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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在文科班这几个月,我交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黑子的,跟我们关系很好。
黑子竟然查出了白血病,开始我们不知道白血病的严重性,以为很快就会好起来。
而黑子同学还是坚持来上课,只是隔一段时间头发就会少一些,脸看上去很憔悴。
在老师的一再逼问下,黑子才告诉我们,他没钱去看病了。
这样的事情似乎只能在小说里发生,我们都有点儿不敢相信,但是黑子虚弱的身体说明了一切。
黑子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儿,买东西连价钱也很少问,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看到黑子现在的样子,我们才意识到原来黑子家出事了。
黑子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爸爸妈妈联合开了两个公司,资产千万,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上天是会捉弄人的,黑子的爸爸竟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赌得很大。刚开始黑子和他妈妈经常劝说,黑子的爸爸一经劝说就能马上回心转意。
但好景不长,黑子的爸爸对赌博实在是依依不舍,无论黑子和他妈妈怎么劝说、怎么乞求,就算是去报警,都阻止不了黑子爸爸去赌博。
最终,家里的积蓄都被他爸爸当作赌资输掉了。
黑子好面子,一直没有开口告诉过别人。
我们强行把黑子送到了医院,开始四处为黑子筹集治疗费。
学校动员学生和老师,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捐款仪式。
同学们都很同情黑子,但毕竟是学生,力量有限,最后得到的捐款还不到2万块钱,这和20万的手术费是天差地别。
我们一个个都很着急,在路上张贴广告,希望能够有好心人站出来帮助黑子;在医院与院长洽谈,希望手术费可以减免一些。
也许我们的学习成绩不好,也许我们还很不成熟,可是我们看到别人的疾苦,还不曾无动于衷。
即使生活再坎坷,我们也要坚强地面对。
65
几天以后,我又收到了署名为四春的信。
智楠:
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我现在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快过年了,好想回家,可是他们竟然这么逼迫我。强行让我那样做,这可是犯法的事啊。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他们就会打我,很疼很疼。智楠,我现在全身都很疼,给你写信的时候,手有些颤抖,你知道吗?这样的生活生不如死啊!
四春
2006。1
我打了李潇的电话,李潇把他的手机号码注销了。而四春,我只能看到他的信,却和他本人一点儿都联系不上,这些信为什么这么晚才收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四春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他在信里说到犯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66
全市各个媒体的记者都出动了,来医院报道黑子的事情,随即收到全国各地的汇款单和安慰信一大箩。医院为黑子减免了部分医药费,我们也非常高兴。
两个月的时间,医药费和手术费凑够了,这多少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兆头。这么长时间来,一边忙着为黑子筹款,一边联系与黑子相匹配的骨髓,现在钱已经没问题了,只要有合适的骨髓配型,黑子随时都可以做手术。
黑子妈妈的骨髓和黑子不能配型,按照医学上的遗传惯例,如果妈妈的骨髓不能配型,那么很大程度上与爸爸的骨髓是可以配型的。我们四处寻找黑子的爸爸,用电视台和报纸来呼唤黑子的爸爸。可是,几个月过去了,黑子的病情一直在恶化,而黑子的爸爸从头到尾都未出现。
如果在这段时间不能找到合适的配型,黑子将不久于人世。
偶尔幽生活一默你会觉得很爽,但生活幽你一默就惨了。
这些天,黑子总是装做很镇定的样子,一副笑脸面对我们,他说:“放心吧,我能活着呢,小时候从楼上摔下来,都没死,更何况这点儿病呢。”
那一天,黑子也是这么说着,笑着,突然晕了过去,一旁的我们都吓傻了。黑子的妈妈赶紧按响了紧急铃声。
住院部的走廊上,响着鞋子来来回回的敲击声。
1个小时。
2个小时。
3个小时。
……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一脸的疲惫,对着我们摇了摇头:“抢救无效。”
黑子的妈妈像疯了一般,在走廊内大哭大闹,厉声地号叫着。整个医院,都是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们的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本来说好不哭的,但这一刻,我们的哭声震撼了整个医院,所有人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我们。电视台的记者在我们身旁,学校的领导在我们身边,老师在我们身边,唯独少了黑子。
即使没有人陪伴,我们还能自己为自己鼓劲。可是,如果生命殆尽,那么能够与你做伴的,只能是棺材了吧。
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离开这个世界,无能为力,不能给他任何救助。生命是犹如纸薄的东西,生离死别,来得太轻易了。
我隔着白色的床单拉住黑子冰冷的手,哭得声音嘶哑,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黑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再也不能给我们展示出乐观的笑脸了。
以前,我们曾一并那样放肆地快乐过。
67
我再次去看董枫奶奶的时候,我才发现,如果把生活比作一场游戏,那么我就是游戏中最愚蠢的一个人,不断被捉弄。
我在董枫奶奶那里看到了郑涛。我把郑涛叫到外边,问他怎么会在董枫家,郑涛告诉我:“董枫的爸爸就是‘老畜生’。”
