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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我开始不停地抛掷那枚硬币,硬币变得两面三刀圆滑世故,它不断地改变答案,
让我无所适从。
最终,我还是鼓足勇气拉开了大门。天色尚早,我走在奄奄一息的路灯下,拒
绝出租车一次又一次友善的邀请。我看见一个小伙把一沓钱丢在大路中央,我知道
那是他们耍的掉包计。平时我会绕过那个阴谋,直接到达我的目的地。但此刻,我
却把那沓钱当作阻挡我出发的信号,我把它捡起来,希望能制造一点麻烦,以便为
不能到达桂林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麻烦并没有到来,耍掉包计的是我在舞厅
认识的两个小青年。他们朝我笑笑,把那沓假钱从我手里夺走。他们逼迫我上路。
偶然的相识,破坏了我的拒绝出发,我变得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火车在我的目光中缓慢地离开站台。我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逃离车站。撞开家门,
我听到电话铃疲惫的响声。我抓起话筒,陈丽受过惊吓的声音从话筒里隐约传来,
陈丽说我没有勇气。我说彼此彼此。我们约定互寄礼品,然后草草地结束我们的谈
话。放下话筒,我像一位饱受折磨的囚徒,很劳累地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一觉。
陈丽的毛衣在一个星期之后寄到我的手上。我穿着宽松的毛衣,仿如穿着长袍
的孔乙己转世,陈丽把我想象得过分高大了。但是我还是感谢她为我选择了黑色的
毛线,我喜欢黑色和我长期躲在我的小楼里有关。
在我接到陈丽毛衣的同时,陈丽竟神奇般地从世界上隐退了。我写了许多信去,
却始终没有结果。我把电话打到她的公司,公司的人冷冰冰地回答我:陈丽回家探
亲去了。我问陈丽的家在何处?公司的人说不知道。我想一定是在哪里出了差错,
如果陈丽真的是回家探亲,她不会不辞而别。我开始怀疑陈丽,她或许是我从前认
识的某个女性,现在她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我报复我。
我又像一只蜘蛛退缩到我的角落,无声地结网,与黑夜作伴。在我编辑的版面
上, 开始出现大量的错别字。一位老评报员用整整3页稿纸,在评报栏里纠正我的
语法错误以及错别字。我跑到评报员的办公室,与他干了一架,他的心脏病当场发
作,被人送进医院抢救。而我因此也受到了处分。大约一个月之后,评报员出院,
他在走廊上碰见我,很仁慈宽厚地一笑。他说我知道你失恋了难受,但你不能拿我
出气,又不是我的女儿抛弃了你。我想连他都知道我失恋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不
知道我失恋?我对评报员说失恋并不是一种错误,失恋无可指责。
我拉灭电灯,翻身躺在床上。窗外仍然是不绝入耳的歌声,夜市的灯光强行进
入我的窗户。我无心睡眠,心里盘算该做点什么事情。突然,我记起今天是我的生
日。
借助窗外的灯光,我找到一截蜡烛。点燃蜡烛,我把它供奉到我书桌上的照片
前,像是在为一个死者默哀。烛光在风中不住地颤抖,一层稀薄的光明笼罩我的屋
子。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它像一位不速之窗远道而来,为我的生日祝贺。电话
铃到第5下的时候, 我快速提起话筒,我问是陈丽吗?对方回答说我是麦丹。我说
谢谢你还能记住我。
麦丹是我的第3个恋人,他现在跟一名警察过日子,儿子已4岁。每天早晨我都
看见她用自行车带着她的儿子从我的窗下经过。
好像是糊里糊涂地睡了一个长觉,大约又过了一个月,终于,我又接到了陈丽
