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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承烈听了这消息,心里吃惊不小。他推测李大波这次有可能是真的被捕了,他俩商量了许久交通站是不是搬家的问题。因为按照白区工作的纪律,这是必须要转移的。当然,红薇的交通站也不例外,这并不是信任不信任李大波个人的问题。然后杨承烈用认真深沉的口吻说:“我一定设法打听大波的下落,遇到这件不幸的事,红薇,你千万往开里想,多保重自己吧。我知道,我现在什么话都不能安慰你。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的双肩还担负着党的重任,现在党最需要你的是坚强起来,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我明白……我尽量地要克制自己。”她说着说着又哽哽咽咽地哭了。
杨承烈等她停止了哭泣,还是用劝慰的话使她高兴些。便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听到延安的广播,用确凿的证据狠狠地揭露了日本、重庆、汪精卫伪政权三位一体敌伪顽的勾结事实,指明妥协会断送中国的抗战前途,很使敌人受震动。这些原始材料都是大波上次出远门出色完成的任务。他是一个好同志,我一定打听他的下落,设法去营救他,这些时候,你必须沉着冷静,忍受精神痛苦……”
街上漆黑没有人迹。杨承烈送她过了马路。好在从东窑洼到两窑洼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条小马路。
在夜暗中,杨承烈紧紧用力地握住红薇的手,小声地说:“一有消息,我立刻就告诉你。”她感到那一握的力量,是给予她的支持、希冀和慰藉。
她回家的时候,王妈妈正在给观世音菩萨烧香。老人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住地叨念着:“求菩萨保佑,保佑他平安回家吧!”
曹刚那天被仰面朝天摔到楼下,除了腰椎摔伤,右膝盖的半月板破裂,外加上脑震荡,时时有昏迷现象发生,救护车用担架一直把他抬到日军的陆军医院住进特等病房。曹刚派人把艾洪水叫来,由他面授机宜。艾洪水对这差遣有点发憷,他生怕被表哥李大波认出来,他化了装,坐在司机身旁,汽车一直把李大波押解到一处秘密的地方。这是一座很阔气的深宅大院。是曹锟①的旧宅。把李大波关在一间全黑的冷屋里。
①曹锟(1862—1938)北洋直系军阀首领。天津人。清末为袁世凯北洋第三镇统制。辛亥革命后,历任北洋军第三师师长、直隶督军、直鲁豫三省巡阅使。1923年第一次直奉战争打败奉系后,曹锟以五千银元一票的价格收买国会议员五百九十人,被选为“大总统”。世称贿选总统。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时,被囚禁。后直奉两系联合,获释,1938年在天津病死。
过了半个月,曹刚浑身上下打着绷带,龇牙裂嘴地来到这间客厅。李大波蹲黑屋半个月,又冷又饿,面黄饥瘦,他一走进,曹刚就让打手给他去掉手铐,压住火气对李大波说:
“请坐,我曹某人可是用上宾的礼节对待你,不像你在通州那样对待我,也不像你这次把我摔得这么厉害,这些我都不记你的前嫌,我的时候,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咱们今后还要交个朋友。”
李大波坐在一把硬木的太师椅上,他的脸色蜡黄,他不回答曹刚的话。他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曹刚为什么不把他直接送往宪兵队去邀功请赏。
这也是曹刚正在考虑的。这半年多以来,他受到过重庆军统的批评,自从延安中共的新华社揭露了重庆秘密谈判的事实,连他都受到了审查。现在他急于想从李大波身上摸出平津一带中共的活动情况,这是为了不久他要回重庆去汇报,汇报的重点就是在沦陷区“限制异党活动”的具体内容,他知道蒋介石本人坐在歌乐山上日夜惦念的就是中共坐大的问题,他亲耳听见蒋本人拍着桌子骂街:“娘希匹!侬晓得,共党在敌后打得日本越凶,将来越难对付!”康泽和戴笠很怕他发脾气。他很想从李大波这里能搞到材料,为了这个目的,他才对李大波采取怀柔手段,忍气吞声地对待李大波。
李大波抬眼看了看四周。屋里院里灯火通明,这是一座古典式的花厅,木格子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见廊庑下站着挎盒子枪的便衣。听差端上了茶水、点心、水果。花厅的另一端是一架镂花的太师床,床上放着专门招待客人的枕头,大烟盘子里摆着烟灯、烟枪。
听差给李大波送上了盖碗茶。他正渴得嗓眼冒烟,便连着喝了两碗。
“来,抽一口吧,这很解乏。”曹刚指着床上的鸦片烟,“别那么清高,人活着为什么呀?”他躺下来,烧了一个烟泡,举着烟枪递给李大波,“来,抽一口半口的上不了瘾。”
李大波瞟了曹刚一眼,用坚决的语气说:“你必须赶紧释放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捕错了人!”
“哈,你还想抵赖?!”曹刚说着,来了一阵哈欠,流着鼻涕眼泪,急忙拿起烟枪吸起鸦片烟来。他抽完烟来了精神,把烟枪放下,朝里套间喊了一句:“宏绥,你出来看看,是谁登上了咱的门口了?”他转身又对李大波说:“你不认识他吗?你瞪眼好好看看,看你还有什么可说?”
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艾洪水。他看见李大波,脸热剌剌地红了一阵,可是很快就平静下来,故意作出得意的神态,颤巍着他略小的脑袋,走上前伸出手,说道:“啊!表哥!我们已经有好几年不见了,你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见面吧?”
