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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跟我说,他还在炼狱里煎熬着,老兵们都不把新兵当人看。我笑了,笑得很开心,我拍着他的肩膀说,林默,我已经快到地狱了,而且,我早就没把自己当人了。
“天杀的,谁让你去当狙击手的?那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应该干的活儿。”
我沉默,没有回答他关心的抱怨。于是,我们俩就那么大叉着腿,躺在林子里的空地上晒太阳,享受那难得的周末里的闲暇。当时,我在心里说,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渐渐的,老兵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在经常的对抗演练中,十局里面,他能赢我的超不过三次。老兵很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一边惬意地吐着烟圈,一边乐呵呵地笑。
“墨尘,你没让我失望,我可以安心地走了。”然后,他便会扔下我,去找他的老乡们喝酒。而每次他都会回过头来对吼:“小子,给我加紧练,你一定要替我进T大队。”
我还是沉默,心里却止不住有些活动。T大队,那大概是每个侦察兵的梦吧。
第三章
老兵走了,在那个霜叶飘舞的季节。那天的天很冷,营区的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老兵捏着我的胳膊,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小子,你要加油,你一定要去T大队。”
我点头,说班长,你放心吧,我可是天生的狙击手。
老兵笑了,狠狠地在我胸上擂了两拳,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爬上了汽车。临走前,他最后一次冲着我吼。
“你一定要替我进T大队。”
老兵走了,带着遗憾离开了他热爱的军营,离开了他爱若珍宝的88狙击步,离开了这座被他爬遍了的大山。
他不得不走,因为他再不回去,家里介绍的对象就得吹了,而那几千元才彩礼,也一分都拿不回来。所以,他必须回去,因为,他们那儿,比我出生的那座山,还要偏远和贫穷。
我开始玩了命地训练。一开始,高连还很高兴,经常在点名的时候号召大家向我学习。可越到后来,他便越觉得不对劲儿,终于把我叫了过去。
“你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高连劈头盖脸地问我。
“我要进T大队。”
我没有理会高连的愤怒,很平静地说出答案。
“那也不能这么玩命吧?你真当自己不是人啊?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你再碰枪。这是命令!”
满肚子火的高连将我撵了出来,让我好好地反省、反省。
我不敢与他争辩,因为我知道高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我的日子闲了下来,由一直的忙碌变得突然间无所事事。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所以,破天荒地,我第一次将林默拉到了营区后的山坡上喝酒。
“墨尘,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玩命了。”
林默将一大口二锅头倒进嘴里,喷着酒气说我。
“我答应过班长,要进T大队的。”
我望着太阳西沉的方向,在那一座又一座大山的后面,在那个遥远的西北,是老兵的家。
“T大队啊!”林默沉吟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于是,在那个冬日的下午,在斜阳洒照的半山坡上,两个刚换上上等兵军衔的年轻士兵,就那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了闷酒。直到将那一斤装的二锅头喝成了底朝天,才相互扶携着,一步步晃回营区。一边走,还一边扯着嗓子唱。
“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映着我,开花的年岁,虽然没戴上呀,大学校徽,我为我的选择,高呼万岁……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
春节过后,度过了训练准备期的军营开始忙活起来。从师部开完军事部署会的连长,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们全连137号人拉到了操场上训话。
“小子们,给我好好加把劲儿,这次决不能再输给红三师那帮家伙了,明白没有?”高连站在队列前大声地问我们。
“明白!”我们扯着嗓子大吼。
高连开始变着法儿折腾我们。为了在这次全军区的侦察专业比武中拿到好的成绩,我们全连上下都憋足了劲儿训练。那陡然间增强了好几倍的训练强度,让熬过了那炼狱般三个月的我们,也感到有点儿吃不消。
每天早晚都是全副武装的10公里越野,吃完早饭后便开始各专业的训练;下午是分队或单兵的对抗演练,全连137号人都满山跑地捉起了迷藏。晚上是夜间科目训练,就算熄灯睡觉了,高连还会时不时地来两动紧急集合,拖着全连的人出来跑一趟武装越野再回来。
那一个月下来,我磨坏了两身迷彩服,三双作训鞋,人也瘦了差不多十斤。林默和其他的战友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都是又黑有瘦的。但是,我们的士气依旧高涨。我也是那时才发现,高连,这个从老山回来的老兵油子,没喝过几天墨水的草莽汉子,居然能如此地鼓动一个连队的士气,让我们在一天的疲劳之后,仍能精神饱满地投入到第二天的训练中去。
一个月后,比武开始了。
临出发前,高连在指导员作完动员后带头唱起了《侦察兵之歌》。唱完了,他一腾身窜到了桌子上,对下面齐刷刷站着的我们吼道:“弟兄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我们跟着怒吼,一百多号人爆发出的杀气与威势,弥漫了整座大山。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曾让我们全连上下辛苦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比武,也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顶多、顶多,也只能是场贴近实战的演习罢了。贴近实战,但毕竟不是实战,与后来那些血腥的,真枪实弹的战斗相比,那场比武,就好像一场游戏。虽然说像一场游戏,可我毕竟还是通过它,才拿到T大队的入场券。
对于刚入伍一年的我来说,参加这样大规模的军事比武还是头一次。说不紧张,那纯粹是骗人的,可再紧张,你还是得上。
“你的对手与你同样紧张。”
这句话是临上场前,高连对我说的。他的话很正确,在比武进程中,我遇到了我们连的夙敌,也就是红三师侦察连的一个狙击手。在与他的对抗中,我们俩都因为紧张而丢失了好几次击败对手的机会。但最终,他还是输在了我手里,输在了我这个比他完当三年兵的新兵手里。而当我们真正面对面的见面时,却是在大比武后的领奖台上。那时,我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而他是第二。
我们俩是那一次比武中,单兵专业狙击手组里综合成绩最高的两个人。如果不是我,第一肯定是他的。所以,当他看到我居然只是个刚刚换下列兵军衔的上等兵时,多少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不管怎么说,光训练比武的经验,他都要比我多出不知几倍去。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我会比他先01秒扣动扳机,让他头上的彩烟罐冒出表示被击毙的红烟。
“小子,不错!”