的电话。当时我正在洗澡,那台差不多被我遗忘的电话再一次振动起来。我披着浴
巾带着水气扑到电话边,我又听到了陈丽的声音。
陈丽说哥,你想不想我?我说从前有一个老奶,她的楼上住着一位早出晚归的
小伙。小伙深夜归来,总喜欢把他的皮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每夜,老奶都被皮鞋
落地的声音惊醒。一次,小伙脱了一只皮鞋后,突然觉得这会影响楼下人的睡眠,
于是小心翼翼地脱了另一只。 老奶为了等那第2只皮鞋落地,竟等到天亮。我就像
楼下的老奶,等你的音信已经等了两个多月。
陈丽说你现在穿什么样的衣服?我说我一丝不挂只被一条浴巾。我问你呢?穿
什么?陈丽说我穿一套浅灰色的裙子,裙子下面还穿了一条连裤袜。我说天气已经
变凉了。陈丽说我们这边还很热。我很想拥抱你,如果你在我的身边。我说我也想。
陈丽说那我们现在开始拥抱, 5分钟之内谁也不准说话。我开始进入一条幽暗的隧
道,浅灰色的裙子以及透明的连裤补袜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我像在熙攘的街道
寻找属于我的女孩, 最终一无所获两手空空。瞬间的感觉特别长久,5分钟之后,
我问陈丽感觉如何?陈丽说我恨不能沿着电话线爬到你的身边。她告诉我拥抱失败,
她的眼前不停地飘动着我寄给她的那条紫色围巾。她很喜欢那种颜色,并喜欢这份
礼品。小时候她曾从秋干架上跌下来,颈脖上被瓦片划破了一条小口。有了我的这
条围巾,她说就可以把那条细小的疤痕挡住。我说你寄来的毛衣很合身,冬天快要
到了,我会时时把它穿在身上。
在后来的几次通话中,我们似乎都按捺不住我们的好奇,开始向对方索取照片。
这像一句谎言,彼此都愿意提出却不愿意兑现。我对陈丽说我只要求你寄一张合影
给我,我会在万花丛中把你找出来。她不相信我有这样的本领。
我从陈丽寄来的合影照片上,看到一张似曾相识面孔。照片上的人头很小,我
不得不凭借放大镜帮助我的眼睛。 当我的放大镜落在前排左3位置时,我的手禁不
住抖动起来。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把照片的背景放大。背景是一所高中校门,校
门上含糊不清的校名,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辨。那个名叫陈丽的女孩,原来是我的邻
居。
我住进这间房子已有5年光景,从我的窗户看出去,会看到街对面一幢6层高的
宿舍楼,我的窗口正好对准3楼住户的阳台。5年前,陈丽大约还是一个十五、六岁
的姑娘,她常常站在阳台上梳头和朗读英语。冬天里,当那些露天的摊铺退缩的时
候,我甚至能听到她与她父母在阳台上的对话。
我天生对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充满幻想,为了阳台那个天真的姑娘,我专门买
了一副望远镜。我长时间地伏在我的窗口,朝她了望。大白天里,我能看到她脸上
粗壮的汗毛,以及她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她曾经对我的窗口发生过兴趣,但她并不
知道窗口内有一双眼睛正对准她。
夏天的夜晚,姑娘喜欢熄灭她的台灯,只穿一条裤衩走到阳台上歇凉。凭借街
灯,我能看清楚她流畅的曲线。这种时刻,我像一只北方的狼,咬着冷冷的牙在房
间里大喊大叫。她却依然坐在阳台上的阴影里,平静如水地享受阳台上的花草。
姑娘的阳台上种植着7盆花草,其中有一盆黄玫瑰常开不败。一个秋天的傍晚,
姑娘在淋花时,把许多水洒到了2楼晾晒的被单上。姑娘伸头朝2楼的阳台看了看,
2楼正好没人。姑娘提着洒水壶飞快地藏进屋去,那一夜她再也没打开阳台的门。
我住进这间屋子大约3年之后, 姑娘从阳台上消逝了。接替她淋花的是一位中
年的男子,但头发却过早地花白。最后一次见到姑娘,是一个酷热的夏夜,记得那