我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蒙了,一时回不过神。没有惊讶,只是怜悯,董枫奶奶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了,而他竟然做出了这样没有人性的事。我想董枫奶奶肯定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儿子在外面的名声。
我给奶奶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心想,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这一切实在让我感到了厌恶。
68
学校简单地开了一个哀悼会,算对黑子的事情作了一个总结。学校这次通过黑子的事情,在煤体上狠狠宣传了一把。
学校在媒体关注以后,忽然开始关心黑子,我原先并不知道学校能够如此关心我们这个差班的学生。我们班的学生是全校最烂的学生,任何人都将我们置之不理,好多同学自己都把自己放弃了,包括我。而学校通过黑子的事情,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宣传得恰到好处,为此,我们是否也应该像学校一样偷着乐。
黑子的离去,让班里一度陷入了一种忧郁的气氛,失去了以往的笑声。我们怀念着曾经和黑子笑闹的那些日子,一切仿佛还在昨天,而黑子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伟哥说:“人啊,活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一个死。”
我觉得他说的是一句废话,翔子十分赞成我的观点。
毛儿说:“人啊,活了一辈子,到了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
我觉得毛儿说的这句话还不如废话,翔子还是十分赞成。
很多人生的哲理,我们都想到了。生活终将教会你一切。生活要继续,我们也要继续。
69
收到四春的最后一封信,我彻底陷入了沉默。
智楠:
没有时间给你写信,这是最后一封信。以后我就不给你写信了,其实我只是想把对你说的话写出来,并不想真的寄给你。可是每次提起笔的时候,发现有好多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忘记了。你不要怪我,我没文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死了,千万不要惊奇。我被一个贩毒团伙抓去当马仔了,我不听话他们就打我,我身上全部都是伤,很疼。每个夜晚我都是忍住疼偷偷地给你写信的,你不要嫌我的字难看。他们现在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把我关在四楼,每天打我,尽管我努力地帮他们贩毒。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太黑暗了,从来没想过,我会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智楠,这是最后一封信,我的绝笔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帮我向我妈问好,我没有挣到大钱,帮我向我妈谢罪。
四春
2006。2
看完这封信,我一动不动,好像定格在了时间里。隔了好长时间,我很平静地收起这封信,我甚至想不起来上面写了些什么,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心里默念着,四春,我的兄弟,他在深圳赚了钱,马上就要回来看我了。
收到信的当天晚上,李潇把电话打了过来:“收到信了吧?”
“嗯。”
“四春他其实已经……”
“……”
“你知道吗?其实四春的信全是我帮他转寄的。”
“哦。”
“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手里抱着的盒子,就是四春的骨灰盒。”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眼前一片空白,头很晕、很晕,电话那头依稀传来“喂、喂”的声音……
世界上最懂我的那个人去了,我和四春之间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友情,那已经转化成为犹如亲兄弟般的骨肉亲情。最凄惨最伤人的不是你不知道,而是失去亲人的那一刻,你尤未知道已经失去。
一本叫《四根羽毛》的书上有句话: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可是上帝如果带走的是你最好的兄弟,你还如何能够对生活充满热情?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妈妈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说:“妈妈,生活为什么如此捉弄我们,我们都还小啊。”
我妈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才说:“其实,生活是很残忍的,无论你是年少还是年长,都必须面对生老病死。”
如果说长大意味着分别、孤寂、麻木,那么我们是否该羡慕彼得?潘呢?用悲伤的内心外加微笑的脸庞完美地展现所谓的人生。
生活,很公平,很现实。
70
接到李潇的电话后,我每天都生活在阴郁中,常常几天都不开口说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着头没黑没白地睡,有时候我的头会剧烈地疼痛。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生活的高压下解脱,于是我想到了死。
我很滑稽地去买了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肚皮上拉了几下,看着只划破了层皮的肚子,我自欺欺人地想,生活还是眷恋我的。
在学校我彻底变坏了,疯狂地打架、疯狂地逃课,一味地堕落。老师不再管我,他们,只要可以拿上工资就万事OK了,学生去他的吧。我如此疯狂地打架,一次都没有被抓住,而毛儿却由于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据我所知,是毛儿自己不想上学了,而学校为了杀鸡给猴看,谎说毛儿由于违反学校的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