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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6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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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你的血液吮吸出肌肤,漾成花。“空房子/空出心脏部分/等着谁”。我在问自己。
  一共六节的《空房子》,是火炉边的诉说,一种情绪的分娩,只有我知道一朵开在血液里的玫瑰花,它经过心脏时划过的痛。
  
  空房子
    草人儿
  
   1
  
    一间两间三间空房子
  三张空白稿纸
  —
  我写进了我自己
  
   2
  
  空房子
  镜子里的我和镜子外的我
  互相抚摸
  敲敲门
  我是我自己的客人
  
   3
  
   空房子
  一扇小窗打开
  小窗后面
  我把自己打开
  
    4
  
   空房子
  应该有一个时针一样的男人
  和一个分针一样的女人
  走着  上紧发条
    像一座空空的钟表
   空房子
  空出心脏部分
  
  等着谁
  
    5
  
  空房子
    今夜停电
  我只需要一根火柴
  一根最小的木头
  
  
  6
  
  空房子
  住进一个人
  想念另一个人
   就不空了


2004新诗之夜摄影作品选
  
  


诗三首(一)
■  沈 河
  
   一部老式的电话机
  
   对于老式的电话机
  就要扫掉灰尘
  请它出阁楼,属于它的阳光
  还给它
  久而不说话,它成了哑巴
  但我记得它曾呆在木房里
  把四面八方的话传达给乡亲
  话被人吸收或腐烂
  它的机芯完好无损
  摇一摇把手,可以吓跑麻木
  
   它叫鹫
  
  翔集在记忆的啼鸣
  聚积在天空
  我的仰望在上升
  它回来了
  运回家乡丢失的行囊
  
  它叫鹫,踩过我的头
  像云朵,因兴奋
  小溪爬上去,在上面贮藏
  
  鹫像我幼年晨读时的琅琅书声
  多次在草丛寻找
  却不知它已经跑远
  
  这里的天和水已经清洗一遍
  我的仰望在上升
  
  期待它的归来
  
  水纳位置不能空着
  水的位置不能空着,真的空了
  由另一批水去占据。青印溪就是这样
  每个位置不让给砂粒和石头
  不让给苍苍的芦苇,甚至一根稻草
  
  前面留下一个位置,由后面的水替代
  才使这条弯曲的小溪流淌不止,唱响的欢
  歌
  揉进晨雾和晚霞
  我失聪的耳朵,如今已经康复
  藏进儿子的呓语
  
  一丛丛绿竹伸入漂亮的倒影
  把根留在水中
  一群群白鹇发出集体的挽留
  也不能止住水的流动
  因为他们的位置不能空着
  
  读稿人语
  
  一部老式电话机里住着多少沉默的语言?像一小片云朵的鹫在小小少年的心灵中是怎样不知不觉飘远的?沈河执著于这种探究式的追问。不动声色中,审美空间被悄悄拉开,随着他“康复”的“失聪的耳朵”,读者也能影影绰绰地发现点什么。
  这几首诗简约而不单调,诗的汁液饱满欲滴。亲切、随和之中又有一股执拗的力量。
  ——李木马


诗三首(二)
■  大 刀
  
   越柠越紧
  
  松开手又是一阵眼晕
  安全带把高悬在了高处
  悬在了一颗螺丝的下方
  
  太阳把我主演的电影
  播放在大地上  现场直播的黑白片
  模糊了  我和一颗螺丝之间的界限
  
  其实它的松动  并没有给我带来
  人们预想的垮台
  从凉风抬起的高处
  天使一样降临人间
  
  我摸索它的全身
  棱角分明的笑藏着尖刻的牙齿
  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我步步紧逼  在天堂和人间的半途
  一颗螺丝需要越拧越紧
  它稳住悬空的心  轻如浮云
  又半途而废
  
  香 皂
  
  水果的人群里
  只有你在挥霍芳香
  你不娇嫩  也不小气
  出手是糖的大方
  你平步水上
  皮鞋踩出了若揭的鳞片
  你早已习惯了醒目的登场
  
  是谁挤脏了你的裙子
  换洗之后世界依然肮脏
  来访者的泪水反复揉搓你的清白
  仰起头就是抬举
  乌云重新回到了大海的采石场
  而你  背井离乡
  同污合流的清刷
  你压根就不曾介意
  
  你不可能活得重如磐石
  在绵软的切肤之初
  温情的沐浴注定要消磨你的意志
  太亲密则不能长久
  一个私奔爱情的公主
  她最美丽的梦
  一声咳嗽就能把她破灭
  我看清你在似水年华中漫漫地销蚀
  就像一首被反复阅读的诗
  
   再来一次
  
  雪落在雪上
  花开在花中
  我不是一群人中的那个人
  我更接近一群人
  
  我无法同时
  打开事情的两面
  雪落或者不落
  花开或者不开
  我只能选择一条路
  还能再来一次么
  云抽回雪
  花退进蕾
  而我  成为一群人中
  那个最不起眼的人
  
   读稿人语
  
   大刀这几首诗如同他的名字,有一股爽利、干脆的劲头。一个以眼为刀的人,试图劈开意象表层,试图拎出那藏在铁里和匿于雪中的一闪锋芒。只能说他部分地做到了。诗,只有想到才能写出,但有时想到了是否能恰到好处地写出?可望而不可及,是困惑,也是诱惑。
  ——李木马