夜月光很好。姑娘像是跟父母闹了别扭,赌气坐在阳台上。当时郁平和我正光着膀
子,在我的房间里喝脾酒。我听到楼那边有异常的响动,便举起望远镜了望。郁平
发现了我的秘密,夺过我的望远镜据为己有。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猜测姑娘被父母责
骂的原因。郁平说一定和高考有关,姑娘高考落榜了,所以被父母责怪。我赞同郁
平的观点,于是两人又狠狠地干了一盅啤酒。
一直到后半夜,姑娘仍未进屋,天气无比闷热,我和郁平各人身上只剩一条裤
衩。望远镜在我们手上轮换,姑娘似乎是受不了热,慢慢地脱了上衣。郁平的目光
猛地直了。郁平啧啧地说你小子艳福不浅。
郁平后来经常光顾我的房间,但我们再没有看见阳台上的那个姑娘。渐渐地郁
平对我的住所失去了兴趣。
我在电话里向陈丽陈述关于她的一些往事以及阳台上那盆黄玫瑰。陈丽在电话
里尖叫起来。陈丽说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是你的同乡。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我本来
是想打个电话给家里的,但神使鬼差地我拨错了号码。我家的电话是287635,你的
电话是287653,一字之差引出了我们的故事。我说不知道这段故事能否长久地继续
下去?陈丽说听天由命吧,为了你,我要尽快赶回我的阳台,看你是什么样一个人,
躲在什么地方看我?
一个星期之后的傍晚,不祥的电话铃声刺痛我的耳鼓,我预感到我已走到故事
的边缘。陈丽说请你再为我放一次齐秦的《一面湖水》。齐秦尖厉的声音刺破黄昏。
陈丽说现在我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了,从我的阳台看过去,你的那扇窗户很像一只
眼睛。我说那不是我居住的地方,也不是我观察你的角度。陈丽说但是齐秦的歌声
从那扇窗口飘出来。我说天底下有许多人喜欢同一首歌曲。
这个夜晚我不敢开灯,我独坐在黑夜里不停地抽烟。夜幕重重地落下,我听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没有勇气拉开大门。打门声愈来愈重,大有不开门就誓不罢
休的味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成为陈丽的朋友,年龄上我比她大出十几岁,而相貌,
我又是如此的丑陋和矮小,我不忍心去破坏一个故事圆满的结束。
打门声停歇了,脚步声远去。片刻之后.我的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来,我感到铃
声铺天盖地,把我逼向屋角。我像一只蜘蛛,在黑夜里小心地护卫我织出的网,不
想让谁轻易地把它戳破。
幻想村庄
父亲在我写小说的这个季节,朝着我直面走来。父亲的身后是一面灰色的天空,
路途在父亲和我之间如时间的隧道,曲折漫长的飘带连结着父亲和我。父亲跌跌撞
撞仿佛《杜康神酿》中的先人,已经八分醉意三清醒。父亲有手的衣袖口吊着的那
块破布,像酒旗飘扬在秋天的空气里。确切地说,父亲不是为我而来,父亲为秋天
为那些芳香的玉米而来。父亲赴一个多年的约会,有鼻有眼不苟言笑的父亲脸庞,
写满深不可测的秘密。路途上飘浮不定的父亲,注释着他来的那个地方情况复杂。
在我苦心经营小说的这个地方,父亲曾经苦心经营他的玉米酒。这个叫做谷里
的山区,是桂西有名的酒村,泥土里夹杂着瓦罐的碎片,先人们的酒香用碎片流传
下来,熏陶着一代代做酒人。做酒人望着那些黑色的酒旗,脑子弥漫幻想。《杜康
神酿》就是父亲在失恋的日子里,从地底下挖掘出来的酒的模子。
我现在坐在谷里我家老屋的一面窗口下,写关于父亲的故事。屋子里充斥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