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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干燥,并把饭碗和水盘放在了窝棚口。
我们刚开始吃东西,就听到了厨房的电话铃声。那是医院里照顾迪西·李的修女打来的。她说迪西想见我。
“我去不了,修女,我很抱歉。”我说。
她停了一下。
“你只想让我跟他这么说吗?”她问。
“他需要一位律师。我可以给你一大串律师的名字。”
她又沉默了。我想,修道院一定是这么教她们的。
这种沉默让人情绪紧张,让我感觉正沿着宇宙的边缘滑落。
“我不认为他有很多朋友,罗比索先生。”她说,“没人探望过他。而且,他想见的人是你,并不是律师。”
“我很抱歉。”
“坦率地说,我也一样。”她说,然后挂了电话。
阿拉菲尔和我洗碗时,窗外的甘蔗地在黄昏中越来越黑,突然又响起了电话铃声。
他的声音很粗,似乎裹着一层粘液,嘟囔声从听筒中传来。
“伙计,我真的非常需要见你。他们给我缠上纱布,打了麻醉剂,各种各样的罪都受了一通,还有根灌肠管插进了我肚子里。”他停了一下,我听到了喘息声,“我需要你来一次,听我说说。”
“你需要法律援助,迪西。我想我帮不了什么忙。”
“我找了名律师,这种人我他妈的可以雇上一大堆。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们把我送回吸毒窝去,朋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想说这事儿,但是没错,你现在正被监禁。”
我说,“这是事实,你必须面对它。”
“那是谎言,戴夫。”我听到他喉咙中粘液滚动的声音,“我没吸可卡因,后来再也没有。它已经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我现在偶尔会吸点大麻,但也仅此而已。”
我用手掐着额头。
“迪西,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能为你做点什么。”
“过来听我说五分钟的话。我找不到其他可以交谈的人。”
我透过窗子,看到草地上的阴影,上面有鸟儿掠过红色的天空。
第六节
第二天早上起风了,我驾车沿着高速公路开去,经过布罗萨德,驶进了拉菲特。迪西·李住在罗德斯医院二层,一位身着便装的警官正坐在床沿上和他下棋。迪西·李侧身躺着,他的头部、胸部、右肩和右腿都缠着纱布,面孔似乎是从白色石膏中刻出来的。他的眼睛布满粘液,从绷带的边缘渗出光亮的药膏。静脉注射管插在他的手臂上。
我跟警官打了个招呼,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并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了香烟。
“我就在大厅,房门也会敞着。”他说。
我坐到床边。迪西的头搁在枕头上,他只能用一只眼睛斜视我。
“我就知道你会来。有些家伙就是值得信任。”他说。
“你的声音听来好多了。”我说。
“我现在正好有点精神,大概马上就会衰弱的。当我感觉到蜈蚣在绷带下面爬走时,医生就会来给我注射吗啡。戴夫,我需要点帮助。那些警察不相信我,我自己的律师不相信我,他们准备把我送到安哥拉。你看我这样,我能做什么,朋友。”
“他们不相信什么?”
“这个——”他试图用手指触摸后脑勺,“用手摸摸这儿,在绷带上感觉一下。”
“迪西,那是什么?”
“你做就是了。”
我伸手过去,用指尖透过绷带往里压。
“摸上去就像一卷硬币,是不是?”他说,“那是因为我醒来时,恰好有些家伙准备用一个起重机扳手砸向我的脑袋,但我恰好在他动手前逃掉了。接下来我能记起的,就已经是在水里了。你突然醒来时,看到过自己同时身处水和火海之中吗?我就是那样。在船舱下面有个用于舷外发动机的液化气罐,一定是它突然爆炸了,
把所有东西都炸进了河里。燃烧的木板从支架上掉下来,水中全是热灰,整片该死的地方都是蒸汽在哧啦啦响着。我当时真以为自己下了地狱,伙计。”
他停下来,嘴唇绷成一条线。我看到泪水从他眼里涌出。
“接着,我看到了可怕的事。是那个女孩,你记得的,就是西巴吞鲁日咖啡馆里的红头发女服务生。她在火里,就像根大蜡烛一样,全身上下都在燃烧,悬在那些木板中间,在天空的映衬下剧烈燃烧。”
“我实在无法把这些从脑海中抹去,甚至喝酒的时候也不能。大概他们像对我那样,敲碎了她的脑袋。大概她已经死了。上帝呀,我一想到这些就无法忍受,伙计。她没得罪过任何人。”
我的手在裤子上擦着,呼了口气,想转身走出去,走到阳光下,走进刮风的早晨,走进悬挂着苔藓的橡树丛里。
“拿扳手的家伙是谁?”我问。
“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些狗杂种呗。”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必要看他的脸,我知道是他们。他们知道我准备把事情捅出去,像所有良知未泯的人那样。”
“你跟他们直说了?”
“是这样的。我受够了他们。不,等等,我是受够了恐惧。每当我看到他们的面孔,就感觉受到了刺激,但我还是不得不每天面对他们。达尔顿·魏德林和哈瑞·玛珀斯,一个是愚蠢的乡巴佬,另外一个是来自东部德克萨斯的庄稼汉。”
“我还有个问题。一些人认为你和毒品有染,是在蒙大拿。”
他的眼睛像小鸟一样,合上又张开。
“他们弄错了。”他说。
“大概因为你和一个名叫迪奥的商人卷在了一起。”
他咧着嘴,微微笑了。
“你曾经和禁药取缔机构的人交谈过。”他说,“但他们的鼻子这回失灵了。”
“你在蒙大拿没为他租赁过土地吗?”
