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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驹 作者:冯苓植-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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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却被大玛力嘎紧紧抓住了我,压低声音不乏恐吓地对我说:一切均由猪冢队
长调解安排,就连大王也不敢公然违拗!而且查干王爷已被晋升为“副主席”,眼看就
要权倾大王宝座。布音吉勒格之死又算得什么?力保我主至高无上才是第一要事!切不
可再来造次,让查干王爷抓住任何把柄!
    什么?什么?死又算得什么?!
    “大王!”我终于推开舞女愤而大叫了,“布音吉勒格可对你忠心耿耿呀!他死得
冤!死得不明不白!死得难以合上眼呀!”
    舞乐戛然而止,又剩一片目瞪口呆……
    “拉下去!”只见查干王总算得着机会了,“当众咆哮,扰乱‘共荣’!本‘副主
席’有令,拉下去砍了!”
    霎时,查干王府的众亲丁扑上来了……
    “嗯!”温都尔王爷似也有些慌乱,也忙目视着自己的亲丁们!
    一触即发,我也面临着死亡的恐怖……
    “这儿?这儿?”这时又多亏了大玛力嘎出头打圆场了,“不是协商好了吗?布音
吉勒格死了就死了,摔跤项目当归‘副主席’取胜!而赛马各项,理应“主席”获得第
一,可不能言而无信、趁机反口呀!”
    但双方亲丁,仍在箭技夸张……
    “哟唏!”看来还得“顾问”由后台走向前场,猪冢队长终于及时闪现了,“不能!
大大的不能的!‘主席’的第一,‘副主席’的第一,‘共荣’第一第一的!这个小孩,
大大的不能杀!你的明白?嗯?”
    啊!我终于在刀光剑影中又有了生机……
    “可!可!”可查干王显然不愿善罢甘休,“可听说这小要饭的进过深山,‘小响
马’一个,杀了他正好示众!”
    他竟知道这个?我顿时又面临绝境……
    “你的!”谁料猪冢队长对我说上了话,“你的大大的例外!皇军的,大大的喜欢
天才的骑手!奇异的蒙古马,快快的找回来!第一大大的有,愿望早早的实现!”
    天哪!他尚记得我提出的三个愿望?
    但此时的我又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顾不上问为什么,只是在大难不死后又想起
了我那位巨人朋友,还有那些被无辜抓走的人。
    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
    “去吧!”还很亲切,“你的心思,我的大大的明白!只要你第一第一的,大管家
死了死了的!牧民的通通放了放了的!”
    “还不快去找你那马!”大玛力嘎说。
    “哟唏!”猪冢队长竟对他大有深意地说,“你的!亲自的陪同!小孩!由他的带
你的——见识见识的!哈!通通的都在等待着你的奇异的蒙古马!”
    悲怆中,我惊讶事态的这种发展……
    马!一切都取决于我那“奇异的蒙古马”?刹那间雪驹似在我眼前闪现了。似从那
巨人摔跤手的血泊中飞跃出来,正在扬鬃舞尾地不断启示我。我恍然间似乎明白了:如
果没有雪驹,或者我也早就像布音吉勒格一样倒下了。而温都尔王爷好像也并不至高无
上,昏沉沉地似只等着美女们重新歌舞登场。血在白流,人被白抓,一切都仿佛在猪冢
队长笑眯眯的安排下进行着。马!马!都又归结到了我的马!就连大玛力嘎也将被指拨
着只好为此而行了!
    我庆幸早早隐匿了雪驹……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从未有过的失望,但早已身不由己了。王爷们的豪华帐篷
又都看不见了,我被大玛力嘎重新又带进了王府。我绝想像不出猪冢队长要让我“见识
见识”什么,我只知道雪驹在我生命中的分量骤然又加重了。
    布音吉勒格!你没有马,你倒下了!
    而我,有马,还侥幸地活着!
    我送走了你就像告别童年!
