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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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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一进客房里人就迫不及待地把燕子往床上拉, 燕子闭上了眼心里想本小姐既然 
批发生意都做过了,难道还怕零售吗?! 所以燕子清楚地记得她在一件件往下脱衣 
服的时候还朝那个男人笑了一下。男人递给她的是毫不含糊的百元大钞, 动作也就 
是毫不含糊的动作, 一进入实质性的接触那男人就很讨厌地要燕子不停地更换各种 
姿势,燕子若不从男人的动作便很粗暴,好不容易挨到结束, 燕子匆匆把衣服穿好 
就逃也似地从那间客房里奔了出来。 

    有了一次如此不舒服的体验,燕子以为自己就此会金盘收手, 哪料事情并不如 
此简单, -个小时之内就能挣来她在制衣厂要拼死拼活连轴上夜班做十天半月才能 
挣来的钱,这确实就好像明知此是陷阱但无奈这陷阱太诱惑, 燕子就仿佛吸食大麻 
上瘾的人一般身不由己就纵身跳了进去,且越滑越远了……在这整个思绪过程, 燕 
子的手始终捏着女儿那小小的照片,女儿已经两岁了,在燕子无数个自谴、 空虚、 
自我鄙视的苍白幽暗瞬间,女儿小小的微笑就是燕子逃循这一切的良药, 燕子总是 
对自己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 花蕾般的女儿就是燕子逃避尘世的乌托邦…… 
燕子把亲爱女儿的照片放在胸前,感觉自己似乎又要睡去, 突然她听到房门开了, 
接着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 燕子拉开房门顿时眼中一亮——她看到小雨和她的那位 
内地至爱张鸿建拎着行李走了进来。 

    小雨娇媚的脸红扑扑地, 放下自己拿的那个较小的行李包就急忙替张鸿建把那 
个较大的行李包放下。燕子笑着和小雨打招呼,小雨,要不要帮忙。小雨笑了, 笑 
得很灿烂一扫往日的忧郁。小雨说,燕子不用你帮忙, 只不过张鸿建来了要给你和 
丽莎带来一些不便,好在我们很快就会找房子住的。在小雨说这话的时候, 张鸿建 
只是礼节性地朝燕子点了点头。说起来张鸿建和燕子已见过数面, 在燕子和小雨合 
伙租这套房子的两年间,张鸿建每年大约都要来看小雨一两次, 他总是尽量地呆在 
小雨的房里,轻易不出房门。 大约四十好几的他很痛恨自己在燕子面前展示的这种 
尴尬形象,所以他总是把自己隐没了又隐没, 有一阵子燕子只是看到小雨在厨房里 
一碗碗烧菜才知道小雨的骑士还没有走。燕子总是在厨房对小雨耳语,喂, 小雨你 
这样又煮又炖的是不是让他吃了晚上好长力气呀。小雨脸唰地就红了, 第一反映就 
是把厨房门关上,然后对着燕子说,死燕子你小声一点, 千万不要让张鸿建听到, 
他一生气就要走了。看小雨如此紧张燕子也就不怎么开玩笑了, 但心里却对张鸿建 
充满了鄙夷,他凭什么一生气就要走,他凭什么, 他这个白面书生每年像候鸟一样 
飞到这里享受着小雨一日日相思积淀浓郁得化也化不开的爱情, 他采足了花蜜便拍 
拍翅膀飞走了,飞到他的妻儿身边, 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小雨说他人走了心却 
留在了珠海,留在了小雨身边。但他所说的那颗心并不是一颗物质的心, 他到底留 
下了还是没留下是无从检验的。 他也可以在启程来珠海的时候对他的妻子说他虽然 
要离开家但他的心却留在了家中。同理他的妻子也无法检验他的话是真是伪, 因为 
他说的那颗心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颗文学词藻的心罢了。 

    此刻见张鸿建终于向自己点头致礼,燕子便笑着说,你好,张生。 欢迎你来到 
珠海,小雨盼这一天好久了,你真要好好善待她才是。说到这里, 燕子觉得自己的 
眼圈竟有些发热,她看到张鸿建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将眼睛转向了小雨, 满眼 
溢出了深深的爱意,小雨微微笑着, 在张鸿建目光的抚惜下面容愈发灿烂愈发娇媚 
…… 

    燕子退回了自己的房里,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燕子相信在九十年代真正的爱情 
仿佛珍稀动物般寻常不见, 但她知道自己心底里还是渴望这旷世奇宝有一日能奇迹 
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每当燕子潜意识中感觉到这深深的渴望时, 她四周的背景就 
会变成一片灿烂的黄色, 而她整个人也就变成了梵高画笔下被阳光晒烤得呈焦灼状 
态的向日葵, 这时候燕子无论在干什么就算是在最最没有诗意的洗手间只要燕子的 
思绪闪到这里, 燕子就觉得自己立即就被一种神奇的力量迅速地镶嵌在古老的画框 
上通体呈现出那么灿烂那么焦灼的黄色……这焦灼的黄色寻常不见, 然而在燕子深 
深的睡眠中这罕见的黄色总是摇晃着它那镶满钻石的翅膀在空间盘旋, 给燕子的梦 
境带来深深的析求和叹息…… 

