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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右侧树荫下还有一条小路,只当二人在前,连忙飞马疾驰,朝前赶去。
一口气赶出七八里,觉出途径弯环,由西北偏向东北,与柳青途中所说好些不符,前面二人也未追上,方才尘土飞动之处已早赶过,沿途冈岭起伏,景物荒凉,到处衰草凌乱,好似难得有人由此经过神气,心中奇怪。暗忖:“前段只是一条野路,地势平坦,草也不多。这一带地面崎岖,到处都是野生树林,冈峦起伏,高高下下,共只见到两处荒村,人家房舍十九坍倒,有的还有火烧痕迹,始终不曾见到人影。先前下马忘了招呼,就算前面二人马行太快,中途回顾,见我落后,也必回马相待,如何不见?莫要把路走迷不成?”心中一急,见附近有一土坡,便纵马往上驰去,打算登高四望,查看前马踪迹。到顶一看,当地除了几处小山,便是涧谷林野。山虽不高,路却难行,又有林木断崖掩蔽,哪看得见人马影迹?心正愁急,那马似知主人迷路,忽然昂首骄嘶了两声,待往坡下走去:猛想起此马性灵,也许知道途径,正想对马诉说,试令其往寻同伴,猛瞥见相隔半里树林之中有人走动,觉着马多聪明也是畜生,既有土人,正好向其询问,便朝侧面驰去。那马连嘶了几声,几次偏头作势,似欲退回原路,均因那人相隔甚近,以为只要问出柳青途中所说的两条路,便可赶到;同时,又想起柳青曾说张店侧面八里坡有~小山,可以望远。两下分开时久,必要寻来,已快到达,还是向那人间明途向再走为是。那片树林偏在西北,转眼便到,中途遥闻空中似有异声飞过,沿途多是高林,回顾不见,急于问路,也未在意。
李善初意方才所见必是当地土人,及至赶到林中一看,原来那片树林在一高坡之上,林中一所孤零零的房舍,倚崖而建,崖旁流水潺潺,瀑布下垂。门前空地之上有一大圆石,两个石墩相对分列,石旁一株老松,夭矫如龙,荫蔽数丈,宛如一片曲柄华盖,将那圆石罩住,阳光正照其上。两旁各坐一人,正在对弃。一个前朝山民打扮,自发红颜,衣冠高古,身材也颇伟岸。对坐是个瘦矮老头,打扮得非僧非道,头上挽着一个发髻,貌相清秀,拿着一个棋子在石上微微敲打,发出金石之声,与松风相应,清越娱耳。棋子似是金铁所制,颇有分量。本意问路,及见二人丰渠冲和,所居房舍不大,但极清洁,旁边小畦两方,种有不少菊花,秋光冷艳,五色缤纷,亭午松荫,悠然对弈,又穿着那种难得见到的服装,意态萧闲,在在显出高人雅致,自己走到石前,竟如未见。料是山中隐居的高士,人家正在构思之际,不便贸然惊动,想等对方开口,再行请问,便立旁边恭候。以为自己牵马在侧,主人断无不同之理,谁知二老全不理会,那棋下得又高,顿触夙嗜,先是无心观看,只想对方开口,略问几句就走,没打算多延时候,及见二老棋艺精妙,从所未见,越看越有意思,不禁看出了神。
刚悟出好些道理,猛觉手中一动,那马忽然挣脱了缰往林外走去,匆促间不知何意,回身想要赶去,忽听上首白发红颜、胸飘银髯、山人打扮的一个唤道,“少年人回来,那马不会远走,必是跑路大长,有些内急,恐污了我的地方,一会自回,不必多虑。我看你也似会家,何妨多看一会?”李善见那老者须发如银,慈眉善目,笑语温和,看年纪当在八九十岁之间,面色偏是那等红润,声如童婴,又清又脆,心虽奇怪,因忙赶路,好容易看到对方开口,忙即躬身长揖,笑道:“后辈因事去往张店,中途迷路,同伴不知何往,意欲寻人探询,因见二位老人家在此对弈,不敢惊扰,侍立在此。身有急事,难于久停,还望指示一二,改日再来求教。”下首瘦矮老头接口答道:“少年人不晓事,这里近年毛贼甚多,方才曾放响箭,必又出动。你已把路走错,如朝原路退回,难免遇上,不如看我二人对弈,等他扑空,回巢再走,就无妨了。”