    没有今天哪还会有明天?
    神秘莫测的王爷府啊!
    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是凶?是吉?
    见识见识……

第十六章
  
    歌者说,这应该是幻灭的一章。
    我回答,本应该是这样。布音吉勒格的惨遭不幸,理应击碎我那马背上的梦。要知
道,我一贯把这巨人摔跤手的今天当做自己的明天。一而现在?今天躺倒在血泊中了,
又何从谈起明天?
    歌者说,但你却还在往下走着。
    我回答,是的!但这仅仅是一种惯性,多年来幻想冲击留下的一种惯性!虽然说,
布音吉勒格之死已使我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什么,但作为一个孩子我已很难控制自己了。
更何况,客观情况也在推拥着我,使我很难及时收缰。
    歌者说,你不知日本人还在谋算你的马?
    我回答,知道。往事历历在目,我清清楚楚知道猪冢队长仍在做着那祝寿献马梦。
据多年后我对有关史料研究的分析结果看来,猪冢队长这个人是极狡诈凶残,但也绝不
乏认真、顽强、绝不服输的另一面。是个典型的追求“尽善尽美”的偏执狂。比如一旦
决定献马,便遭同僚嘲讽也绝不更改。甚至反讥笑对手为“文化的没有”!“象征的不
懂”!进而又修改为不但要献“奇异的蒙古马”,而且是要夺总第一的“奇异的蒙古
马”!
    歌者说,这使你暂时逃脱了厄运。
    我回答,是的!我尚不知他又有了这样新的“追求”,竟然把我也纳入他那“尽善
尽美”的计划。我顶多只能意识到,他们只是因雪驹尚未到手才暂时放过了我。而绝对
不会想到,我作为“蒙古民族的未来”,也将被进贡给他们那位“天皇陛下”。人、马,
还有未来,多么“尽善尽美”的野心勃勃!
    歌者说,你还需经磨历劫!
    我回答,完全正确。须知,我只是猪冢队长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细节。几乎与此同时,
他正在向整个那达慕张开惨绝人表的网。且莫忘记了那些为布音吉勒格伸冤而被抓走的
牧人们,他们将首先成为血的祭品!而我早已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了这场灾难,不经磨
历劫是很难彻底清醒的!
    歌者说,大玛力嘎的带你“见识见识”或许就是你又一次磨难的开始。
    我回答,准确地说,是要在我迷惘之中,再给我套上一条绳索。使我即使在绝望之
后,仍然可由他们随意牵着而走。但更大的痛苦也极易刺激人的反向思维。我终于又扑
向了我的雪驹,开始向它倾述我对丛莽健儿的深深思念。磨难,又使我寄期望于他们!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儿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我心头滴着血,我哭了……
    我不知道在我身后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扑出王爷府的!石狮子又被
远远地抛在身后,我不顾一切地一直冲出了那达慕赛场!
    雪驹!雪驹!我只有向你倾述……
    应该说,我和我的骏马才分开了一天一夜,但骤然间我却觉得是这么漫长。似一月,
似一年,或许似更长时间。总之,我变得急不可待了,悲痛中只想尽快地见到我的雪驹。
    一个孩子无法承受的“见识见识”
    恍然间,我又看到了小玛力嘎。他似很后悔一时的鲁莽,又像一条忠实的狗尾追上
来了。回想刚才,我不由得对他更加憎恶了!他也曾让我“见识见识”。虽说和大玛力
嘎的“见识见识”风格不同,但却更能撕裂一个孩子的心!
    离开王府,我便不再畏惧他了……
    我知道他尚不敢开枪,尚不敢得罪猪冢队长。更何况,我已经在人群中跨上了那匹
马,一个楼里藏身便向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绝对地令人眼花镣乱,致使小玛力嘎带着
众爪牙手脚失措了。拟追,马背上不见人影。不追,我却又在马背上闪现了。几经反复,
他还是率众跟上来了。而在此时,我却早已隐身一个翻滚,甩脱马匹隐没在深草之中了。
只任小玛力嘎追着那空鞍子马,擦身而过地向着那迷茫的远方驰去!
