在都可以去讨老婆了。”
六甲一伙不可能知道昨晚的密谈,因此看到精致而崭新的衣服时,立即就忘记了所有烦恼。他们面前,堆放着用白色做底,再用各种颜色绣上去的短上衣和外套。而且,他们每人还得到了一个用鲜红色丝绸做成的背心。其中,心细的七德忽然纳闷地问道:
“不过大哥,他们是让我们耍弄大臣,还是让我们逗笑大臣啊?”
第二十五章
六甲正在给这些兄弟系黑色的丝绸腰带。那是用优质的丝绸做成的腰带,和他们以前用的那些七拼八凑出来的破腰带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听到七德的问题,六甲想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
“就是那个……我们耍弄了大王,然后大王就笑了不是吗?所以,我们也就耍弄那些大臣,然后大臣也应该就笑了。”
“啊哈……”
七德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听懂了一般。他那本来就窄小的额头,此时更是挤成了一团,滑稽无比。最小的八福好像也产生了疑问,吐出了自己的不满。
“那些大臣早就想把我们赶走了,我们竟然还想耍弄他们,是不是在自讨苦吃?”
“哎呀,所以才要把那些有本事的小丑全部都招来,然后让大臣们连话也说不出。”
六甲已经换好了衣服,满是亲切地对八福解释。
六甲、七德和八福换好衣服,就向孔吉和长生走去。
“大哥,做完了吗?”
孔吉和长生仅穿着一件长衫,并排坐在那里,正在聚精会神地写着要贴到街上的榜文。令人称奇的是,两人的字体竟然完全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八福眨着他那圆圆的双眼,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哇,怎么两个人的字完全一模一样啊?就像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一般。”
长生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用舌头舔了一下毛笔尖。很快,他的舌头就被墨染得一片漆黑。
“以前看孔吉写字的时候,学过一阵他的字体。”
“反正,大哥你模仿的本领肯定是天生的,这么厉害。”
七德就像是一个老人赞扬小孩一般地称赞道,隐隐露出以长生为荣的意思。
长生在大厅的柱子上贴上榜文,随即把六甲一伙叫到了身边。
“我们要把这个榜文贴满整个都城,只要是小丑有可能经过的地方都要贴上,知道了吗?来!你们也试试写写,最好写得完全一样。”
六甲一伙本来满脸轻松地嬉闹着,可是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却瞬间变得僵硬,仿佛一块石头一般。说实话,叫他们去街头打架做力气活都不在话下,可是让他们写字,却是比赶鸭子上架还要难呢,可是既然大哥发话了,六甲一伙也只有不情愿地拿着笔墨和纸来到一个角落,乖乖地装模作样起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七德和八福美其名曰是在模仿孔吉的字迹,其实两人则是蹲在地上画着鬼符。而六甲则背对着他们坐在角落里奋笔疾书,还不时发出一两声偷笑。
“做什么呢?”
此时,长生正靠坐在大厅里的柱子上休息着,看到六甲的异常,不禁疑惑地问了过去。听到长生的问话,六甲再也没有偷笑,而是直接就笑了出来。
“喂,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长生纳闷地从地上站起来,大踏步地向六甲走去。七德和八福也心有灵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毛笔随手扔到地上,屁颠屁颠地跟在长生后面。
“没什么,说实话,现在会有几个小丑能看懂你们写的那种榜文啊?这个方法是最好的。”
六甲举起手中的纸张,大声说道。那张纸上竟然画着一幅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大的宫殿,还有很多小丑站在宫殿门口一字排开,纷纷表演着各种技艺。有转象帽的,有在地上空翻的,还有像长生一样走吊绳的。
虽然长生和孔吉对六甲的做法很不屑,但他们两人根本架不住六甲他们一伙的软磨硬泡,无法,只好同意届时将两种榜文全都张贴出来。
等到贴榜的时候,人们发现发挥作用的正是六甲的画。小丑们根本看也不看旁边孔吉他们写的榜文,而是全都围拢在六甲的画前。
汉阳城已经很久没有值得一看的小丑的表演了,可是这并不是说小丑在汉阳已经销声匿迹。到了审查技艺的日子,无数的小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三五成群地向戏乐园走去。还没有踏进广场,那些小丑就已经纷纷表演着自己的绝艺。一时间,皇宫门口难得一见地人声鼎沸,吵闹不已。一些小丑正在表演转象帽,还有一些小丑表演的则是空翻。八福兴致高涨地把那些小丑排成了几排,仿佛就像是在集市上收钱一般。
小丑也是人,因此他们也喜欢看别的小丑表演。有的小丑在纸伞上放上一个着火的铁轮,然后把铁轮在纸伞上滚来滚去;也有双人舞狮的小丑。还有的小丑可能不满足于转盘,竟然把空手提着也感吃力的石板放到棍子顶端来转动。有一个小丑竟然还用脚趾表演木偶剧,也收到了其他竞争者的一片热烈掌声。
“唉哟哈!”
第二十六章
几天以来闲得发慌的八福好不容易赶上如此热闹的场面,只见他兴高采烈地一边打鼓,一边给场上表演的众小丑助兴。七德亦系上了红色丝质头带,在红色丝质头条的映衬下,他那布满皱纹的额头仿佛也显得年轻许多。
一个矮子走进场中,舞动着两头有火的棍棒,使场上的气氛更上一层楼。还有一群小丑,完全是在模仿中国的京剧,而且颇有看头。假扮关云长的小丑,贴着长及腹部的胡须,手拿青龙偃月刀,展示了一番豪迈的剑术。
可是,长生和孔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双双坐在一个石板上叹气。场上的那些小丑竟然很快就纷纷出丑了,没有一个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在棍子顶端转动的石板一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舞狮的那两个小丑则不知怎么回事,控制尾巴的小丑竟然被甩到了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