“我为他租了一大块土地,但这和毒品没有任何关系。萨利·迪奥是我狱里的朋友,当时一些家伙想趁我洗澡时袭击我,后来萨利·迪奥告诉他们,应该像对他那样来对我。这意味着,他们会给我点烟,当我摘棉花时,他们替我捡满了麻袋。那个男人有点疯狂,朋友,但他救了我。”
“土地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迪西?”
“我没问。他不是那种能让你问这种问题的家伙。他已经有了很多财产,所以才雇人做他的代理。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对我不错,还支给我很多薪水。这是多好的事儿呀!”
“作为老朋友,迪西,我想请你帮个忙;替禁药取缔机构拯救一个叫安妮的孤儿。”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的保证金是多少?”
“一万五千美金”
“那就够了。”
“他们知道我不会去别的地方,除非是安哥拉。戴夫,我不想骗你,我真的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一次坐牢了,但却不知道怎么能摆脱它。”
我望着窗外的树梢,树叶在风中翻动,白色的云映在蓝天上。
“我以后会回来探望你的。”我说,“我想你不该对某个人过于信任。”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是我听歌手明妮·珍珠讲的,关于歌手汉克的事。恰好是他在奥珀雷演唱”我看见了光明‘,征服了全部观众之后。在后台,汉克对她说,“明妮,他们不会有任何光明,他们恰恰不会有任何光明。’那就像你的灵魂悬在一个蜘蛛网上,下面恰好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伙计,那正是我现在的状况。”
第七节
那个下午,我站在大堤上,向下看着钓鱼营地的黑色残骸。据迪西·李讲,这个营地属于明星钻探公司。在立柱下面的浅滩上,躺着床垫弹簧、烧焦的木板、一个金属桌子、一个枯黄的马桶座和几块木瓦。一团灰烬漂在香蒲和百合浮叶之间。
我向下走到水边,发现了科尔曼加热器的残骸,还有一支变形的十二口径散弹猎枪,里面的子弹已经在弹仓里爆炸了。曾经用来给外舷发动机加油的汽罐已经被翻开了,钢瓶就像易拉罐一样扭曲变形。
大火使大堤的下半截都成了黑色。灰烬的痕迹逐渐向外蔓延,像蜘蛛腿一样穿过了毛茛和新生的小草,其中一条腿还伸到了大堤顶端的路面上。
我取出折刀,把灰烬周围的土挖松,闻了闻。土壤闻起来,就像烧焦的草和泥土。
我对纵火案所知甚少。在大堤上,我没找到任何能帮助迪西·李的证据。
我驾车来到圣马丁维尔,在教堂对面停下来。一个办事员告诉,州长几分钟前出去了,有位侦探会和我谈话。
当我走进办公室,他正用铅笔画着什么,指间夹着一支烟。他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但我说话时,他的眼睛不停地扫视墙上的时钟。连着州长办公室的侧门敞着,我可以看到里面的办公桌和空荡荡的椅子。我把迪西讲的故事告诉了侦探,并提及了土地租赁人达尔顿·魏德林和哈瑞·玛珀斯。
“我们知道这些。”他说,“那就是为什么州长会和他们谈话。但现在我告诉你,他并不相信你的朋友迪西。”
“你说州长和他们谈话,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着我微笑着。
“他们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州长去洗手间了。”他说,然后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看着他,呆若木鸡。
“他们现在在那里?”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
“他打电话叫他们来,请他们来做一下陈述。”
我站起来,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张纸,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请州长给我打电话。”我说,“能否再问一次你怎么称呼?”
“贝诺伊特。”
“改行干别的吧。”
我走回敞篷小货车。草地上的阴影是紫色的,一位年长的黑人正从旗杆上取下旗子,一个白人正在关闭侧门。接着,我看到两个男人走出前门,穿过草地急匆匆向我走来。
前面是高个子瘦男人,穿着棕色的休闲裤,油光锃亮的路夫鞋,米黄色运动衫,胸口有块紫色的鸢尾花纹章,一条很细的西部腰带。他的下唇有个三角形疤痕,看来像是贴着一片潮湿的塑料。
后面是小个子男人,黑皮肤,腰很粗,是那种把裤子穿得很低,来冒充尺寸和掩饰年龄的家伙。他眉毛下斜,在他鼻子上方交汇到一起。尽管天气很暖,他还是穿着长袖衬衫,口袋里装着记事本和圆珠笔。
他俩脸上带着焦躁的神情。
“等一等,伙计。”高个男人说。
我转过身,一手搭在开启的车门上,看着他。
“你刚才在那里提到我们的名字。你为什么要那么评论我们?”他说。他的眼睛眯着,舌头在那个三角形疤痕上方跳动着。
“我刚才不过是传递一些信息。那并不是我编出来的,伙计。”
“我知道这些信息是从哪儿来的,但我不能容忍,尤其这些话是从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嘴里说出来。”他说。
“那你可以不去管它。”
“这是诽谤。”
“这是一份警方记录。”我说。
“你到底是谁?”另外一个男人说。
“我叫戴夫·罗比索。”
“你做过警察,或者说是错大罢了!”他说。
“我想请你们走开。”我说。
“你请我们走开!伙计,你真是不可理喻。”高个子男人说。
我转身准备进入卡车,他把手放在了窗框上。
“你别想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