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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亲生的。派出所的院子里有个猪圈,周嫂的家就在派出所里,四个孩子在炕上嘻嘻哈哈,四只小猪在粪堆里哼哼唧唧。老街西边有个菜市场,一九八零年四月十日,有个摊贩到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一麻袋糠被人偷走了。这次偷盗很大胆,一个破衣烂衫胡子邋遢的男人,问了问糠的价格,过了一会转身回来,趁摊贩不注意,将50多公斤重的糠扛在肩上,撒腿就走。周嫂接到报案,骑上自行车迅速追去,沿路不断打听,很快找到了那男人的家。大门开着,院里榆钱落了一地。推开屋门,周嫂看见墙角架着一口锅,正热气腾腾煮着糠面糊糊,五个孩子捧着空碗咽口水,男人正用铁勺在锅里搅。周嫂咳了两声,见一屋子人都在发呆,就没有说话,她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放在一个孩子的碗里。走的时候,她的泪水涌了出来。八九年,周嫂当上了老街派出所所长。此后三年,老街辖区没有发生一起刑事案件。九四年,城区规划,老街拆建成新街。因为分房不公,群众上访,周嫂脱下警服在县委门前破口大骂。
九八年八月二十七日,周嫂心脏病发逝世。次日,大雨滂沱,送葬者三千余人。
第六章 警界精英
周兴兴小时侯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公安抓小偷。
周兴兴上小学时,和哥哥去野外游玩,他指着草丛中的一口机井说,看,这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周兴兴的想象力很丰富。有一次在火车站,人们逮住了一个割钱包的小偷,然而翻遍小偷的全身也没有找到刀片。周兴兴大声说:刀片藏在他嘴里。周兴兴十三岁那年对周嫂说,妈,我想当一名警察。周嫂说,你已经是一名警察了。周兴兴上中学时老是迟到,为了节省时间,他就一边拉屎一边吃饭。
周兴兴很爱干净。他的床底下有一大堆从来不洗的袜子,每天他都挑一双最干净的穿上。
周兴兴喜欢思考。有一次,他走过一个漂亮女孩身边时放了个屁。女孩皱了皱眉,周兴兴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当时女孩听见他自言自语,死人为什么比活人沉?周兴兴懂得多种语言。有几个说话可靠的走街串巷弹棉花的人,曾经看见周兴兴坐在小学校后的池塘边和一只青蛙讲话。就在前几天,从那池塘里刚刚捞上来一具童尸。周兴兴为了抓一个抢劫犯,曾在胡同尽头的一个倒扣的筐底下埋伏了一夜,后来有人问他当时的想法是什么。周兴兴回答:别再下雨了。周兴兴仅用三十分钟就破获了一起强奸杀人案。有个住校的女学生,半夜起来解手,清晨,人们发现她死在了厕所里。女孩的死状残不忍睹,她躺在地上,裙子凌乱,内裤撕碎,头耷拉着,脖子被什么利器铲了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全校师生感到极度恐慌,立即报案。民警在厕所旁的冬青丛里找到了一把铁锨,很显然这就是凶器。学校保卫科的同志积极配合,马上提供了一份有流氓前科的学生名单。周兴兴看着那把铁锨沉思了一会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一个环卫工人,周兴兴举起那把铁锨说,挖粪的,这把铁锨上除了血迹还有屎,便池里有挖过的痕迹,凶手为啥要挖大便呢?只有一个答案,他就是个挖大便的。可以想象,他正在干活,都知道,这活得在半夜里干,那个女学生进来了,然后强奸,悲剧发生……警方立即到环卫局展开调查,很快抓住了凶手。第七章 午夜惊魂
