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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有好几次都超出了给我的授权,有人已经向上面反映了我的问题。是你帮我做了很多解释工作,在李局和楼燕的事情上,你也出了不少的力。”
“这些都是我应该、也应当做的。至于为天养做点事,这跟你无关。我是在为我自己做事。”侯殿军昂起了头,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前方。“我和天养一样,从来没有期望这会拿到勋章。如果将来有一天光荣了,就像天养现在这样,最多也是在墓碑上——如果我们的上级批准给立的话——刻上我的名字和出生、死亡的时间,而且我的家属能领上一笔抚恤金。可天养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家里没有一个亲人为他披麻送行。”说到这里,他的鼻子一酸,两大颗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刘瑞金的眼睛也潮湿了许多,他扭头极力注视着车窗外面那一闪一闪的路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沉默了许久,侯殿军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刘瑞金的肩膀。“老弟,你可真够悬的,你差点也要找天养去了。”
刘瑞金先是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恨恨地说道:“是呀,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险些致命的错误。”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没有检查那支签字笔。”
“周玉川说那玩意儿看上去很正常——显得很轻巧灵便,不像是做了什么手脚。但是,无论如何都是要仔细检查一遍的。单就这件事,我就要狠狠地处分他。”
“我看这次还是算了吧,他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了。没有他,也许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但那是他的工作。你是知道的,瑞金。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而他犯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侯殿军说着,又加了一挡,汽车灵活地在车流里穿行着。
“请你放他一马吧!他已经很辛苦了,当时也没有时间,波克斯马上就要醒了,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做再细致的检查。要说责任,我应该比他的还大。不管怎么说,老周、我,还有小刘能做什么呢?把那支氰化物笔拿走吗?如果让波克斯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他的把戏,那在后来盘问他时,又不知道他会玩什么花招了。别再责怪老周了,我来承担责任。而且,我在会上也没提到此事。”
“你已经承担了,而且不加解释。”侯殿军冷冷地说着,“你知道它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当时也在现场,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我应该把它拆掉,或是用另外一支笔来代替它。”
“拆掉?怎么个拆法?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那支笔是最新型的,你会喷自己一脸雾状氰化物的。如果是那样,你也就真的上功劳簿了。”
“心力衰竭致死上不了功劳簿。”刘瑞金认真地回答着。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
侯殿军继续说着,“在波克斯睡觉时,我的一个人非常细心,发现了那支笔立即就告诉了我,我马上让他换了支一模一样的签字笔。直到波克斯醒来,说是要写材料时他才发觉被换掉了,可是已经晚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采纳了你的报告,及时地采取了行动,一切又都控制住了。”
“那偷偷溜掉的路野呢?现在有他的消息吗?”刘瑞金冷不丁地追问了一句。
侯殿军一时语塞,他不满地看了刘瑞金一眼,“他嘛,也跑不了。我们已经揪住了他的尾巴。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给你追回来。”他操起放在面前仪表盘上的对讲机,调试了一下波段,然后呼叫着,“324,324,我是301。有什么消息没有?”324回答还没有。
侯殿军愤愤地将对讲机丢回了原处,转头注视着刘瑞金,“其实,路野我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毕竟只是活动在我们的体制之外。我担心的是另一个……”
“你是说钟平?”刘瑞金反问道。
“当然。本来我们去抓姜炳华,可没想到却挖出来了另一只,而且是更大的一只‘鼹鼠’。他对我们的危害极大,也许还是致命的。”
“是呀,真没想到他是潜伏那么深的间谍。他怎么会被列入可以接触高级机要人员的呢?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居然还以专家和外交部官员的双重身份参加了特别会议,而且还就如何维护国家安全利益在会上侃侃而谈呢。如今,他却成了一个间谍,一只‘鼹鼠’。不!应该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真是荒谬至极!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帮他得到了这么个重要的职位。他的安全许可证是谁批准的?”
“我听说他在外交部已经工作十三年了。在此之前,他在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工作过。还在M国做过访问学者。至于怎么进的外交部还没调查清楚,很有可能是靠着他那位有权有势的老丈人的关系。”
“看来,想动钟平这个家伙还不太容易。”刘瑞金自言自语道。
“是呀。”侯殿军一边应着,一边向左打着方向盘。汽车从交道口向南疾驶着,然后又一个右转弯,“但是我相信,他的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当然,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刘瑞金看着汽车又转了个弯,驶入了一条林荫大道时说,“快到了,我的车就在那里。昨晚我特地停得稍远了一些。”
这时,仪表盘上的对讲机发出了信号,侯殿军一边操起了对讲机,一边放慢了车速。
是关于钟平的情况——在天津北站旁边的停车场发现了他的银灰色奔驰汽车。侯殿军关掉了对讲机,看着刘瑞金,“你都听到了吗?”