李大波一看真是他的表弟艾洪水,差点气炸了肺,过去他只是怀疑,而今等于法庭对质,他已完全暴露了身份,想到当年他俩从东北往关内逃亡的情景,而今他竟然变成不折不扣的跟日本特务联手合作的可耻叛徒,他真是又难过又气愤。他看到表弟用那种自鸣得意的神态跟他说话,他的气愤一下子拥到脑门儿,他蹚着脚镣,窜上两步,脆生生地打了他一个嘴巴:
“无耻!你这个叛徒!你是茅坑里一条没骨头的蛆虫!我没有你这个丢人陷眼的表弟,你还敢这样来见我?!”
艾洪水抚摸着又麻木又红肿的脸颊,觉着有点丢面子。便硬撑着说:
“表哥!想不到我们几年不见,头一次见面,你居然动手打我!我说,你应该看出今天的形势,你何必要这样固执,非要相信那一套不可能实现、白白送命的乌托邦理论呢?
……”
李大波愤怒地站起来,还想去打他,但被打手们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啐了艾洪水一口,骂道:
“胆小鬼!你的灵魂整个地蜕变了!我现在彻底地认识你了,你是从思想到行动都背叛了革命的一个孬种!”
艾洪水这时被骂急了,他也只好撕掉过去的那副假面具,在曹刚脸前亮一手,便冷笑两声说:“算了,表哥!别再向我卖你的狗皮膏药了,我过去上了你的当,今天我醒悟了,我要好好地活着,活着才会有一切。你别再傻了,以你的好日子,有庄园、田地、买卖,为什么不好好地享受人生呢?过去你推荐我看苏俄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记住了那里边的警句,说什么‘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我觉着我现在是能理解它的意义了:我们过去所从事的不适于国情的事业,难道不是在虚度年华吗?像你这样有学识的人,不能坐下来好好研究学问,取得辉煌的学位,反而天天要东躲西藏地搞什么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是不是碌碌无为?你好好想想你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不是你在浪掷生命,是不是在人生的天平上摆错了砝码?……”
李大波在激动之后沉静下来,他在认真地听他的讲话。他觉得这几年在日寇强敌压境,有些人确实退缩了,而艾洪水由一种“左派幼稚病”一下子蜕变为一个真正灵魂空虚的人,出卖他的叛徒了。
“艾洪水,我知道你今天的任务是替曹刚对我劝降,不过,你放明白些,你的叛徒哲学不可能动摇我的信念。你刚才念的那几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警句,纯粹是故意的歪曲,这是你卑劣灵魂的理解。我应该向你指出的是,你恰好阉割了这警句的要害精神,那就是他说的后半段话:‘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现在我要向你们两个人说的,那就是,我已到了临死的时候,我要对自己说,我对为人类解放的事业奋斗到死,毫无遗憾!”
曹刚在一旁听到这里才听明白,他挥挥手说:“李大波!你们俩别穷拽那些酸词儿,我的时候听不懂!我能告诉你的是,上回你没弄死我,这回你的命可是攥在我的手心里,如果你不认输,我可不客气了,把你送进日本宪兵队,你休想活着出来!我现在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你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是什么条件?”
曹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讪笑,他说:“条件不高,只要你说说你的组织、领导人、你们的工作目标,我就可以放了你,同时,我保证不向任何组织和个人泄露你的事情,为你保密,你看这条件多么宽大,比当初你对我强多了吧,啊?!”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只好把你送到海光寺的‘白帽衙门’①了。”
①即属于日本驻天津总领事馆的日本警察署,因其制帽上有一道白箍,社会上称之为“白帽衙门”。
“好吧,那你就送吧!我的生命,如果不是为了中国的光明而奋斗,那就毫无意义;人只为自己活着,那是耻辱,禽兽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曹刚被他的答话气得小老鼠眼瞪得滚圆,他一拍桌子说:
“好小子,你真不识抬举,喂,来人哪,上铐!”
打手们走进来,又给他上了手铐,曹刚一挥手,一跺脚:“拉走!”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把他架到汽车上,冒了一股烟,开走了。
曹刚和艾洪水继续留在客厅。曹刚反剪着手,还在挖空心思考虑着征服李大波的计策。自从他被“军统”做为两面间谍留下来以后,他深恐重庆方面怀疑他的忠诚,所以他很想搞一点华北共产党活动的情况,以此做为献上响应蒋介石的《唤醒党魂,发扬党德与巩固党基》①报告的一份礼物,同时,他还可以用这同一份礼物送给日本,借助敌力达到反共的目的,重庆会给他嘉奖,而且他会因此而又得到日本对他的信任、重用,以及更实惠的报酬。他一贯是使用一箭双雕的把戏。这次没有得到任何口供,很使曹刚心里起急冒火,他吸足了鸦片烟、反剪着手在屋里踱着方步,然后站下来打了一个响手,对艾洪水宣布:
“你表哥的骨头还真有点难啃,这回我对他得动点真格的了,不让他受点皮肉之苦,休想从他嘴里吐出东西来的……”
①此为1939年1月21日—30日,国民党在重庆召开的五届五中全会上,蒋介石的报告题目,据此,会议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设立了“防共委员会”机构。通过“整理党务”决议案及《异党问题处理办法》、《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沦陷区防范共党活动办法草案》、《运用保甲组织防止异党活动办法》等秘密文件。五届五中全会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