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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陀说我手下不缺男编辑,都很英俊,也有才华,还很性感,会挑逗女作家。
刘天香说你们出版社就是这么组稿的?真恶心人。
石陀说你不是要个理由吗?给你个理由还这么啰嗦。你到底有没有合适的人?
刘天香说笑话,我堂堂木城大学中文系,还会缺人才吗?你老实说要个女学生到底要干什么?
石陀说我不是都说了吗?就是做编辑,只是有个特殊任务要她完成。
刘天香又紧张起来,说什么特殊任务?不会是当公关小姐吧?告诉你啊,要是搞歪的邪的,我可不答应,我得对我的学生负责。
石陀说你别紧张,我不会害她的,也不会搞歪的邪的,木城出版社是大出版社,不需要歪的邪的。我会重用她,待遇也好。
刘天香说好吧,你要什么样的?漂亮一点?
石陀说也不要太漂亮,但身材要好,能吃苦能跑路,不要娇气俗气。
刘天香笑起来,说身材好是什么意思?
石陀说没什么意思。
刘天香说好吧,我想想再给你推荐。
石陀刚要转身,又回头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个条件,乳房不要太大。
刘天香吃惊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这和乳房有什么关系?
石陀说乳房太大了,跑路不利索。说罢转身就走。
刘天香呐呐道,这家伙还是这么怪怪的,什么标准啊?
后来,刘天香就向他推荐了谷子。
谷子是个孤儿,性格有些内向,刘天香喜欢和怜爱她,想给她找个放心的地方。
那天石陀接到她的电话,就匆匆赶到木城大学。刘天香把石陀带向大操场,说谷子可能会在那里。
一到操场,石陀果然看到一个身材健美的高个子女生正围着操场跑步,跑起来两条腿十分有力,神态专注,一脸都是汗水。两只眼睛不大,皮肤有点棕色,看上去十分性感。
刘天香指了指:〃就是她!〃
石陀一声不响,呆呆地看她跑了两圈,〃嘎嘎〃笑了几声,忽然转身就走。
刘天香忙在后头追,说:〃石陀你怎么走了,这个人你要不要啊?〃
石陀兴奋地说:〃要要!就是她了,你把她分到出版社来吧!〃然后大踏步向校门走去,好像内急的样子。
刘天香长舒了一口气,站住了。心想什么人啊!
她现在有点担心了,谷子到他手上,不知是福是祸。
4 搜寻柴门
谷子接到任务后,先把石陀交给她的作品看了一遍,大约有二十多万字,都是零星从各报刊搜集来的,看来石总早就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后来,谷子就到处搜集他的作品。
谷子在搜集柴门作品的同时,也在到处打听柴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没有任何杂志社和出版社能回答她。
据这些杂志社或出版社的人说,杂志社和出版社为柴门寄稿酬时,常常大伤脑筋。他当初邮寄稿件的信袋上没有地址,唯一可以查到的只是信袋上的邮戳。可是邮戳上的地址又有什么价值呢?有的杂志社试图按邮戳查找他的地址电话,对方邮局回话说没法查找,因为每天都有许多人寄信,所有的信件都盖这个邮戳。所以很多编辑部至今还存着他的稿酬不知往哪里寄。
谷子每天坐在电话机旁,一百次二百次的往外打电话,手发麻了,耳朵发木了,没有任何结果。
她觉得这件事太难了。
谷子终于鼓起勇气向石陀汇报了寻找的艰难。她觉得自己太无能,领导交办的第一件事就办不好。
她红着脸说完这些时,脸羞得通红,眼泪扑嗒嗒往下掉。
但石陀却表扬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堆柴门的作品,说我都看到了,你干得不错,你看这段时间你收集了这么多柴门的作品,有二百万字吧?可以为他出文集了。不过你还是要找到人,不要气馁,直到找到为止。在找到柴门之前,我不会分给你别的工作。
谷子看到石陀的神情充满期待。
其实,她并不是不愿做这件事,她只是怕石总着急,嫌她进展太慢。她非常想见到这个人。柴门的行为方式,仅仅是行为方式,就已经深深吸引了她。而对他的作品,也是越来越喜欢了。她暂时还不能理解,但在阅读中感到了轻松和愉快。这是在以往的阅读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谷子振作精神,又依次向中国作家协会和各省作协去信去电查询,答复是一样的:没有这个人。
在谷子离开木城之前,石陀已经催过谷子,说你光在家里打电话不行,要出去寻找,要像侦探一样抓住每一点蛛丝马迹,从现场开始搜寻,路费资金不是问题。
可是这么大的中国,茫茫人海,究竟从哪里搜寻?
恰在这时,谷子得到一个信息,河南一家杂志社一个月前刚收到柴门一封信,让把他的稿费寄到甘肃敦煌的一家小客栈。这是个极为重要的线索,也是关于柴门行踪的最新消息!
谷子兴奋不已。
不能坐失良机,她决定立刻上路!
走前那天晚上,石陀在一个小饭馆为她送行。席间,谷子试探着向他提了一个问题,说石总听说你每年都在政协会上搞那个提案,土地在你心目中……真的那么神圣?
