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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容貌丑陋,不能任主角,在一出戏中充当国民党士兵。原导演安排出场后,他站在台子左边,另一伪兵站在台子右边,红军战士持枪相打,先右后左,枪响人倒,但持枪者向右一打,他却先倒下了,引起观众哄堂大笑,因此剧团便把他辞退了。后来他到街道居委会任计划生育宣传干部,却不让其妻吃避孕药,偷偷将药品丢在后院的水井里。没想以井水喂狗,狗再不生崽子;以井水饮鸡,鸡不再生蛋;以井水浇灌花木、麦子,花木不再开花,麦子不再生穗,又被罢免了。当看见社会上好多人经商,发了大财,他也就领了个体营业证,自制一种“月亮牌”生发油出卖。但为了赚钱,胡乱配料,生产出来又到处作广告,搞宣传。其妻便第一个使用,没想发没新生,反将一头黑发脱个精光。夫妻反了目,市管会来人罚款,法院又传讯,他后悔莫及,在家痛哭三天。消息传出来,众人哗然。
石国庆觉得此人普通而又绝妙,说:王木犊正是我要找的人啊!他自卑和自尊结合,倔犟和脆弱相融,既聪明又糊涂,既善良又自私,既能忍让又爱嫉妒,是个可笑可悲又可爱的角色。此人若能与我搭班演独角戏,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又迫切地寻访,终于找到王木犊。王木犊正痛不欲生,要寻短见:用头猛碰棉花包,但未碰死;用丝线狠勒其腿,但未勒死;听人说“白沙糖真把人甜死了”,便一气吃下十二斤白糖,也未甜死;还要再去死,石国庆拦住了,邀他去演独角戏,两人一见如知己,从此搭班在古城演出。
王木犊演的独角戏,讲述的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令人捧腹大笑,笑过之后,越嚼越有味,还要再笑。因而王木犊的名字就家喻户晓,甚至成了一个代名词。据说,某某单位整顿会上,群众给领导提意见,开口就是:我给咱王木犊主任进一言。有一个体摊贩使奸取巧,顾客就当众指着鼻子说,你这个王木犊!更有甚者,市北十字路口交警一天之内竟罚款了十二个违犯交通规则的王木犊。
王木犊名气大起来,满城人揶揄他,讥笑他,又不讨厌他,憎恶他。有人说他像阿Q,有人又说他像堂·吉诃德,但他谁也不是,他就是他。那个个体摊贩受了顾客责斥,从此也真效仿起王木犊,知错改错,竟将自己“闻香下马”的牛羊肉泡馍店招牌摘下,换上了“王木犊”字名,而一家报纸也准备以“王木犊”为名开辟一个专栏。
有个外地漫画家来到西安,在街头,在饭店,在公共电车上,不时听到有人互相斥责“你真是个王木犊”之语,甚觉奇怪,一经打问,颇感兴趣,顿时产生以王木犊的事迹作一系列漫画的想法,就四处查访王木犊其人。但半月过去,没有收获。有人向画家提供线索:石国庆是王木犊的至朋友好,他定知王木犊的出身籍贯,居家住址。这位漫画家好不容易找着石国庆,一相问,才得知王木犊这个“公民”,这个典型角色,却无真人,是石国庆的独角戏里的人物也。
给你一根竹棍
世上的书有各种类型,回忆录却是我们常接触到且十分喜欢读的一种,它有史的庄严,人生的经验来得亲切。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伟人,名人必要做的一项最后工作,就是写回忆录,而更多的老人将写回忆录使晚境愉悦和多彩,可以说,它是作家之内的事,又是作家之外的事,大而化之,是所有人的事业。
遗憾的是现有的教科书,并没有关于回忆录的写作教材,书省君的这本书的出版,姑且