淄博郊区有一所废弃的危楼,周围很荒凉,楼前杂草丛生,楼后是一片墓地。这座小楼在白天看上去破旧不堪,到了夜晚显的阴森恐怖。清明节前,两个民工住进了楼里。他们的工作是修复被雨冲毁的坟地,铲除杂草。楼分两层,民工住在底层。当晚,两个民工大醉,夜里似乎都听到楼上有人在哭。到了午夜,一个民工出去解手,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惨叫,接着是抽搐挣扎的声音,而后万籁俱寂。他大着胆子冲进楼内,看见另一个民工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眼睛暴突,口鼻流出鲜血。楼内有鬼的说法迅速传开,再没有人敢去那里干活,墓地的管理单位不得不出重金招聘,三天过去,只有一个刚刚释放的劳改犯愿意前往。劳改犯叫黄仁发。黄仁发提出了两个要求,给我根棍子,给我两倍的钱。管理单位经过考虑答应了。棍子是用来打鬼的。若是女鬼呢,黄仁发嘿嘿一笑。
暮色苍茫,楼内的血腥味已经很淡,几只蝙蝠飞进飞出。
黄仁发干完一天的活,收拾好地铺,在地铺周围摆放了一些塑料纸,他关紧门,并在门后放了个酒瓶。有经验的小偷都会这么做,如果有人进来,他会立刻发觉。黄仁发抱着棍子睡着了。他不知道他躺的地方就是那民工死的地方。
午夜,门缓缓开了。酒瓶倒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黄仁发立刻坐起来,握紧棍子——然而没有人,只有冷风吹进屋里。黄仁发松了一口气。突然,塑料纸一阵哗哗啦啦的响,似乎有脚步踩在了上面。黄仁发瞪大眼睛,屋里确实没人,空荡荡的。那声音在他面前停了,房间里死一般沉寂。他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就在这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出于本能,他向后一退,手中的棍子也用力抡了下去。棍子触地发出闷响,肯定打中了那东西。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一条死蛇躺在地上。黄仁发咽口唾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他用棍子将蛇挑起来,搭在窗台上。他想,明天烤烤吃。睡下不久,他又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吱吱的响,半掩的窗帘动了一下,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他用棍去拨那窗帘,猛的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黄仁发吓的手一哆嗦。莫非是恐怖引起的幻觉,他揉揉眼,那小脑袋不见了。黄仁发一动不动,倾听四周,楼道里隐隐约约有脚步声,那脚步上了楼,接着楼顶传来卸下重物的声音。那肯定是装在麻袋里的死尸,魔鬼的食物。黄仁发的第一个念头是赶快离开这里,第二个念头是去看看。这时传来絮絮的低语声,可以清楚的听见有个尖细的嗓子说,味道不错。黄仁发当过小偷,是个胆大的人。他曾在一户人家的门后站了一夜,在另一户人家的床下躺了一夜。偷人的东西算偷,偷鬼的东西不算偷。为什么不去拿几件鬼的东西呢,黄仁发对自己说,也许是些宝贝呢。黄仁发脱了鞋,握紧棍子,蹑手蹑脚上了楼。楼上那间房子的门虚掩着,有轻烟飘出来, 火光闪闪,从门缝里可以看见映在墙上的一些希奇古怪的侧面像,很奇怪的影子。黄仁发闻到了一种炒糊了芝麻的香味,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下面就是那几个鬼的谈话。分吧,山爷。
只有大秤,没有天平。
我带了个撇海(酒盅),挖进去,正好一两。
他是谁?
寒少爷。
两个九斤半(头),嘿嘿。
北有二王,南有双丁,双丁想来拜山(结交)。
拉倒,小心点水(贩毒者内部叛徒),这里不是架子楼(饭馆)。
认识认识有好处。
他俩是千张(乡下人),这俩是……
我是广州的三文钱。
我是东北的炮子。
我姓抄巴(李)。
我姓匡吉(赵)。
山爷穿了双蛤蟆叫(皮鞋)。
小飞,小烟包哪去了?