走下领奖台时,他回过头来低声对我说。“有没有兴趣去T大队?我有预感,那儿绝对是你的舞台。”
我说,我就是奔着T大队来的。他赞了声好小子,有骨气。说完,我们都偷偷的笑了,就在那数千人瞩目的领奖台上,两个前一刻还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相视而笑。那笑容里,既有互相的欣赏,也包含着一种挑战,善意的挑战。
为时七天的比武结束了,我们连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高连高兴得不得了,一张黑脸上满是喜气。尤其对我和林默,那更是赞不绝口。因为,我和林默是整个比武里,唯一拿到单兵专业第一的两个新兵。
听高连说,林默比的科目是战场电子信息侦察与强干扰条件下通信联络。这是个科技含量相当高的科目,但只有高中毕业的林默,硬是把好几个电子专业科班出身的士官给打败了。
“还是那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连里的庆功会上,高连端着满满一碗酒敬全连的兄弟。
“狭路相逢勇者胜,枕戈达旦保家国。干!”
“狭路相逢勇者胜,枕戈达旦保家国。干!”
我们举起酒,为了这得之不易的成绩,一饮而尽。
第四章
半个月后,我和林默收到了前往某训练基地集训的通知。高连对我们说,他知道我们这一去很可能再也不回侦察连了。只要熬过那三个月的集训,我们便能进到那每一个侦察兵都向往的地方——军区T大队。而那以后,我们便不再叫侦察兵,而将换上另一个更加耀眼的名号——特种兵。高连说,虽然舍不得让你们走,可我知道,你们的成就不限于此,侦察连的舞台太小了,你们是雄鹰、是蛟龙,生就应该在高空中翱翔,在大海翻浪的。
高连说着,眼圈竟然红了起来。很难想象,这个一向刚硬的汉子,这个当年在老山上没吃没喝,受了重伤都没掉过一滴泪的汉子,会为我俩而伤怀。
看到高连那难过的样子,我和林默那原本的兴奋立刻便没了,活像两株霜打了的茄子。高连不乐意了,他又劈头盖脸的给我们一顿骂。你们俩这像什么?我们侦察连啥时候有你们这样焉不拉叽的兵?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小子你们知道吗?在侦察连的历史上,还从没有人能够进T大队的,以前有去参加集训的,但最终都没熬过那被称为“地狱之旅”的半年。你们这次绝不能再给侦察连丢脸了,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如果敢半路就回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高连越说越激动,那高亢的骂声,让我俩不得不把胸膛挺得高高的。最后,他挥挥手说,你们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师里派车来接你们。记住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和林默说,放心吧连长,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你的兵,都是侦察连的兵,都不会给丢咱们连的脸。
高连说,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哪来那么多腻腻歪歪的东西,快去快去,车一会就来了。
师里派了侦察科一个参谋来送我们。高连和连里的弟兄们将我俩送到了营门口,最后一次嘱咐我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和林默含着泪花儿,向高连、向全连的战友,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高连将我们撵上了车。那两大屁股北京2020将我们“突突突”地拉得离营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熟悉的人,那熟悉的山,那记载着我们汗水与青春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2020吉普将我们拉进了城市。这是一年多来第一次离开那座大山。看到眼前繁华、喧嚣的都市,我的心里升起一丝茫然与不安。扭过头看看林默,他的眸子里居然透露着与我同样的茫然。
打量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些花花绿绿的靓丽时装让我觉得格外别扭。难道,这一年多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让我与外面的世界脱节了么?
我将我的疑问告诉林默,得到的却是他无奈的苦笑。“墨尘,也许我们真的与社会脱节了。”
带车的参谋听见了呵呵直笑,笑完了才回过头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小子,哪来那么多感慨。在那大山窝子当兵的人,有几个没有这样的感觉?别说你们,连我都觉得自己落伍了啊!可是,谁叫咱是军人呢?谁叫咱穿着这身军装呢?作为一个军人,就必须得有失去的觉悟。小子,你们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
我和林默对视了一眼,没有答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