不论优与劣,得体与否,但补白的意义,确实令我们深表敬意。
如同世上一切写作一样,回忆录是不需要有什么框式的,书省君之所以写成《写作纵横》而不是《回忆录写法》,它只是告诉你每一部作品本身都在向你说明作品该怎么写的道理,只是向你提供一种借鉴和启发。“这本书只能是一根竹棍”,书省君对我如是说。是的,一根竹棍扶持腿力不济的老人攀上人生最后的顶巅,到达了是可以扔掉的,但是当我们在到达了顶巅后扔掉了竹棍,我们也就深深地懂得了竹棍的价值了。
书省君是我的大学同学,十数年来,他以学业的优异一直留在母校从事写作教学,凡是写作范围内的事体他无一不涉猎和实践过,这本书耗费了他许多心血,长时间的求实而又充满激情的工作,得以使全书如此平易、通俗、自然、亲切,它的出版必会得到社会的欢迎。所以,在出版之际,愿以同学同志的身份与书省君共享收获后的欢欣。
(此文是为《回忆录写作纵横》一书写的序)
看人
最好的风景是在街头上看人。嚼了口香糖,悠然悠然从一个商店门口踱到另一个商店门口,要买东西又似乎没多带钱,或衔一支烟的,立于电车站牌下要等一个朋友的,等得抓耳搔腮,火燎火燎。———遇得人交谈便掏出采访本来记的不是好记者,在口袋里插一枝钢笔是小学生,插两枝的是中学生,插得更多了,就不再是更大的知识分子,是小贩,修理钢笔的。若故作了一种观察的姿势,且不说显出村相,街头立即会有诸多人驻下脚同你看一个方向,交通堵塞,警察就要举着警棒过来了。———知非诗诗,未为奇奇(这是书上写着的)
,把一切的有意都无意着,你真可潇洒一回,自由地看那好的风景了。
街头上的人接踵往过走,小少时候,大人们所讲的过队伍莫非如此?可这谁家的队伍没完没了,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地理学家十次八次在报纸上惊呼:河流越来越干涸了。城市是什么,城市是一堆水泥,水泥堆中的人流却这般汹涌!于是你做一次孔子,吟“逝者如斯夫”,自觉立于岸上的胸襟,但瞬间的灿烂带来的是一种悲哀:这么多的人你一个也不认识呀,他们也没一个认识你,你原本多么自傲,主体意识如何高扬,而还是作为同类,知道你的只是你的父母和你的妻子儿女,熟人也不过三五数。乡间的葬礼上常唱一段孝歌,说:“人活在世上有什么好,说一句死了就死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现在你真正体会到要流出眼泪了。
姑且把悲苦抛开吧,你毕竟是来看人的风景的。你首先看到的是人脸,世上的树叶没有两片相同,人脸更如此,有的俊,有的丑,俊有不同的俊,丑有不同的丑,但怎么个就俊了丑了?你看着看着,竟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怀疑你看到的是不是人?这如同面对了一个熟悉的汉字,看得久了就不像了那个汉字。勾下头,理性地想想,人怎么细细的一个脖子,顶一个圆的骨质的脑袋,脑袋上七个洞孔,且那么长的四肢,四肢长到梢末竟又分开岔来,形象多么可怕!更不敢想,人的不停地一吸一呼,其劳累是怎样的妨碍着吃饭、说话和工作啊!是的,人是有诸多的奇妙,却使作为具体的人时不易察觉而疏忽了。在平常的经验里,以为声音在幽静时听见,殊不知嚣杂之中更是清晰,不说街头的脚步声、说话声和车子声(这些声音往往是嗡嗡一团),你只须闭上眼睛,立即就坠入一种奇异的境界,听得到脖子扭动的声,头发飘逸的声,衣服的磨蹭声,这声音不仅来自你耳朵的听觉,似乎是你全身的皮肤。由此,你有了种种思想,乜斜了每个人的形形色色的服饰,深感到人在服饰上花费的精力是不是太多了呢,为什么不赤裸最美好的人的身体呢,若人群真赤裸了身体,街头又会是什么样的秩序呢?