石陀想了想,说给你讲关于土地的故事。故事是说军阀张作霖应邀出席一个酒会。席间,一个日本人请张作霖赏一幅字,他以为张大帅大字不识几个,肯定会当众出丑。没想到张作霖欣然答应,来到案桌前,挥笔写了一个〃虎〃字,然后落款〃张作霖手黑〃,便掷笔而起。众人见了,有人鼓掌喊好,有人大笑不止。这时张作霖的秘书凑上来,小声提醒道,大帅,你落款的〃张作霖手墨〃的〃墨〃字下头少了一个〃土〃字。张作霖眼睛一瞪,说你懂个屁!老子故意把〃土〃留下来的,别忘了这是给日本人写字,不能把〃土〃送给日本人,这叫什么?寸土不让!明白吗?
谷子噗嗤笑了,她还点点头。
那你说……土地到底应当是什么?
母亲!
母亲?
她是人类和万物的母亲!知道吗?
石陀忽然提高了声音,眼睛灼灼的,仿佛在和谁争吵。
谷子有些感动。这话并不陌生,过去听人说到这话像在唱歌。可此时从石陀嘴里说出,却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现代人太不把土地当回事了,城里人已经失去对土地的记忆,连乡里人也把土地扔了,纷纷涌进城市,太可怕了……
第二天,谷子终于上路了。
孤身一人。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
长途列车渐渐驶离木城进入旷野,面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谷子独坐窗前,望着遥远的天际,忽然感到一种苍茫。
5 留守村长
方全林决定去木城走一趟。主要是为寻找天易。
方全林本来是走不开的。
他是一村之长,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处理。村里年轻人走光了,就剩些老弱残疾和妇女,方全林就成了收容队长。谁生病了要张罗着看病,哪个老人死了要张罗出殡,谁家老屋倒了,要张罗搭建临时住所。另外还有些尴尬事,也让方全林不得清净。
草儿洼的女人们都疯了。
她们没法不疯。男人外出打工,一年年不在家,虽说能挣几个钱回来,可那种分离之苦、思念之苦,实在让人难熬。还有的在外混几年,回来就离婚,甩下一叠钱走了,而后再不回来。草儿洼几乎所有的年轻女人都在忍受着煎熬,感受着危机。她们变得压抑而又疯狂,痛苦而又愤怒,谨慎而又大胆,女人的性情全变了。她们聚在一起时就是谈男人骂男人,满口脏话。她们互相同情又互相嘲讽,互相倾诉又互相戒备。
她们最佩服的男人就是方全林,他不仅是个好村长,而且是个好男人。老婆死了近二十年,方全林始终没有再娶,一个人把儿子玉宝带大,而且在村里没有任何绯闻。这让草儿洼的女人们佩服而又不解。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怎么就熬得住呢?自从男人们纷纷外出打工之后,方全林明显感到威胁在增加,女人们的攻击性更强了,让他越来越难招架。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险来自他自己,因为他分明感到沉睡了多年的欲望在甦醒。
他在村里行走不会有任何障碍。老人们都太老了,孩子们又都睡得太死。他可以任意挑选一个女人轻轻敲开她的门,或者干脆直接把门拨开。她们的门闩一律从左往右拨,两扇老式木门间的缝隙很大,一根指头可以伸进去,或者随便捡个木片也行,从左往右,一点点,拨动。
他躺在黑暗中掴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猛地坐起身,因为他感到下身一片狼籍。他知道他刚才哪儿都没去,一直躺在自家的床上,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女人的气息。他没去拨那个女人的门,更没有去偷奸任何一个女人,但你觉得自己很肮脏,这和去了没什么两样。方全林知道他必须离开草儿洼了。
但真正促使方全林离开草儿洼,还是因为天易的事。
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个承诺。
方全林是个讲信用的人。
天易失踪很多年了,天易是大瓦屋家的人。天易的爹柴知秋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有结果。
天易是从北京失踪的。
那时正闹〃文化大革命〃,天下大乱,天易去北京大串联,然后就不见了。
天易一下子就不见了。
柴知秋夫妇俩一直在寻找,发了疯一样。
他几乎找遍了当年和天易一块进京的学生,也找过带队的一位领导,没有任何结果。他曾听说,天易可能是被一个教俄语的女老师领走的。那个女老师的家就在木城。但那次柴知秋到了木城,只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站了三天三夜,这么大个城市把他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寻找。
柴知秋临死时,把方全林叫到床前,说大侄子,我寻思天易没死,他是被一个年轻女子领走的。咱们两家是世交,我托付你,我记得天易和你同岁,你比天易大三个月,对不?方全林点点头,说柴叔你放心吧,我抽出空来一定去找天易兄弟!
方全林决定去木城了。
木城有他的一个部落。
他想去看看他们。
草儿洼是个大寨子,大约有四千人口,常年外出打工的不下一千人。现在光木城一处就归拢了三百多人。三百多草儿洼的人汇聚在一个城市,很有些规模了。
方全林为他们骄傲,又有些底气不足,因为现在很难说他们仍是他的村民了。
但不管怎么样,方全林还是决定去一趟木城,他想看看他们到底生活得怎么样,城市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们抛弃故土。
方全林几经转车,第五天傍晚到了木城。他知道天柱他们住在城东一个叫苏子村的地方,他没有急着去,就在火车站附近一个小招待所住下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他从火车站领来的,说是一个什么单位的招待所,吃住都干净,也便宜,住一晚才十块钱。女人说这些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