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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波如此温柔。
邓定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又在跳,立刻大步走出去:“我们还是快找个地方睡一下,明
天一早我们就起来等小马的消息。”
小马是不是会有消息?
现在他是不是还平安无恙?是不是已查出了“五月十三”的真象。
“五月十三”是不是百里长青?
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人能明确回答,幸好今天已快过去了,还有明天。
明天总是充满希望的。
“我们不如回到老山东那里去,相信他那里还有桌子。”
“可是前面就已经是客栈了。”
“我看见,但客栈里太脏,太乱,耳目又多,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王大小姐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很怕跟我单独相处在一起?”
邓定侯也笑了:“我的确有点怕,你刚才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
王大小姐脸红了。
“其实你本来用不着害怕。”她忽然又说。
“哦?”
“因为……”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因为我本来只不过想利用你气气丁喜.我还是喜
欢他的。”
邓定侯很惊奇,却不感到意外。
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令他惊奇的,只不过因为连他都想不到王大小姐居然会有勇气说
出来。
他只是苦笑:“你实在是个很坦白的女孩子。”
王大小姐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后来我虽然发现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可
是……可是你已经有了家,我只能把你当作我的大哥。”
邓定侯道:“你是在安慰我?”
王大小姐脸更红,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假如我没有遇见他,假如你。。。”
邓定侯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能够做你的大哥,我已经感到很开
心了。”
王大小姐轻轻吐出口气,就象是忽然打开一个结:“就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才生怕他
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他不会的。”
“我也希望他不会。”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里都觉得轻松多了。
然后他们就微笑着走进暗巷,这时夜色已很深,他们都没有发觉,远处黑暗中,正有一双发
亮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那是谁的眼睛?
标题
古龙《七种武器系列·霸王枪》
(一)
命运是什么?
命运岂非正象是条魔索,有时它岂非也会象条毒蛇般紧紧地把一个人缠住,让你空有满
腹雄心.满身气力,却连一点儿也施展不出。
有时它又会忽然飞出来,夺走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就象是丁喜夺走那开花五犬旗。
有时它还会突然把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紧紧地缠在一起,让他们分也分不开,甩也甩不
脱。
(二)
这小镇上最高的一栋屋子就是万寿楼。
丁喜正躺在万寿楼的屋脊上。
他静静地躺着,静静地仰视着满天星光。
他没有动。
命运已象条魔索般.将他整个人都拥住了.他连动都不能动。
他心里也有条绳子,还打了千千万万个结。
什么结能解得开?
只有自己打的结,自己才能解开。
他心里的结,却都不是他自己打成的。
噩梦般的童年,凄凉的身世,艰车的奋斗,痛苦的挣扎,无法对人倾说的往事。
每一件事,都是—个结。
何况还有那永无终止的寂寞。
好可怕的寂寞。
寂寞的意思,不仅是孤独,刚才看见邓定侯和王大小姐依偎在暗巷中,又微笑着走出来
的时候,他的寂寞更深。
他忽然有了种被人遗忘了的感觉,这种感觉无疑也是寂寞的一种,而且是最难忍受的一
种。
只不过这是他自找的,他先拒绝了别人,别人才会遗忘了他。
所以他并不埋怨,却在祝福,祝福他的朋友们永远和好。
他的祝福诚恳而真挚,却也是痛苫的。
——假如你知道他的痛苦有多么深,你就会了解“误会”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了。
风从山边吹过来时,传来了敲更声。
已是三更。
他忽然跳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掠向远山。
远山一片黑暗,那青色的山岗,已完全被无边的黑暗笼罩。
(三)
黑暗永远不会太久长的。
青色的山岗又浸浴在阳光下,阳光灿烂。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这破旧的馒头店.也显得有了生气。
王大小姐正在吃她的早点,用馒头蘸着烧鸡卤吃。
馒头是刚出笼的,热得烫手,烧鸡卤却冰冷,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比邓定侯拳头还大的馒头,她已经吃了两个。
虽然这两天都没有睡好,可是一清早起来,躲在房里偷偷地冲了个冷水澡后,她的精神
却特别振奋,胃口也特别好。
她毕竟还年轻。
邓定侯的胃口就差多了,老山东更不行,他宿酒未醒,又没有睡好,正在喃啁嘀咕着:
“放着好好的客栈不去睡,却偏偏要睡我的破桌子,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不知道你们有什
么毛病。”
王大小姐嫣然道:“不是我有毛病,是他。”
老山东道:“是他?”
王大小姐道:“他怕我,因为我不是….”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脸已红了。
老山东眯着眼笑道;‘因为你不是他的情人.是丁喜的。”
王大小姐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的意思.通常就是承认。
老山东大笑.道:“丁喜这小子,果然有两手,果然有眼光。”
他站起来找酒:“这是好消息,我们一定要喝两杯庆祝。”
喜欢喝酒的人.总是能找出个理由喝两杯的。
邓定侯也笑了。
老山东已找出个大碗,倒了三碗酒,倒得满满的。
邓定侯道:“我们少喝点行不行?”
