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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珊丹也不会答应!”她说。
“我记住了还不行吗?”我竟忘了这是在逗我,马上连声喊道,“我是中国人!我
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小声!”索布妲姨妈赶忙捂紧了我的嘴。
今天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姨妈平时只是影影绰绰提示我和珊丹,从来没有像今天
这样郑重其事。但正因为事出意外,从此“我是中国人”便深深烙在我的心灵深处了。
我隐隐约约感到有些蹊跷,莫非是因为王府大牢内那特殊的“响马”?潜移默化,我竟
对那膏药旗越来越憎恶了。
索布妲姨妈今天的举止是有些奇怪……
“敖特纳森!”她竟莫名其妙地对我说,“假如姨妈今天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把珊
丹赶快带到马群里去!告诉你阿爸,立刻起场,游牧到越少人烟的草场越好!”
“为什么?”我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别问这么多了!”她看了看蒙古包外对我说,“还不快去!今天一大早我就让珊
丹到芒凯老阿奶的羊群那里去了。在西草滩!”
“西草滩?”有珊丹就令我激动。
我呼唤雪驹了……
我绝想不到这是我决定命运的一天!
是的!绝想不到。少年人对梦幻的追求永远是执著的,而往往会把复杂多变的现实
抛在脑后。当我一跨上雪驹,心里便又只剩下了对未来憧憬的激动。
王府森严的阴影渐渐消失在马蹄后了……
雪驹仿佛和我一样渴切见到珊丹,欢快地嘶鸣不已,奔腾起来就像一团轻柔的白云。
眼前又只剩下了初夏的茫茫草原,海海漫漫,无边无垠,到处都荡漾着一片新绿。远处,
有几座白色的蒙古包。极目望去,就像浩浩淼淼的绿色海涛中飞溅的几朵浪花。
啊!西草滩到了!
我一眼就望到了珊丹,正在翠坡上代老阿奶放牧着羊群。她身穿着一件破旧的蒙古
袍,但在一片葱茏映衬下却格外显眼。一点红,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我当即激动地纵
马呼唤了:
“珊丹!我来了……”
果然,她一见我跳下了马背,眸子便骤然发亮了,睫毛也在轻轻抖动着。脸庞上的
红晕更好看了,手也几乎要伸出来了。但刚等我要扑过握住时,她却说:“去!还不规
规矩矩坐下……”老毛病又犯了,顿时变成了个小大人儿似的。只便宜了同样激动着的
雪驹,竟任它亲昵地闻着。嗅着、伸过嘴巴咴咴地叫着。
真气人!
“我今天可不是找你玩的!”我说。
“那来干什么?”她问。
“姨妈呀——”我故意拉长声音,“让我把你载到马群上,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
越没人烟越好,放到我家的蒙古包里!”
“干吗呀?”她问。
“大概是给我当媳妇吧!”我回答。
“你胡说!”她不高兴了。
“真的!”我马上就举例说明,“姨妈今天还稀罕地又告诉我,你是中国人!”
“奇怪了……”她自语了。
“怎么啦?”这回该我问了。
“阿妈她,”珊丹不安地回答,“今天也稀罕地对我这样说……”
“这大概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猜测着。
“说过后,”她说,“就背着人把我送到了芒凯老阿奶这里,还让我无论发生什么
事,也不要离开老阿奶,除非是大叔和你偷偷来领……”
“这就对了!”我竟只顾着骄傲了。
“对什么?”珊丹显然嫌我不动脑子。
“我有雪驹呀!”我还是惘然无知。
“如果我阿妈出了事?”她怪怨地说。
“我有雪驹呀!”我还是这样回答。
“雪驹!雪驹!”她不高兴了。
“就是嘛!”我开始滔滔不绝给她讲述自己那个梦了。
雪驹独自在翠坡下悠闲地吃草……
女孩子总是柔顺的,好像也很满足于我的突然到来。珊丹开始小模小样听我说了,
明媚的眸子里很可能只留下个小猴子乱比画乱动。但我仍很不自觉,也就更当仁不让地
唾沫星子飞溅起来。
当然,主要的话题还是我那雪驹……
我不但向她讲了那个“心灵感应”的飞越深涧的故事,而且重点讲述了雪驹不甘落
后的强悍野性。真的!只要马群奔腾起来的时候,它就像霎时着了魔一般,非风掣电闪
般跑到最前头不可。有没有主人都一样,绝容不得自己眼前再有任何骏马。野着呢!烈
着呢!身后急骤的马蹄声只当是给它擂起了战鼓。只能抛得再无一点声息了,它才会猛
地跃起前蹄长嘶一声停了下来。真不愧是远天借来的种儿,更无愧恶草丛中那烈性的原
始野马。第一!第一!天生就是夺第一的料,绝对是老天降给我的吉祥的哈达!
信心的源泉,成功的保证!
随之,我便向珊丹公开了我的“两年计划”:头一次那达慕盛会上我将获得自由,
第二次那达慕盛会上我将要求赏人……致使珊丹听后惊叫了:
“那也不能这么小就娶媳妇呀!”
“没关系!”我说,“咱们先过家家玩!”
“过家家玩?”她说。
“对!”我答,“玩腻了,咱们再拿套马杆子当新郎,我再当专唱喜歌的迎亲人!
哦……哦……我的嗓子可好呢!”
“你也让我嫁套马杆?”她当真了。
“别哭!别哭!真娶你还不成吗?”我真怕女孩子落泪。
“我不嘛……”她说。
正在此时,却猛听得王府方向一片枪声炸响了,把草原的宁静霎时炸了个粉碎。我
猛地一怔,便本能地把珊丹扑倒了。一同隐伏在茂草丛里,只顾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
随之,便由远及近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又是几声枪响,还有恶煞煞的呐喊!
