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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了他重重的一拳。这让老旦猛地想起了十年前黄河岸边的那一幕,那个刚毅的麻子团长高誉,也曾经给自己挂上一枚蓝色的军功章,还打过自己一记耳光。只是眼前的肖道成和高誉相比,更象是一个憨厚的麦客,瘦削的脸颊上总是挂着赞许和鼓励的笑容。
得到了军首长的表扬,战士们兴高采烈,心想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了。2营和3营稍经休整,立刻参加了对敌96军残部的攻击战斗。在老旦和陈岩彬两员悍将的率领下,两个营凌厉的猛攻如一记重拳般打在敌人的右翼。2营成了啃硬骨头专业户,并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各连的请战书上都写满了战士们歪歪扭扭的名字,他们冲锋的时候把军功章全部别在胸前,跑起来乒乓乱碰,让国军胆寒,让兄弟部队惊讶。团部对这两个营的兵员补充和装备补给做了优先考虑,人员消耗虽然不小,却越打越壮,各连队都满员甚至超编。老旦和王皓还给团部交了一个申请,专要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俘虏兵作补充兵员,这些萎靡不振的国军老兵一俟来到2营,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只只猛虎反咬向国军阵地。2营军功不断,战士们别在胸前的奖章越来越多,2营被兄弟部队们起了个外号:铁牌儿营!
阿凤在宣传材料上看到不少2营的战报,十分高兴。看来老旦已经在革命队伍里站稳了脚跟,而且越打越好,凭的是硬梆梆的军功。她几次想趁着部队休整前去2营探望,可都因为各种琐事羁绊未能成行。陈涛师长最近频频来找她,阿凤心知肚明,自己早晚会架不住他的穷追猛攻。对于这位英雄师长,自己除了不太喜欢他那幅倔了吧唧的样子,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威风八面、沉着老练、待人谦和,除了长相不够好看之外,这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人。阿凤甚至怀疑自己出了问题?她努力让自己去喜欢他,可见面的时候自己总放不下那份莫名的矜持,本来好听的话说出来就会走样。陈涛对此也有察觉,却并不着急,也不捅破,只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他觉得这终归是瓜熟蒂落的事情,不可勉强,等革命胜利了再来个集中突破,就应该问题不大了。他也听到了一点老旦与阿凤的传闻,但他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深究。
铁牌营一路猛打,从浙皖打向湘赣,摧城拔寨,越打越起劲儿,老旦反而不象以前那样想家了。现家乡已经完全解放,板子村要是知道俺老旦如今已是解放军的营级军官,干的是革命工作,老婆孩子就吃不了亏,自己现在打出的军功越大,一家人将来的日子就越好过。阿凤的事情他已不再惦记那么多了,该忘的就要忘掉吧!照军衔说人家还算是自己的上级哪,再说看来她嫁给陈师长也是早晚的事,那不挺好么?她当了师长夫人,说不定还能给自己说个好话,让自己提前入党哩!