在甩瓤(大便)。
唔。
黄仁发再也不敢听下去了,只有鬼才会说这样的话。他两腿发软,只想逃走,这时楼道里走来一个少年和一只猴子,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冷冰冰的枪口就顶住了他的脑袋。这个少年就是高飞,小猴就是小烟包。高飞将黄仁发推进屋里,说,逮住个掐灯花(偷窥)的。
屋里有四个人。也可以说是五个人。因为其中有个怪物,怪物的脖子上长着个大瘤子,看上去他好象有两个头。他就是寒少爷,我们以后还会谈到这个怪物。
照老规矩办?高飞问山牙。
送他上路。山牙说。
你叫什么名字?高飞问。
黄仁发。
……
砰,枪响了。
此案始终没有侦破。警方声称,楼里没有鬼,民工是毒蛇咬死的,黄仁发是枪打死的。现场进行过贩毒交易,留下的有一杆大秤,一个酒杯,一颗弹壳,一根棍子,一条死蛇。楼外的草丛里有两堆大便,一堆是人的,一堆是动物的。便纸是两张十元的钞票。第八章 灭门惨案
嘉祥县迎凤路有家卖油条的,他们一家人是逃避计划生育来到这里的。他们是被抛出来的野草,在路边搭间棚子,就此落地生根。他们的家是众多违章建筑中的一间,政府用石灰刷上了“拆”。女的叫三妮,卖油条,男的叫王有财,修自行车,我们常常看见街角那种卖油条和修理自行车的小摊。他们两口子感情不太好,他站在棚子前对买油条的人微笑,他老婆和三个孩子在棚子里轻声哭泣。两个闺女,又瘦又丑,一个男孩,胖胖的,都不上学。
在夏天,很多人常常看见小胖子一口一口的咬冰淇淋,两个女孩一口一口咬自己的指甲。三个孩子,全都光着脚在街上乱跑。一天清晨,他们全家都被杀了。
警方接到报案,迅速赶到现场。那时,周兴兴已是刑警大队的队长。五具尸体,光着身子,衣服被凶手堆在一起,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打开了,地上的血搀杂着酱油,豆油,碱,洗衣粉。根据法医安中明的验尸报告,死者王有财咽喉被割了三刀,他老婆三妮胸部中了两刀,三个孩子是被掐死的。经过解剖化验,他们的胃里有没被消化的猪肉羊肉和牛肉,王有财喝过酒,三妮还吃了点瓜子,遇害时间大约在晚上11点。谋财害命?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穷的叮当响,常常为一毛钱吵架,为了一个碗的摔碎而大动肝火。仇杀?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情杀?看看他们的那两口大黄牙吧,从来没有过一把牙刷到过他们嘴里,有时高兴他们也会洗一下脸。
对于杀人动机,周兴兴想过七种不同的解释,都被他一一否定了。
王有财家不远就是医院,他空闲的时候常常去医院收吊针瓶子,现在他和家人的尸体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那太平间处在偏僻的角落,很少有人来,一条小路长满青草,三间破旧的瓦房,阴气沉沉,干枯的葡萄藤攀在窗户上,铁栅栏锈迹斑斑。一间是解剖室,很多药水瓶子泡着一些人体器官,一间停尸房,另外一间是看守人的房间。看守太平间的是一个老头,耳聋,眼花,喜欢喝点酒。王有财的尸体被送来的当晚,天下起小雨,他喝醉了。睡下的时候,他看见一只胖乎乎的手拍了一下玻璃,过了一会,又拍一下。他顿时感到心惊肉跳,打着手电筒出去,原来是一只癞蛤蟆,正在在往窗户上跳。后来,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象是有一只手在窗上抓,指甲抓着玻璃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他又打着手电筒出去,外面什么都没有,雨依然在下。他回到房间,就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发现门后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雨衣,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老头吓的一哆嗦,手电筒掉在地上,他摸索着找到手电筒,那人已经不见了,悄无声息的溜走了。老头以为是幻觉,上床缩在被窝里,惊魂不定。凌晨两点,雨已经停了,月光照着外面的停尸房,尸体蒙着白被单,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窗外的树叶滴着水。老头始终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