据说人是曾有过三只眼的,甚至双乳也作目用,什么原因又让其日渐退化消亡?小时候四条腿,长大了两条腿,到老了三条腿,人的生存就是这么越来越尴尬。谁也知道那漂亮的衣服里有皱的肚皮,肚皮里有嚼烂的食物和食物沦变的粪尿,不说破就是文明,说穿就是粗野,小孩无顾忌,街头上可以当众掀了裤裆,无知者无畏,有畏就是有知吗?树上有十只鸟,用枪打下一只鸟,树上是剩有九只鸟还是一只鸟也没有,这问题永远是大人测验小孩的试题,大人们又会怎样地给自己出类似的关于自身的考问呢?突然间,你有了一种醒悟,熊掌的雄壮之美是熊的生存需要而产生的,鹤足的健拔之美是鹤的生存需要而自然形成,人的异化是人创造的文明所致,人是病了。人真的是病了,你静静地听着,街头的人差不多都在不断地咳嗽。
人行道的,那一边的,人都是脸和肚子朝前地走过来,这一边的,人又是屁股和脑勺在后地走过去。正面来的,可以见到美的傲的扬头的女子,看到低着脑门的深沉的男人。从每一个人的表情上,或严肃的,或微笑的,或笑不动容的,或有笑容无声的,你立即知道他们的职业是公安人员还是在宾馆做招待。看多了那些西装革履,夹着小皮包,露着凸凸的小肚的公司的大采购和个体的小老板,看多了额上密密皱纹,对上司是谦谦后生,待下级是大呼小叫的机关干部,看多了抬脚操步正经规矩又彬彬有礼的教师,长发如狮的画家,碎步吊臀的戏曲艺人,即便是服饰上没有明显标志,姿态上又缺乏特点,你只要侧耳听一听他们正说着的笑话,也便分辨出这是社会上的哪一类人了。中国人的笑话总是包含着性的成分,社会地位低的,从事简单劳动的总是围绕了性的实在的操作而衍义,知识分子的却津津乐道于一种感觉,而见面不能交心又不能不说话不亲近,就只讲同伙中的某某怎么为儿媳倒洗脚水呀,熬鸡汤买乳罩呀的,那百分之百是我们的有着相当权力的领导。好了,在山川看风景,有人喜欢丑石,有人喜欢枯木,但更多的人愿意欣赏芳草艳花,在街头看人的风景,你当然赏心悦目是女人,当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些并排走的,大声地说话,笑,表现了无限纯情的女孩子,她们步伐跳跃,如有弹簧,秀发飘动,如云如焰,你惊羡青春的气息,但气息表现哪儿,你又说不清,完全却体会到了贾宝玉的“女孩儿是清水做的”感觉。最妖娆的是那些少妇们了,她们有极大方的,也有好腼腆的,年龄正当,阴阳互补,恰是长熟时期,其态媚人,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你为她们担心,街头的男人总是看她们,如果看一眼,眼珠就在被视物上留有痕迹,那么,她们的衣服上是一层又一层的眼痕,晚上回家脱衣一抖,满地都是能踩泡儿的眼珠子了。中午的太阳照着,她们的身影拖得很长,步行的或骑车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总是要踩住她们的影子,企求合二为一,影子如果有感觉,影子无时无刻不在疼痛着。对于男人们的高度注意,当然你可以看出她们是乐意接受呢还是烦恶。乐意的恐怕百分之百,即使面对了很狠很馋的目光,说一声“讨厌!”那也说得十分得意。由此可想,法律若能按人的心理而定,那么要惩治一个少妇人,什么刑具也不要,只让世上的男人都不看她,不理她,这个女人就完了。作为一个女人,完全知道自己的美的价值,只是怎样利用这种价值而区别了她们的品格。吊膀的女人是吊膀女人的神气,温顺女人是温顺女人的神气,因美而贵,因贵而傲的女人,她们常常表现出目空一切,其实她们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