9月份,部队随第11军从上饶向湘西北部开拔,参加大西南会战。老旦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自己曾在这片土地上洒过鲜血,杀过鬼子,也在湘中有过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在黄家冲,自己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留下了多少孤儿寡母?她们如今生活得怎样?路过常德时,老解放特意叫上王皓和陈岩彬,带着几个士兵去重游故地。常德城仍然满目疮痍,就象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东门那段炸成矮墙的城垣上,反日标语和反共标语深深浅浅的叠写在一处,密密麻麻的弹痕分不清是日军的还是解放军的,墙下随便抓起几把土就可以翻出几颗弹头。多年前抵抗日军的战壕变成了国军抵挡解放军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已经面目全非。老百姓看着这几个军人,表情淡漠,大多远远地避开。
国民政府在城中树立的常德抗战纪念碑红漆尚新,却已经长满杂草。秋风袭来,凉意甚浓。老旦在纪念碑前久久不愿离去,把买来的两坛好酒全部洒在台阶上,酒香浓烈,香飘数里。他想起了王立疆,那个曾和自己生死患难、大义赴死的国军团长;他想起了陈玉茗、粱文强、大薛、海涛、海群、朱铜头,想起了黄老倌子和他的老兵们,想起了那个到死才让自己恋恋不舍的顾天磊……他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微微的哽咽终于化作大哭,哭得黑天昏地。王皓和陈岩彬也不由得动容。老旦抚摸着碑上深凹的铭文,就象抚摸自己当年的战士们。“虎贲”八千壮士早已灰飞烟灭,余程万军长如今也不知所终,一支铁军已化作泥土,渗入了这座战火不断的古城。如今,他们的魂灵还没有安息,新的炮火又将它们炸得烟消云散了。几人在纪念碑前敬上军礼,点上香烟,直到黄昏将至,才拖起眼睛红肿的老旦离去。广场上灯光昏暗,人丁稀落,再没有当年的繁华热闹,曾经强悍的常德人似乎已经变得沉默而麻木,在大街上神色阴郁踯躅前行……。
岳阳城里,老旦带着杨北万和魏小宝,径直去寻那两个青楼女子阿琪和阿香。他想实现行多年前的承诺,带着自己的兄弟来看她们。可走了几条街,就是找不到那间挂着灯笼的香楼,找到几个本地邻居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们早已经在抗战胜利后被愤怒的市民拖出来当街打死了。她们死的时候赤身裸体,血流满面,哭喊声撕心裂肺。抗战刚胜利时,政府对地方汉奸的处罚极其严厉,被这样聚众打死的亲日妓女、汉奸和伪警不计其数,也根本无人去追究。那一排窑子如今已经是新政府的区治安委员会了。
“就这么死了……”老旦心中喃喃地问道。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何就不能给她们留一条出路哩?
部队的作战命令一个接一个,那国民党部队真的是没啥干劲儿了,彻底成了乌合之众。老旦带着2营纵横千里,勇往直前,“铁牌儿营”的名气也越打越响,成了第11军的尖刀部队,哪里有硬仗就往哪里冲。在湘西剿匪时,几个月都剿不干净的一伙山匪,老旦出马半个月就兵不血刃地搞定。那土匪头目听说是当年威风八面的“驴连长”来了,小腿肚子立刻就发抖,二话不说就缴了械。
那老解放在湘西剿匪的名气传到了黄家冲,乡亲们托人捎来话:欢迎老旦回家!老旦找了个闲日子,带着队伍进了黄家冲。先在玉兰和麻子团长的坟上痛哭了一场,然后再拜祭抗日的英烈们,再去挨户地看望弟兄们的女人和孩子们。
让老旦宽慰的是,地方群工部门非常重视这个英雄辈出的村子的婚姻工作,大部分烈士遗孀们都找到了新的婆家。麻子妹和小甄妹子见了他只埋头大哭,老旦觉得对不住她们,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也只陪着默默掉泪。孩子们都长大了,各自都长得都象他们的爹,老旦抱了这个抱那个,都舍不得放下。他吩咐战士们给黄家冲修了一座大坟,上面写着黄老倌子和麻子团长高誉等一众抗日烈士的名字,总计竟有二百人之多!
饶是战况不象大战时般激烈,2营也伤亡不小。在小半年的时间里,老兵越来越少,新兵越来越多。三个连长都曾经负过重伤,杨飞的一只眼被打飞了,杨北万的一条腿被打瘸了,魏小宝被摘掉了三根肋骨和半个肺叶,所幸他们都活了下来。铁牌儿营战功累累,名震第三兵团,终于打成了“铁牌儿团”。在当上团长的那一天,老旦和几个营长喝了个烂醉如泥,兴奋得打马在山上狂奔了半天。趁热打铁,老旦立马请王皓的帮助写了份入党申请书,由王皓转交给旅长和政委。组织上讨论研究后,刘政委专门找他谈心,谈了一晚上的道理,最后总结:组织上再考虑,还是等全国解放再说吧!
