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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糊涂连二加二也算不上来了。有一个人很不错——他是个法国军官,他能理解。他给我一枝花,说这花“小巧有余,玲珑不足”。
我们成了朋友。随后他把花拿走了,我的病更重了,没有人来跟我解释,他们会唱一支有关圣女贞德①的歌。他们常常朝着我唱,但那只会使人难受——这支歌只是引我哭,因为那时我的头没有什么问题。他们还不停地谈论体育活动,但那时我已经下去注意了,所以就是那天我去密歇根林问大道上走啊走了好几英里、最后
①贞德(1412—1413),法国民族英雄,百年战争时率军解除英军对奥尔良城之围,后被俘,遭火刑处死。
他们坐一辆汽车跟着我,但我不愿意上车,最后他们把我拉上去,车里有些护士,那、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一切了,因为我能感觉到在引人身上发生的事,所以,你现在明白我的处境了。我住在这儿能有什么好处?医生们老是谈沦那些我到这儿来要摆脱的东西,所以令天我写信给我父亲,要他来带我走。
我很高兴万有这么大的兴趣对人进行检查,把他们送回去。这必定很有趣。
下面又是一封信的内容:
以也许可以放弃下次考试、给我写封信。他们刚给我送来几张唱片免得我忘掉了功课,我把唱片都弄坏了,于是护士就不跟我说话了。那些唱片是英文的,所以护士们听下懂。芝加哥的一个医生说我是虚张声势,但他真正的意思是我只是个小毛孩,以前可从未见过。但那时我昏昏沉沉,所以我也不去管他说什么,每当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我通常不去管他们说些什么,即使我成了一百万个姑娘,也不去管。
你那天晚上告诉我,你要教我游戏,唉,我想。
爱是一切就是或应是。不管怎样,我高兴你对考试有兴趣,这样你就有事可做了。
你真挚的
尼科尔·沃伦
另有一些信,其中绝望的停顿意味着更灰暗的节奏。亲爱的戴弗上尉:
我给你写信,因为没有其他人我能求助了,在我看来,如果这种可笑的局面对一个像我这样病人尚是显而易见的,那对你也是显而易见的、精神上的毛病谁都有,而且,我彻底崩溃了,无脸见人了,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我的家庭可耻地把我撇在一边,我也不去乞求他们的帮助或怜悯。我已受够了,这只会毁掉我的健康,浪费我的时间,装作我的脑子的毛病是可以治好的。
我在这儿如同置身于一家疯人院里,这完全是没有人想来把真相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了那时所发生的事,就像我现在知道的,我是能够挺住的,我想我是坚强的。他们本应该告诉我一切的,可是却偏不想让我明白。此刻,我知道我为明白这些事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而他们只是坐在在那儿,带着他们的狗很是悠闲,说我应该相信我过去相信的。尤其一个人要相信,但我现在明白了。
我一直很孤单,朋友和亲人远在大洋彼岸,我茫然地到处转悠。如果你能给我找一个翻译的差事(我懂法语和德语,就跟母语一样,意大利语也很棒,还会一点西班牙语),或者在红十字会医疗队或训练队里谋个护士的职位(虽然我还得接受培训),你就是一个大恩人了。
还有:
虽然你下愿接受我对事情的解释,你至少能对我说明一下你的想法,同为你有一张像猫一样的和善的面孔。而不是那种在这儿随处可见的滑稽的模样。格雷戈里大夫给我一张你的照片,不如你身穿军装那样英俊,但看上去更年轻些。
我的上尉:
能够收到你的明信片真是太好了。我代非常高兴你对取消那些护士资格很有兴趣——哦,我确实读懂了你的来信。只是我一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你是与众不同的亲爱的上尉:
我今天想一件事,明天想另一件事这是我的真实情况,除了是一种疯狂的反抗和缺少分寸之外。我乐于接受你推荐的任何一个精神病学家。这儿,他们躺在浴室里唱《在你自家的后院玩吧》,仿佛我有后院可以玩似的或者有希望前后打量能够找到似的一他们又在糖果后试了一次,我几乎用秤砣砸了那个人,但他们阻止了我。
我下想再给你写信了。我大脆弱了。
然后有一个月没有音讯。接着情况又有了突然的变化。
——我慢慢地又有精神了……
——今天的鲜花和云彩……
——战争结束了,我几乎不知道发生了战争……
——你多么善良!你肯定非常聪明,虽然你的脸像一只白猫,不过在格雷戈里医生给我的照片上你看上去并下像猫……
——今天我去了苏黎世,又见到了一座城市,感觉有多么奇怪。
——今天我们去了伯尔尼,那儿的钟表是多么地精致,
——今天我们去爬了好一阵山去找阿福花和火绒草……
这以后信就少了,但他有信必回。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我希望有人爱我,就像我在病前许多年有些男孩子所表示的。然。而,等再过几年我才能考虑这一类事。
但只要迪克的回信因故耽搁了,她就会惊恐不安——颇像一个情人那样牵肠挂肚:“也许我使你厌烦了”,或者“可能我太冒昧了”,或者“我夜里一直在想你也许病了。”
迪克倒确实得了流感。他病好以后,除了正常的通信外,其他一切都因为病后的慵懒而不了了之。不久对她的记忆就被一个在奥布河畔巴尔司令部工作的,来自威斯康辛①的女话务员的活生生的存在给覆盖了。她涂着红嘴唇,活像一位招贴女郎。她的名声不佳,在军人食堂被称作“交换台”。
①美国一州名。