村 妞(外四首)
■  麦 克
  
  坡上的金盏花蝴蝶兰映在三月的湖水中
  她洗过的脸像天空里的白月亮
  
  她蓝衣服上也印着一朵一朵小花
  在麦田的海里轻轻地飘动
  
  哦!她梦境里没有天鹅和青鸟的鸣唱
  她弯腰劳动像在飞翔
  
   哀 歇
  
   风吹草低,风吹着谁的墓床
  风吹花落,风吹着谁的白杨
  一片叶子,一片悲伤
  雨的针线,缝补着谁的惆怅
  
  谁的白夜,眼睛哭成了桃子
  谁的喉咙,呕吐着黑夜的血浆
  
  远处的白马晃了一下
  大地停止了跳动的心脏
  
   低  语
  
  呵!你睡吧,充满神灵的歌者
  你明亮的额头,银狐已跑过辽阔的月光
  
  病中的猫头鹰已掉进密林中的沼泽
  狐独的蒙古人,鞭痕映出昨日的嘶鸣
  
  你好兄弟,风暴的马匹渐渐跑远
  天穹的拱门听见了你的呐喊,听见了你的
  闪电
  
  苜蓿花
  
  妈妈走远的背景里
  映着黄昏里苜蓿花的脸
  大地的乳房喂饱了夕阳
  风神牵着蝴蝶飞成了星星
  
  十三只百合跳进晶莹的露水
  翕动即将张开的恋情
  深夜的思念是只幽蓝的鞋子
  盈满了苇丛虫里寂寞的蛙鸣
  
  心事泊在花园,田野
  四月的裙角儿印着孩子的童话
  怀孕的母牛站在槽厩旁反刍往事
  墙角儿的梨花像洗过的旧牙
  
  树上的细叶亮成一串串钥匙
  乌鸦躲在屋檐像缄默的铁锁
  虎神领着儿女窜进森林
  蓝宝石的湖面静得像一只信封
  
  民工兄弟
  
  坐在黄昏里的几个民工
  在一只盛过药片的空瓶里斟满了酒
  相互传递着喝了起来
  地上铺开的旧报纸上放着花生米和榨菜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离朱德的村子
  大约有二十华里
  我默默看着他们喝着、聊着
  他们开裂的手背,冻伤的手指
  说明已熬过了冬天的寒冷
  
  我敢说那是一只我见到的
  春天里最好的酒杯
  里边儿盛满了乡情、乡音
  和一个个朴实的故事
  
  我想借他们的酒杯
  一只盛过药片的春天的酒杯
  
  读稿人语
  
  麦克的短诗质朴清新,韵律自然,像歌谣一样。但并不清浅,并不轻飘,他的歌唱、哀伤、渴望在诗歌中四处流溢。麦克是在都市里奔忙的人,大概诗人因为对喧嚣的都市生活腻烦透了,再加上自己关于乡村的温馨记忆,才这样悲悯、焦虑地去抒写浓浓的乡村情感。
  ——蓝  野


发现(外二首)
■  郭志凌
  儿子长大了。他已不是窗台隔着阳光呼吸
  的金橘
  能够让我随意地  搬来搬去——
  金橘繁密的根,从陶瓷脆硬的底部站起
  他有接近阳光的强烈愿望
  要让阳光真实地  和他走在一起
  
  我们现在的交流,让语言感到疲惫
  他小小的变化,都和阳光有关
  他就是敏感“鼠标”,被阳光的手操纵
  轻而易举地打开宇宙神秘的网址
  ——候鸟驮着厚度不一的光,停留在洁净
  的花园
  唱他喜欢的歌,舞他钟爱的舞蹈,他坚信
  翅膀是阳光安装在鸟身上的另一双脚
  我惊异他递过来的眼神:簇地一亮
  ——那是阳光推开柴扉,春天微启的嘴唇
  
  栽怕天山在一刹那感觉到疼痛
  
  我让世界睁开双眼,撩开晨曦垂挂的门帘
  慵懒的生活就这样迈出了门槛
  
  在库米什低矮的建筑中间,来来往往的车
  辆拖着粗粗的尾气
  向近在咫尺的天山缓慢靠近。天山披挂厚
  厚积雪织就的大氅
  没被遮掩的身体泛起骇人的铁青
  铁青的盾眼跟太阳对峙着,让无数经过这
  里的人  不寒而栗
  
  天山。他的左肩属于北疆,右肩归南疆辖治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去同情谁
  习惯在视野平坦之地呼啸而过的车
  在陡险的弯段,小心翼翼地避让着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按着从肺部挤出的声
  音
  他们像一群偷窃的鼠类。把天山一点一点
  切开
  又把切开的部位,拼命向两边推搡;好让自
  
  己
  悄无声息地——通过
  我努力让自己睁着双眼,不敢让困倦的眼
  皮落下
  我怕天山在一刹那感觉到疼痛
  突然抖动一下肩膀……
  
  栽要在戈壁画一幅画
  
  我要在戈壁画一幅画
  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戈壁展开,平铺在我面
  前
  再大的风都无法把它掀动
  只是暗青的底色让我有一种极大的不快和
  压抑
  我要率先涂上一层厚厚的雪,涂上
  人们久已期待  纯洁的白……
  
  赭黄总是漫不经心,能在戈壁生存下来的
  鸟兽
  最善于巧妙地伪装自己
  太多的苦难就滋生于贫瘠的土壤
  见到赭黄,见到一生困扰我们的沙漠和山
  洪
  我明澈的眸子,就会再一次经历
  长时间的浑浊
  
  我只用了少许湖蓝,绝迹多年的双峰野骆
  驼
  寻着水源找到这里。我开始担心,喝惯了咸
  水的肾
  还能不能适应淡水的味道。它们或站或卧,
  亲昵无间
  胆怯的野骆驼呀,你们不会再受到饥饿和
  惊吓
  在我为你们精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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