1949年10月1日,正在湘西剿匪的2团战士们得到了军区的通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宣布新中国成立了。老旦和很多战士们一样,在那个消息传来的瞬间掩面长哭……
这鸡巴天下!终于要太平了!
第十七章回家
1950年2月,中原大地。
雪还在下着,黄河已经冻住了,河道里被挤起一座座冰棱子,大风扬起的黄土和干雪沫子搅在一处,把原本干干净净的雪原变成了黄土颜色。这些年打仗留下的东西还没有清理完毕,到处是破烂的汽车零件和轮子,一些百姓还在风雪中慢慢吞吞地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什物。死人和牲口的尸骨还散落在这大平原上,一群乌鸦扎着堆儿,执着地在这些骨头上叼啄着,指望还能够找一些肉渣。
三匹快马在风雪中疾驰而过,马蹄扬起的雪随风飘散,在他们身后拖出一道长烟。先头一匹马上胯着一个魁梧的军人,厚实的军大衣让他显得更加强壮,黄色的棉帽子和衣服正面已经变成了白色,胡子上也结满了冰霜。他就是那个离家十三年的板子村农民,曾经的国民党军人老旦,如今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团级复员干部老解放。在西南军区的第11军战斗任务全部结束之后,他多次向组织提交申请,并谢绝了部队的挽留,获准复员回家。他带着杨北万和一个通讯员,从陇海线取道郑州,在当地部队的战友那里取了这几匹战马,三人只在郑州歇了一宿,就风尘仆仆地朝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两日后,傍晚时分,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上,老旦猛地勒停了战马,战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两个在雪地上赶路的百姓闻声抬起了头。
“老乡,河西板子村在哪个方向来着?这大雪快让俺迷路了!”
终于,他远远地望见了板子村前面的那几颗大树,以及那将要坍塌的土庙。一阵凌乱的狗叫声从村子里传出来,已经可以看见一些灯火了。村口一个人也没有,他从马上轻轻跳下来,他的心头砰砰乱跳着,从村子里的大路上牵马慢慢地往里走。各家各户的院墙上刷着不少的革命标语,他认出了几户乡亲的门脸儿,顺着记忆往自己家里走去。一个人影从村子里的拐了过来,象是个孩子,手里拎着一盏油灯,正急急忙忙往这边赶。看见他们几个,那人怔了一下,忙打招呼到:
“几位同志哪里去?这么大的风雪,莫不是来村里落个脚?有没有和村支书打个招呼?”
这竟是个大后生子的声音,老解放张着嘴仔细看了半天,嘴里诺诺地说:
“你……是鳖怪么?你还认得俺么?”
那人也惊得愣住了,盯着老旦仔细看了半天,又摇了摇头。老解放忙把军帽摘了下来,再撸去一脸的冰雪,那人的眼睛猛地亮了。
“老旦!哎呀旦儿啊,怎么会是你个球啊?你咋的……你咋的成了大将军啦?乡亲们哪!大伙都出来瞧哎……咱们那丢了十几年的老旦回来了……”
老旦紧紧抱着鳖怪矮小的身材,心想这家伙的嗓子还是那么好,这一嗓子全村就知道了。他看见各家各户的灯纷纷亮了起来。人象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眨眼间就挤满了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他认出了已经驼背的二子他爹,认出了胡子花白的谢家族长,也认出了一个个与自己童年厮守的玩伴们。原本瘦弱的二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见了他就是一个无产阶级式的拥抱,差点把他压得岔了气。众人见那个憨哩吧唧的老旦小儿已经变成了威风凛凛的解放军军官,看来官还不小,屁股后面还跟着两个牵马的,立刻肃然起敬。老旦的爹原本就是村子里的人头,不管是打架还是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