弗朗茨回到办公室,神情颇为自负、迪克想,他可能会成为出色的临床医生,因为他在约束护士和病人时那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并非出自他的神经系统,而是出自一种巨大和无害的虚荣、他的真情实感更是有条不紊,秘而不直。
“现在来谈谈那位姑娘,迪克,”他说,“当然,我想要了解你,也对你说说我自己,但先谈谈那位姑娘。因为我早就等着要把这些告诉你了。”
他从文件柜里找出一叠纸,但翻了翻之后,觉得反而妨碍他的叙述,便把纸放到办公桌上,转而对迪克讲起这事的来龙去脉。
□ 作者:菲茨杰拉德
第二部
第03章
大约一年半前,多姆姆曾和一个住在洛桑①的美国绅士通过几封信,他就是芝加哥沃伦家族的德弗罗·沃伦先生。他们商定见一次面。一天,沃伦先生带着他十六岁的女儿尼科尔来到诊所,她显然不对劲,陪同她的护士带她到园子里走走,而沃伦先生则向大夫请教。
①瑞士西部城市。
沃伦相貌堂堂,看上去还不到四十。他在各方面都是一个出色的美国人,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胸脯,身材匀称——“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正如多姆勒大夫时弗朗茨所说的。他的灰色大眼睛因常在日内瓦湖荡舟而显出日晒的纹路,他身上有一种洞察人世的特殊神情。他们用德语交谈,因为大夫了解到他原来在德国的哥廷根读过书。他显得有些紧张,显然此次来访对他有不小的影响。
“多姆勒大夫,我女儿的脑子不太正常。我给她请过许多专家和护士,她也接受过几次疗养,但问题越来越大,我已无能为力,人们极力建议我来找你。”
“很好,”多姆勒大夫说,“请你从头开始,把一切告诉我。”
“真不知从何说起,至少我知道在我们家族,父母两系都没有人过患精神病。尼科尔十一岁那年,她母亲去世了,我给尼科尔既当爹又当娘,家庭教师也助了一臂之力——我是给她当爹又当娘。”
他说这些时,显然很激动。多姆勒大夫看到他眼角闪着泪光,还第一次闻到他呼气中带着的酒味。
“她小时候十分讨喜——大家都喜欢她,可说是人见人爱。她聪明伶俐,整天笑嘻嘻的。她喜欢读书、画画,不是跳舞,就是弹钢琴——反正不闲着。我常听见我妻子说,在我们的孩子当中,只有她晚上从来不哭。我还有一个大女儿,有过一个男孩,死了,但尼科尔是——尼科尔是——尼科尔——”
他说不上来,多姆勒大夫帮他把这句话说完。
“她是个十分正常、聪明、快乐的孩子。”
“对极了。”
多姆勒大夫等着。沃伦先生摇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飞快地朝多姆勒大夫看了一眼,便又盯着地面。
“大约几个月前,也许是六个月前,或者是十——我想弄清楚,但我记不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开始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她姐姐是第一个对我反映这件事的——因为在我看来,尼科尔总是这样子,”他匆匆地加了一句,仿佛有人在埋怨他,要他负责似的,“——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事情首先跟一个男仆有关。”
“哦,是的。”多姆勒大夫说,还点点他那令人敬重的头颅,仿佛夏洛克·福尔摩斯①似的,早就预料到会有一个男仆,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必定会牵涉到一个男仆。
①英国作家柯南道尔所著的一系列侦探小说中的虚构主人公,一位推理能力极强的私家大侦探。
“我有一个仆人——跟我多年了——顺便说一下,他是瑞卜人。”他抬起头来,觉得多姆勒大大会流露出同胞之情的,“她对这个男仆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看法。她认为他在向她求爱——当然,那时我相信了她所说的,就把他打发走了,但现在我明白这都是瞎说。”
“她说过他对她做了些什么吗?”
“这真是第一件麻烦事——医生们无法确定她所说的。她只是看着他们,似乎他们应该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们是,她显然想说他曾骚扰过她——她让我们都相信这一点。”
“我懂了。”
“当然,我也读到过有关女子觉得孤单,认为床下藏着个男子这一类的事,但为什么尼科尔会有这个想法呢?她不论追求哪个小伙子都能如愿以偿。我们曾在湖边森林区住过——那是一个靠近芝加哥的夏季度假的地方,我们在那儿有一处住宅,她整天在户外同男孩子打高尔夫球或者网球。那时颇有几个男孩子为她失魂落魄。”
沃伦一直在对多姆勒大夫的干瘪衰老的躯体说话,而大夫的一部分思维断断续续地在想着芝加哥。年轻时他作为大学的研究员和讲师曾有机会去芝加哥,也许他可以在那儿成为富翁,拥有他自己的诊所,而不只是一家诊所的低微的合伙人,但当他想到要将他微薄的知识传播到那整个地区,传播到那些麦田,那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就决定不去芝加哥了。但在那些日子里,他读有关芝加哥的书籍,读介绍阿穆尔、帕尔默、菲尔德、克兰、沃伦、斯威夫特、麦考密克及其他许多美国名门望族的书,而打那以后,他那儿可没少去来自芝加哥和纽约上流社会的病人。
“她的情况更糟了,”沃伦接着说,“她会没来由地发脾气——她说话也越来越疯癫。她姐姐把有些话记了下来——”他把一张叠了好几层的纸递给医生,“这些话几乎都是说男人们要袭击她,不论是她认识的,还是她素不相识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