老山东用眼角瞄着他,道:“你是不是想喝醋?”
邓定侯苦笑道:“就算我要吃醋,吃的也是干醋。”
老山东道:“那么你就快喝酒。
邓定侯道:“可是今天。。。”
老山东道:“你放心,胡老五一定要到晚上才会来,因为他的孙大哥一定要等到晚上宵
夜时才吃烧鸡,而且要吃新鲜的。”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要我们坐在这里等一天.滋味倒真不好受。”
老山东道:“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干等的,我的酒足够把你们两个人都泡得完
全湿透。”
他又举起了他的碗。
王大小姐忽然道:“现在我们就喝酒来庆祝,未免还太早了些。”
老山东皱着眉道:“为什么?”
王大小姐也叹了口气,道:“因为…。·因为我虽然对他好,可是。。”
老山东道:“可是那小子却总是对你冷冰冰的,有时还故意要气你。”
王大小姐咬起了嘴唇,道:“他就是这样子。”
老山东又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才会故意作出这样子来。
我早就说过,这小子是个怪物。”
王大小姐眼里立刻发出了光,立刻用两只手捧起涸碗,好象准备一口气喝下去。
邓定侯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王大小姐要喝酒时.谁也拦不住的。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笃”的一响。
门还没有开,门外已贴上了一张红纸。
“老板有病,休业三天。”
可是“笃”的一声响过了之后,又是“砰”的一响,一个人撞开了门,踉踉跄跄地冲了
进来,撞翻了一张桌子,桌子又擅翻了王大小姐手里的碗。
王大小姐居然没有发脾气,因为这个人竟是胡老五。
老山东皱眉道:“难道你已经喝醉了?”
胡老五扶着桌子,弯着腰,不停地喘气,并不象喝醉酒的样子。
老山东又问道:“是不是孙毅急着要吃烧鸡?”
胡老五摇摇头,忽然又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王大小姐看看邓定侯.邓定侯看看老山东:“这是怎么回事?”
老山东苦笑道:“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就是个怪物,现在。。。”
他没有说下
去。
他忽然看见桌缝里多了个小小的纸卷.邓定侯当然也看见了。
胡老五刚才就是扶着这张桌子的。
他特地赶来,一定就为了送这个小纸卷。
孙毅并没有要下山买烧鸡,他却非急着送来不可,所以只有偷偷地赶来。
他已是个残废人,走这段路并不容易,简直也等于是在拼命。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果然不愧是拼命胡老五,为了朋友.他也肯这么拼命。”
王大小姐道:“他既然这么拼命,这纸卷上一定有很重要的消息。”
三个人的手一起去拿纸卷,手伸得最快的当然是邓定侯了。
展开纸卷,上面只写了七个字:“今夜子时.大宝塔。”
粗糙的纸,字迹很是歪斜潦草。
王大小姐道:“这是什么意思?”
邓定侯道:“这意思就是说.今夜子时,要我们到大宝塔去。”
王大小姐道:“因为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发生。”
邓定侯道:“那件事说不定就是揭破这秘密的关健。”
王大小姐道:“大宝塔是个地名?”
老山东道:“大宝塔是座宝塔。”
王大小姐道:“在什么地方?”
老山东道:“就在山神庙后面。”
王大小姐道:“山神庙在哪里?”
老山东道:“就在大宝塔前面。”
王大小姐道:“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老山东道:“不能。”
王大小姐道:“为什
么?”
老山东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后,才叹了口气,道:“因为那地方是个去不得的地
方。”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慢慢地接着道:“据说到那里去的人,从来也没有一个
人还能活着回来的。”
王大小姐笑了,笑得却有些勉强,道:“那地方难道有鬼?”
者山东道:“不知道。”
王大小姐道:“你没有去过?”
老山东道:“就因为我没有去过,所以我现在还活着。”
他说得很认真,并不象是开玩笑。
王大小姐看着邓定侯。
邓定侯沉思着,道:“这么样看来,大宝塔本身一定就有很多秘密.所以….”
王大小姐道:“所以我们更非去不可。”
邓定侯也笑了笑,笑得也很勉强,他想得比王大小姐更多。
一—说不定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要他们去自投罗网。
但他们还是非去不可。
邓定侯道:“既然有大宝塔这么样一个地方,我们总能找得到的。”
王大小姐跳起来,道:“我们现在就找。”
邓定侯道:“现在不能去。”
王大小姐不解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我们现在就去,若是被饿虎岗的人发现了,岂非打草惊蛇。”
老山东立刻道:“说得有道理。”
王大小姐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等天黑?”
老山东笑道:“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干坐着的。”
天已黑了。
邓定侯臂上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了起来,他正默默地用一块干布,在擦着一袋铁莲
子。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每一颗铁莲子,都被他擦得发出了亮光。
他成名的武器,就是他的双拳,江湖中几乎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