烟尘翻滚,近了!近了!
王府追击的马队!
追逐着一个人……
我这时才想起了为雪驹担心。它正漫步着吃草,悠闲地竟一步一步走远了,正对着
那股席卷而来的烟尘。
枪声、呐喊声、马蹄声!
更近了!更近了……
但雪驹却根本对我稚弱的呼唤置之不理,却似乎反而被那急骤的马蹄声深深吸引了。
野性勃发,蠢蠢欲动,似就是要和这滚滚烟尘一比高低。只顾扬起前蹄,兴奋得咴咴直
叫。
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时慢,来时快!就在我焦虑万分的时刻,那股滚滚的烟尘已经席卷过来了。看得
一清二楚,是凶残狡诈的小玛力嘎亲率马队正追击着一条马背上的好汉!
小玛力嘎!又是这个小玛力嘎!
前头说过,这家伙是王府的西协理。如果说过去他和人玛力嘎被称为王爷的左膀右
臂,现在投靠日本人已可算得一手遮天了。他把王府过去的马队都改编成了伪军,只不
该牧民们仍习惯地称之为“亲丁”。而日本人也似乎并不完全买他的账,除了把精锐的
兵员抽走亲自掌握外,还把余下的一半兵权交给了老迈年高的大玛力嘎。这使他一直深
深引以为憾。
至于前面那个被追捕的人?
我看不清楚,他始终垂首俯身在马背上扬鞭急驰着。只看得出,这也是个驾驭骏马
的好手。紧踏马橙,身躯仿佛和马背焊接在了一起。任骏马的四蹄飞腾,他竟能随势起
伏纹丝不动。即使在夹杂着呐喊的马蹄声中,也显得临危不惧,游刃有余。
霎时,我几乎又看呆了……
小玛力嘎恶吼:“别开枪!给我抓活的!”
亲丁们呐喊:“抓活的!抓活的!”
前面,单骑飞驰,似无后顾之忧!
后面,马队穷追,果然不开枪了!
蓦地,一声冷枪炸响了!随之,便是小玛力嘎阴险而又得意的狂笑!
怎么?他不是真的要抓活的?
我亲眼看到了,他不但打人还向马开枪!
一个趔趄,那马便猛地栽倒了,紧接着那马背上的好汉也被抛落在草滩上。
一个、又一个带血的翻滚!
完了!完了……
但猛然便听到一阵不平的咴咴叫声。雪驹!是我的雪驹!它怎么还不懂得快快离开?
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跌落马背的好汉,闻声便就势一串翻滚。带着伤,但身手仍是那么矫健。刚
刚挨近雪驹,便一跃而起,飞身抓住了银白的马鬃,再看,已腾空跨上了马背。迅雷不
及掩耳,只是在惊回首间留下一张永生难忘的面孔。
天哪!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只见得在一双鸦翅般的浓眉下,天生一双鹰隼般的眼。黑黑的络腮胡子中,难掩那
张刚毅的嘴巴。尤其令人难忘的是,从额头直至左面颊的刀疤。闪电一般划过,格外醒
目。
稍纵即逝……
他的消失也像闪电一般。又见得雪驹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便像在绿海中卷起一道白
色波涛似的,向着那更荒、更野、更加充满原始气息的远山奔去了。我知道雪驹那性烈
如火的野性于,它正巴不得有机会一试蹄腿呢!
显然,小玛力嘎也和我们一样惊呆了……
但那仅仅也是片刻!一声恶狠狠的“追”!枪声、呐喊声、马蹄声便又急骤地响了
起来。追着那小白点儿,朝着那远山,排成了扇形马阵包剿了过去。
只留下了滚滚烟尘。
隐去了我的马,
我的雪驹……
蓦地,我恍若惊醒了。伸着双臂、发狂似的就要追下翠岗。
是谁拉住了我?
猛回头,芒凯老阿奶。
她说:“雪驹是在为你行善积德!”
什么……
偶然,纯属偶然。
后代的一些回忆录里,把这一幕描述为精心的安排。不!作为一个当事者我完全可
以证明:纯属偶然!
但每一个偶然都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却是无可怀疑的。
这一天啊!这一天……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这一天我不意外地遇到所发生的这一切,命运展现在我眼前的
很可能是另外一条路:雪驹很可能年年夺得第一,我很可能成为最出色的御用骑手,珊
丹也很可能成为温都尔王奖赏给我的妻子……
但是结果呢?
要知道,骑手、射手、摔跤手,大多没有什么好结果。稍有闪失,很快就被抛弃遗
忘了。更可怕的是,在王爷们的明争暗斗中,他们往往首当其冲成了牺牲品。说到命运
最好的,也顶多重新沦落为一个逆来顺受的牧人。
但在当时,我却只能看到荣耀……
我失掉了朝夕相处四年的雪驹,只觉得马背上的希望霎时都化为泡影了。但任我百
般挣扎,我还是被芒凯老阿奶拉回她那破烂的蒙古包里了。绝不是因为老人家力气大,
要知道珊丹眸子里溢出的泪水就像根柔情的绳子似的。
我万般无奈,我不知如何是好……
谁料,暂时失掉了雪驹,我却得到了个马背好汉的传奇故事。原来,他就是被小玛
力嘎押在地牢内那特殊的“响马”!率领着一批马上健儿,常年出没于远山深处那原始
丛莽中。绝不打家劫舍,却专和日本人作对。随着抗战进入第七个年头,他们已打得鬼
子龟缩在据点不太敢恣意妄为了。为了扩大影响,为了争取上层,他们竟神出鬼没地在
温都尔王府门头公然刷下一行大字: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王爷吓得进退两难,这才
有了小玛力嘎设计诱骗前来“谈判”之举。不是不知道暗藏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