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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地摆到桌上,然后再慢慢咀嚼慢慢吃掉。
蒋宏水说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记不得是因为你另有所爱,你的感情不在我的身
上。感情是可以出卖的,感情也是可以遗忘的,就如桌子上的菜,随着时间的推移,
它会渐渐变凉。肖文矢口否认。肖文说我又不是木人石心,如果真有这么回事,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
仿佛是被蒋宏水的故事所打动,延安吃完晚饭之后,找到了一个鲜花店。他买
了六枝盛开的深红色的玫瑰,扎成一束送给肖文。肖文当时正在看电视,她把她的
两只脚架到沙发的扶手上。她的脚上套着肉色的丝袜,丝袜像那种专爬墙壁的藤蔓,
爬上肖文的小腿、膝界。当肖文看见延安手执鲜花朝她走来的时候,她从沙发上跳
起来。她接过鲜花,用她小巧的鼻子在花朵上走了一遍。她说你怎么变得这么诗情
画意了?延安用手抓抓头,说向蒋宏水学习嘛。肖文像突然记起什么,她把鲜花扔
到床上,有几瓣脆弱的鲜花飘落。
延安看见肖文从她随身携带的小提包里,掏出一本黑皮的小本子,本子上写满
名单、电话号码、通信地址、帐号以及密码。肖文翻到倒数第三页。肖文口中喃喃
地念道:玫瑰(深红、盛开的)表示热烈的爱、热恋。念毕,肖文伸出左手,抓起
床上的鲜花,认真地数了数,然后又把鲜花丢到床单上。肖文说六枝,六枝代表什
么呢?肖文的目光在本子上搜索一阵,六枝,六枝表示既爱你又想你。肖文合上本
子,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放回提包,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肖文说没有这个
本子,我简直无法生活。肖文关好提包,抬起头才猛然想起盛开的深红的玫瑰表示
热烈的爱。肖文带着询问的语气对延安说,那么说你真的爱我?
延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肖文,他像拥抱一种气体或者
什么无形的东西,他试图要把他拥抱的东西消化掉,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体内。他
听到肖文喘息的声音渐渐变粗,他想只要两张嘴巴咬在一起,我就会得到我所希望
的。延安把他的嘴唇贴到肖文的嘴唇上,他看见一股青烟从他们的嘴唇间冒出来,
并伴随强烈的哧哧声。肖文的嘴唇开始变得生动,她已经身不由己地配合延安的亲
吻。延安很想把他的舌头伸入肖文的嘴里,但他突然感到害怕,他害怕肖文咬断他
的舌头。
肖文在激烈的亲吻中靠近床铺,她像忍受不住压力或者重量,慢慢地倒到床上,
玫瑰花被她的身子压烂。延安变得更加疯狂,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把他的手指
伸向肖文的皮带。但是他遭到了肖文坚决的反抗。延安问肖文为什么?肖文说不为
什么。延安说对不起丈夫?肖文摇头。延安说对不起小孩?肖文仍然摇头。延安想
一定是还没有调动她的情绪,一般来说,只要把女人的欲火调动起来,一切就会迎
刃而解。于是延安又继续亲吻和抚摸,肖文变得温顺而且可爱起来。延安看见肖文
脸庞红晕,身体像水里的鱼不停地扭动,喘息声一浪高过一浪。延安想现在可以收
割了。延安改变他的的策略,他准备绕道而行。
延安伸手解开肖文上衣的第一颗扣子,延安说我解啦?肖文说解吧。延安一下
子解掉了肖文的四颗扣子,肖文白皙的上身完全彻底地滚出来,像一棒白嫩的玉米
突然从玉米壳里滚出来一样,把延安的眼睛一下子刺痛了。延安咂咂嘴,说我脱啦?
肖文说脱吧。延安剥光肖文的上衣,然后又剥肖文红色的乳罩。肖文一直沉浸在激
动之中,她身体积极主动地配合延安的双手,很快她的上身就一丝不挂了。延安的
手开始滑向肖文的下身,延安说现在我开始解你的皮带。肖文立刻从床上直起身来,
并且冷笑一声。延安认为肖文要自己解她的皮带,所以让到一边去。
肖文在床边坐了几秒钟,便哈哈地大笑。延安觉得肖文真是莫名其妙,刚刚她
的身体还沉浸在激动之中,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平静了呢?肖文套上她的乳罩,然
后叫延安为她扣好。延安保持沉默。延安有了一种被欺骗和污辱的感觉。直至肖文
扣好她的乳罩,穿上她的外衣,并且扣好外衣上的四颗扣子,延安才发觉肖文的所
有激动,都是装出来的。延安喃喃自语,延安说你的身体好像不是血肉做成的,直
到今天我才知道,激动也可以做假,也可假装。延安带着深深的失望,走出肖文的
房间。肖文看见延安离开她的一刹那,他的腿已经不听他的使唤。延安不是走出去
的,而是拖着两条腿慢慢地移出去的。
电话铃像一阵嘻笑响起来,延安知道电话是肖文打过来的。延安试图探制自己
不去接电话,但是他的内心(或者说感情或者说脑子)不允他不接。他弄不清是什
么部位促使他把手伸向话筒,他听到肖文说刚才你的话太多了一点,不然我会给你
的。延安说过去我不相信人的感情,因为感情可以从身体里跑出来。现在我连人的
身体也不敢相信了。我清楚地看见你的身体已经扭动,喘息声愈来愈粗重,可是仅
仅两秒钟,你变得那么平静,好像那扭动的身体不是你的身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肖文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半夜你过来,我真的真的留门给你。延安说别再耍我了,
刚才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你都不肯就范。如果另起灶炉,似乎是不太可能。肖文说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试着推一推门。只是希望你进来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要说。延
安说如果要怎么样,最好是你过来我留门,我也不能太低三下四了。
通完话,延安枕着双手想为什么不能说话,肖文她为什么要我不说话,然后糊