“他的腿脚可也真够快的。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继续给我往下查!”侯殿军咬牙切齿地说着。
“也有可能他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刘瑞金提醒着他。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遗憾的是我们动手太晚了,没有对钟平的周边和背景情况做更详细和深入的调查。”侯殿军边说边准备再次开动汽车。
“嘿——那是怎么回事?”刘瑞金冲着前面嚷嚷着。越过前面的四五辆汽车,看见街边有三个身穿紧身牛仔装和运动鞋的大男孩,手插在裤兜里,绕着他的沃尔沃车转来转去,时而伸着脖子向车里张望着,时而还回头看看四周,其中一个最后确信周边是安全的,就伸手去拉车门,车门居然打开了。
刘瑞金见罢马上从车里冲了出去,大叫一声,“滚开!”
那个男孩被吓了一跳,立刻拔出已经跨进车门的一条长腿,猛地关上了车门,拔腿就逃。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刘瑞金收住了脚步,掉头走回侯殿军的车前,“你的人是怎么搞的?怎么连车门都不给我锁上!”
他的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沃尔沃的白色车顶和一只轮胎随着火光和浓烟飞上了半空。
刘瑞金呆呆地站立着,紧盯着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了的爱车。好在车的周围没有行人,但周边的几辆汽车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街上顿时响起一片高低不平的汽车警报器的哀鸣声。
“快上来吧!”侯殿军喊道,“这里就让110去处理吧,我们马上赶回去。”
刘瑞金回过神来,钻进了汽车。
“我把你送回单位。先暂时再换一辆车吧。”侯殿军一边掉转车头,一边望着那熊熊的火光叹息道,“唉,如果我们晚到两分钟,那几个小孩就命归西天了。”
“如果我们早到两分钟呢?”刘瑞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沃尔沃——这辆车已经跟随了他五年了,尽管是局里给他配的车,但他还是把它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伙伴。“那我们也就都留在这里了。这他妈的是谁玩的把戏!”他按捺不住怒火。“是钟平还是路野?还是波克斯?”
“钟平和波克斯都不可能的。让我好好想想……”侯殿军思索了一会儿,“我的人是今天早晨八点钟检查了你的车,波克斯昨晚就钻进了你的公寓里,而钟平昨夜一夜未归,今早也不知去向,连同他的奔驰车。而路野一直在想办法逃离我们的追捕,也有可能没有时间做这个手脚。”
“那也说不定,他可是一个亡命之徒。”刘瑞金插了一句。
“还有一种可能,M国人又动用了在北京安插的其他特务中的一个。”
刘瑞金十分沮丧,“这要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儿呢?”他马上想起了楼燕。他不能、也更不愿意再拖累她了。那么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要两个人先分开一段时间?几天、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呢?
“不知道。”侯殿军也有些惆怅地说道,“也许等到我们抓住路野或是钟平以后,M国人可能就对你不感兴趣了。直到现在,他们还在担心你会破坏他们的计划,或者你对他们还具有很大的威胁。呵呵,”他伸手拍了拍刘瑞金的肩膀,“这也算是对你的杰出工作的一种奖励吧。”
刘瑞金无言以对了。
“看来,我要收回我今天刚下达的指令了——要继续对你和楼燕实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直到危险真正解除为止。”
刘瑞金沉默半天,才说:“我希望这一切先暂时别告诉她。”
“你是指楼燕吗?”侯殿军看着刘瑞金无奈地点点头,急忙说道,“那是当然了。也许只需要几天的时间,这个问题就能得到彻底的解决了。”
刘瑞金用那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车外的夜景,声音低沉地说道:“是呀,也许还会再长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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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籁过后
暮色苍苍,夕阳给起伏的田野和树木披上了一抹金色的余晖。一段委婉忧伤的乐曲在车内缓缓地回荡着。
楼燕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开着汽车的刘瑞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这是往哪里开呢?”
此时的路面上车辆并不很多,他们的汽车也没有被跟踪——除了那辆永远甩不掉的、坐着三个侯殿军手下人员的丰田吉普之外。他现在开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那辆白色的沃尔沃车呢?是为了安全,还是因为他的职位升迁了?楼燕知道在国内,能够配坐奥迪——当然是新款的,起码应该算得上是副局级以上的干部。不知他们的系统是不是也是这个规定。一连那么多天了,她只见过他两次面,他每次总是来去匆匆。没有愉快的交谈,也没有会心的微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又出了什么娄子?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想竭力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接受的答案。
“你的报告怎么样了?上面通过了吗?”
“差不多吧,但是同时也听取了侯殿军的报告。”
汽车驶离了高速公路,拐进了一条树木遮掩的林间小道。
“我好像来过这里。”楼燕打量着周边浓密的树荫,不禁感到一阵发冷,“是不是上次你带我来过的那间小屋?”
“好记性。”刘瑞金咧开嘴笑了笑。
“这里叫什么地方?”
“十八里湾。”
“是够弯!总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楼燕忽然有了种故地重游的亲切感觉,进而也舒缓了自己刚才紧张的情绪。
刘瑞金敏锐地瞥了她一眼。他知道她已经厌烦了拎着一只皮箱到处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但突然,一种抑郁的心情包围了他的全身,他努力振作了一下,“燕子,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