    我终于又和雪驹相会了……
    前面说过,一天一夜不见,就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我猛地就搂住了它,把脸紧紧
地贴在它的面颊上。亲不够,吻不够,摩娑不够。而雪驹等了我一天一夜,也仿佛是担
心了一天一夜。激动地咴咴叫着,也在亲昵地吻我,嗅我,舔着我。
    我的马啊我的马!我还能向谁叙说?
    索布妲姨妈似为躲避那根特殊的套马杆,像永远永远消失了。只见那土头上脑的旅
蒙商已经回来了,她却迟迟不见踪影。
    虽说珊丹也曾解释过,但我不信……
    再说那巨灵神般的摔跤手。胸怀同样博大,把我真诚地当做朋友。是有什么话都可
以对他说,但却永远永远倒下了。
    只留下血泊,还有我的泪……
    更重要的似还有丛莽好汉!从塔拉巴特尔,一直到多嘴多舌的单巴。一个个都是那
么可亲可敬,定然能从他们那里讨得更好的主意。但谁让自己不辞而别地冲下山了呢?
情况紧急,他们又离得那么遥远。
    只有痛惜,只有思念……
    我和雪驹贴得更紧了,摩拿着它的毛悲哀地说:雪驹!雪驹!只好和你商量了!
    它弹了弹蹄子,似说,我明白!
    我说,茫茫的大草原上只剩下了我们俩,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它动了动耳尖,似说,我在听!
    我说,你知道吗?猪冢队长今天又让我“见识见识”到什么?
    它摇了摇头,似说,不知道!
    我说,阿爸、珊丹、王爷和美女,还有疯疯颠颠的喇嘛爷……
    它昂起了脖子,痴痴的,这回似在看!
    我也不说话了,也在张望远方。
    似也正在看着一幕幕往事。
    在眼前恍恍惚惚闪过。
    这就是那“见识见识”。
    撕心裂肺的……
    大玛力嘎老态龙钟,却对我这样一个孩子绝不失谦谦长者之风。一言一行,颇为尊
重,就不该把我带向不该去的地方。
    王府大院深宅重重……
    雕梁画栋,奇花异石,曲径回廊,亭台楼阁,他并不引我“见识见识”,而是“不
辱使命”地偏把我直接带到土牢跟前。一般来说,王府后院为内宅,前院为登堂议事之
处。既然兼有审讯之功能,当然前侧小院必将设有关押人犯之处。而王府越加豪华,此
处也越往往惨不忍睹。温都尔王府尤为反差强烈,土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地狱!
    打开了一重重古典式的牢门……
    大玛力嘎站住了,似只顾得回头向我微笑了。略带歉意,却又稍显无可奈何。我起
先还不知为什么,但向内一望我却失声地惨叫了:阿爸……只见牢笼内紧锁着我的阿爸。
蓬头垢面,胡子长得老长老长。骨瘦如柴,浑身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抽成条条缕缕了。还
沾满了脓血,上头竟拱着蛆。除了那双眼睛我几乎就要认不出他来了,而那双眼睛却目
空一切是僵直的。痴痴呆呆,宛若两只死羊眼。
    “阿爸!”我又惨叫了一声。
    阴森森地绝无回应,是像呼唤他人…
    “阿爸!阿爸!”又是两声。
    凄惨惨地绝不动转,还是不见反应……
    “阿爸……”我倒地大哭了。
    直勾勾地望着远方,依然置若罔闻……
    “孩子!”大玛力嘎终于颤巍巍地出面了,“是呀!是呀!老朽也为你感到寒心!
可、可这也多亏了猪冢顾问官……”
    “猪冢顾问官?”我冷不丁打断他的话。
    “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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