里糊涂地跟她干,不说话的性交算不算性交?延安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想着想着
延安不知不觉地睡熟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延安从床上爬起来,轻轻地走了房门。
他走到506号门前站了片刻,像是在为他的行动犹豫。犹豫之后,他推开506号房门。
尽管屋内一片漆黑,但是他还是闻到了肖文的汗香,并且准确地走到肖文的床头。
他的手刚一碰到肖文的手,肖文的头便像被磁铁吸引似地抬起来,双手勾住延安的
脖子。肖文把延安的头一点一点地勾下去,一直把延安的头勾到她的乳房上。延安
发疯似地扑上去,延安想说肖文,七年啦,我整整等了七年啦。但是延安他不敢说。
从开始到结束,延安始终遵守肖文的规则一言不发。
延安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第二天早上九点,服务员推门而入时,延安才醒过
来。服务员开始在延安的房间打扫卫生,服务员说你们是怎么搞的?睡觉都不关门。
延安摇摇头,问服务员说什么不关门?服务员说你和你的那位同事,你们两人的房
门晚上都没有关,我们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延安说不可能,我回来时锁上门才睡的。
延安于是慢慢回忆昨晚的细节。他记得他从肖文房间出来时,他把门锁上了。回到
这个房间时,他也上了锁。如果两边的房门还开着,这说明我们都在期待对方的到
来。那么我跟肖文就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她没有用手勾过我的头,我没有扑到她的
身上,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会不是是梦遗?延安这么想着,伸手去摸他的裤衩,
他发现他的裤衩是干的。延安想如果真的是梦遗,现在裤衩也该干了。延安努力地
去回忆一些动作、气味以及声音,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发出过什么声音,他似乎什
么也没说,他们只是默默无闻地干,像许许多多的无名英雄那样工作。延安想如果
我们曾经交谈,我又能够记住我们的交谈,那么我就能分辨出我问是否真的发生过
关系,我就知道昨晚的事是真实的或者是梦境。
延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有语言的性关系,等于梦遗。他为自己的这个结论
感到自豪。他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穿衣服,他毫不忌讳服务员的目光。他一心想求
证他和肖文的关系,他把这种求证寄托在肖文的身上。
延安洗漱完毕去邀肖文共进早餐。他问肖文昨夜休息得怎样?肖文说睡得很死。
延安提醒肖文难道没有发生什么故事吗?肖文说没有。肖文觉得延安问得有些莫名
其妙。肖文做出一副沉思的面孔,反问延安,昨夜难道有故事?延安说我在问你。
从肖文的面部表情来判断,昨夜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肖文的表情不像是发生
过关系之后的那种表情,她的眼神平静如水。她一边吃早餐,一边和延安开玩笑,
说延安不像个男人,只有贼心却没有贼胆。
这一天,蒋宏水安排延安和肖文到K市的郊区打猎。延安和肖文换上了牛仔裤,
戴着宽边的草帽,每人还背上一支猎枪。蒋宏水已学会开车,他亲自驾驶一辆吉普,
载着延安和肖文冲出城市,钻入长满森林的山谷。
他们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前进,草丛里不时惊起一群鸟。飞鸟的叫声从天上撒
落,树木在秋风中摇晃,一片一片的黄色的落叶,和飞鸟混杂在一起。对于延安和
肖文来说,如此美丽如此纯粹的自然景象已经久违了。置身其中,延安产生一种不
真实的感觉。他一心一意想从肖文的身上,验证昨夜的事情,但是他失败了。他开
始怀疑今天的打猎,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境?他看见肖文从草丛里向他靠近,肖文像
一只舞蹈的蝴蝶,在衰弱枯黄的草尖上飞扬。延安想人怎么会飞起来呢?
延安端起他的猎枪瞄准肖文,肖文停止奔跑,站在延安的枪口前。延安说肖文,
我勾动板机啦。肖文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肖文说你开吧,死在你的枪口下也是一
种幸福。延安端枪朝前走两步,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肖文一摆头,她
的头发从草帽里飞流直下,遮住她的半张脸。肖文伸手梳理她的头发,仿如一只鸟
在梳理它的羽毛。延安说我真的开火啦。肖文说你开吧。肖文想他怎么会开火呢,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就像平时说的我过来啦,我来跟你睡觉啦一样,其实他根本
没有勇气走到我身边,他连我的门都不敢推一推。他如果说我要强奸你,比说我要
开火显得更为真实。
延安的手抖动了一下。随着一声巨响,延安看见肖文被一股力量推倒,仰面飞
翔跌入草丛。延安说我真的开火啦。鲜血飞溅的画面和肖文最后的一声惨叫,真实
地笼罩延安。延安丢下枪,撒腿往山下跑,奔跑中他不时回头望肖文倒下去的地方。
延安想我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除非是跑出地球,否则我必死无疑。延安心中
涌起一股出逃的强烈的愿望,他想如果能跑出地球该多好,如果能离开人群该多好。
很快他便跑到了公路上,他看见蒋宏水的那辆吉普车停在路边,他看见几辆运煤的
货车,从山谷里驰出来。延安想现在我正朝着有人群的地方奔跑,这等于送死。于
是延安停止跑动,他走到吉普车边坐下,把头靠到吉普车的前轮上。他想不就是杀
死一个人吗?就像杀死一只鸟,何必那么惊慌。
延安看见蒋宏水手执猎枪,朝他飞奔而来。延安说来吧,反正我再也不想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