李善见那老头形貌清瘦,神情颇做,也未细详语意,恭答:“后辈还有两个同伴,中途走岔,必要寻来,如有贼党,难免相遇。我虽不才,多一个帮手总好一些,何况后辈等三人无什长物,也许不致被人看中。”话未说完,上首老人笑道:“你晚走个把时辰,便少好些麻烦枝节。少年人不免在外走动,何苦来呢?”下首老人看出李善神情愁虑,忙着起身,那马也自回转,衔着李善衣角往外连扯,微笑道:“杜兄不必再劝,此马真个灵巧可爱,由他去罢。好在底下的话还未说完。”上首老人已点头接口笑道:
“老夫少年时也和你行径差不许多,这也难怪。你由此往西,直向西南,由一片满布松林的高冈穿出,或者不致与贼遇上。你那同伴也必快到,可在林中小候,一同上路。原来小路捷径却不可走,你们马快,赶出一段就兔再多枝节了。万一你那同伴知道此间地理,已与贼党交手,到了冈上也可望见,就快走罢。”李善一听,来时所闻竟是响箭,越发心急,匆匆谢别,也未细想,牵马出林,便自上路,微闻二老笑语之声,仿佛说了句“此人大狂,焉能不问”,先疑说的自己,继一想方才向其请教并未失礼,也许说的旁人。
李善心正寻思,忽听远远喊杀之声,心方一动,坐下白马二龙已一声长嘶,竟不照老人所说途径,一路蹿山过涧,朝侧面飞驰下去。随听远远马嘶相应,好似大龙所发,二龙所去之处正是人喊马嘶的一面。马行极快,鬃毛根根倒竖,性发如狂,与平日迥不相同,料知辛、柳二人业已遇贼,也许文珠在内,念头一转,越发惶急。马也不听招呼,一味朝前猛蹿飞驰,从来无此快法,身子和驾云一般,只见两旁山石林木电也似急朝身后倒退下去,沿途地面宛如狂波急流由脚底闪过,料是二龙闻得同伴嘶声,急于赶往应援,索性松了缰绳听其自去,晃眼之间飞驰了两三里。眼看前面横着一片土山,人喊马嘶隔山传来,已快临近,马嘶忽止。刚把宝剑拔出,摸了摸身旁钢镖,正待越山而过,那马已然跑上山顶。顶高不过数丈,由上到下均是树木,目光到处,刚发现山坡下面林外空地上有人动手,猛瞥见一条小人影子由斜刺里蹿将过来,一把抓住前面马缰。那马跑得正急,又快下坡,骤出不意,一个收不住势,几乎人马一齐歪倒。总算来人早已防到,马既灵慧,自己骑术又好,才未出事。来人拉着马缰,不顾说话,马一横转,立时就势拉了马缰,往来路山后树林中跑去。李善早看出来人正是柳青,忙问:“下面可是贼党,辛良何在,浦侠女可在其内?”柳青略一喘息,笑道:“大哥莫忙说话,且看前面,这位老人家一到,多大乱子也无妨了。”
李善随手指处,定睛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文珠,辛良也在其内。二人均未骑马,和一群贼党正在苦斗。文珠屡次想逃,均未如愿。内中两矮贼各持一对形似人手的奇怪兵器,纵跃如飞。无论二人逃往何方,凌空一纵,便是好几丈高远,落向前面,把路阻住。下余数贼武功也都不弱,把文珠、辛良围在中间,同声笑骂,嘈成一片。看神气是想将二人困住,使其力竭成擒,未下杀手。辛良紧随文珠身侧,相助迎敌,虽未受伤,无奈为首两贼武功惊人,捷如猿鸟,想要脱身,直是无望。群贼一片威吓之声,文珠好似气极神气,不禁怒从心起,一拎辔头待要赶去,柳青忙拦道:“大哥怎不听话?此是山东道上两个著名的匪贼,一向心狠手黑,惟利是图,不留情面,本领也真不小。除却左近有一老前辈他还害怕几分,余者全不在他眼下。方才相遇,我看出二贼服装兵器与平日所闻一样,惟恐提出名字,二贼不理,祖父年迈,久不出世,不愿为他生出枝节。
又恐大龙受伤,本意往寻一人再行往援,辛二哥因见浦侠女被困,大哥不知何往,独自步行上前助战。我见浦侠女的马已被贼党牵去,这伙狗贼最是残忍、卑鄙,恐马受伤,正待把马藏好再行上前,忽听马嘶,同时又有一贼追来,想夺那马,我便下马对敌,好容易把他诱往无人之处打倒,绑在树上,将马藏好。想去寻人,又恐路远;想往助战,贼党人多,内中二贼又极厉害,去也无用。正在盘算,忽听马嘶,料知大哥寻来,惟恐冒失上前,遭了二贼毒手,又恐贼党不问情由,上来就将此马斫伤,刚把大龙藏好,顺路赶来,想要拦阻,商量好了再往助战,忽然发现一位老前辈由那旁越山而来,心方一定,大哥也自赶到。依我之见,此时最好不要上前,免遭无趣。”
土山侧面原是一条横岭,中间隔着一道深沟,宽只两丈,岭崖壁立,有一二十丈高下,人马无法飞越,李善便沿着那条山沟绕来。柳青说时,发现岭上走下一个穿白衣的瘦矮老头,头挽抓髻,定睛一看,正是方才下首对弈的瘦矮老人,不禁心动,暗忖:
“坐下马方才飞驰何等神速,此老怎会赶在前面?越岭而过固较抄近,但是此岭也有二三十丈高下,来路岭后更是陡峭,中间还隔着一条深沟,如何飞渡?”再一回忆方才所闻之言均似有因,又见柳青再四拦阻不令上前,等到说完,老人已由岭下树林中绕往战场,看去和寻常行路一样,不知怎的,共总几句话的工夫,便由岭脚绕出林外,料有原故,只得把马勒住。柳青随道:“这位老人家一来,群贼非晦气不可。我把大龙牵来,大哥先不要走,少时细谈就知道了。”
李善见他辞色坚决,只得点头。心想:“老人必是一位前辈英侠,柳青如此说法,群贼必不敢强。”再往前面一看,老人已坐向林前树根之上,似在旁观,并无动作。群贼分成四面将文珠、辛良围在中间,口中笑骂调戏,正在高兴头上,先未理会。老人到后,李善见未出手,方自失望;又见文珠手法渐乱,颇有寡不敌众之势,实忍不住怒火,正待纵马下去,忽见辛良朝文珠说了两句,同往老人身旁杀去。群贼自是不舍,二人且战且逃,相隔老人坐处约两三丈,为首二贼又自卖弄,飞身一跃,纵到前面,想把二人去路挡住,正往下落,老人倏地把手微微一扬,当头一贼忽似断线风筝,身子一偏,跌倒地上。群贼有心戏弄文珠,照例每次逃走,只是在后呐喊笑骂,并不真个上前追杀。
等到逃出一段,再由为首二贼飞身上前,拦住去路,尽情调笑,逼将回来。文珠、辛良均非二贼对手,只得回身,转往别处突围,二贼又跟踪赶去,如法炮制。似这样四方八面前后追截已非一次。二贼一面卖弄本领,口发狂言,同党再一呐喊助威,全把二人认作网中之鱼,毫未留意。见二贼飞身纵去,便即停步观望,满拟敌人必被逼回,做梦也没有想到快要落地无故受伤。辛良素来手疾眼快,先受群贼戏侮,心中恨极,猛瞥见侧面树根上多了一个白衣老人,心中奇怪,料非寻常,打算试他一下,故意指点文珠同向老人这面突围。及见为首一贼无故跌倒,仿佛受伤颇重,越知所料不差,心中恨毒,便不再发话,相隔又近,抢上前去就是一刀。
那贼并非黑天雁所约同党,因听人说老贼大开群雄会,想将文珠巧娶为妻,人极美貌,又多财富,便生了心。正打算暗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