    因为没有真正的爱情燕子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部组装精密反映敏感的机器。 她 
在和那些外表衣冠楚楚内里却被倩欲反复煎熬的男人做爱时总能恰到好处地假做高 
潮把那些蠢男人一个个也带入高潮,其中还包括一些有阳痿病症的男人。 叫燕子感 
到奇怪的是,所有的男人不管身家如何在性高潮时动作表情竟是如此相似, 在思绪 
转到这里时,燕子的脑海同步闪现出一个画面,还是很多年前,妈妈杀了-只鸭子, 
那鸭子无声无息地在盆里躺了许久,大家都以为这只鸭子死了, 可突然间那只鸭子 
抬起流血的脖子抽搐着从盆里蹦了出来,蹦了大约一米才壮丽地倒下, 而男人的高 
潮一无例外地叫燕子在脑海中想起鸭子生命历程中的最后一米, 那抽搐那带血扭动 
的脖子也就和无数个男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在这种时候燕子就觉得自己的灵魂 
从自己乏味陈旧无奈的皮囊挣脱了出来, 灵魂像羽毛一样轻盈地悠然上升伴随着一 
种月白色镶紫边的音乐, 灵魂变成了一片薄薄透明发光的晶体贴在天花板的吊灯玻 
璃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自己和身边的那个高潮过后瘫软一团的男人……在进行这样 
思绪的时候,燕子已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 拎着精美的意大利真皮手袋行了出去, 
燕子第一要吃中餐,第二要购物,第三还要上发廊洗发。 


        二 


    张鸿建听见燕子出去的脚步声,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服, 以一种极其敏 
捷的姿势将小雨一把搂在怀里。小雨正在衣柜挂张鸿建那套惟一的名牌西装。 张鸿 
建猛然的拥抱使她几乎站不稳,张鸿建稍一用力小雨就整个儿跌进他的怀抱了。 张 
鸿建紧紧地搂抱着小雨,小雨也紧紧地搂抱着张鸿建,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 
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惟一的动作是两人的手臂都在暗暗地增加力度, 这种增 
加很默契带有一种磁场般的向心及凝聚力, 以至于他们的肋骨在这紧紧的拥抱中把 
皮肤和肌肉都挤得塌陷了下去, 两人一根根凸出的肋骨在彼此的磨擦中发出了一种 
有质地的响声,响声中窗外一支摇曳的树枝上所有的绿叶顿时全变成了盛开的花朵, 
这些红的绿的紫的黄的白的蓝的花朵传递着浓郁如腾腾蒸气般的香气, 齐心合力在 
他们的窗前热情洋溢地怒放。响声和香气在他们心中燃起了旺盛的情欲火焰。 他们 
不由分说地同时将衣服一件件剥去,然后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动作起来, 小床在他 
们纠缠的身体下不负重荷痛苦地呻吟起来, 这铁架和木板合奏的悲苍曲仿佛及时注 
射的催情药使他们愈加昂奋,他们也呻吟起来,和铁架木板一起达到了高潮。 

    高潮过去后,他们双双躺在小床上,他们脱去的衣服零乱地撒满了一地, 小雨 
本色丝黄的文胸和内裤仿佛电影镜头一般在地上定格, 他们本人则慵懒赤裸地躺着 
仿佛是一幅十九世纪欧洲盛行的人体油画, 他们就这样躺着享受着肌肤相亲的温馨 
和高潮之后的宁静。 

    首先是小雨破坏了油画的效果,她抬起了她的上身, 她瀑布似的长发顿时垂直 
了下来,一直及到她赤裸腰部的凹陷处,小雨对着仿佛沉思又仿佛睡去的张鸿建说, 
建,我们立即登记结婚吧,好不好? 

    张鸿建很久没有回答,小雨又说了一遍,等了-刻张鸿建才点了点头。 小雨立 
即将身子俯在张鸿建的身上,高兴得小声笑了后来又小声地哭了起来, 她瘦削的肩 
膀在长发的环绕下抽动着,张鸿建伸出手臂搂着小雨, 两人都沉浸在他们以往岁月 
长长的恋情中……时光随着他们思绪的沉浸迅速地向后移动, 一幅幅的画面在他们 
脑海中连续不断地展开, 许多的色彩和声音随着无数只透明飞翔的翅膀川流不息地 
在这间小屋涌动。 

    小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城的日报做了记者, 开始的时候小雨按惯例在校对组 
做校对。小雨每天早早地上班,她总是从办公楼旁的小路匆匆地走, 裙子一闪就走 
进了与办公楼相连的校对组所在的小搂,和报社的主办公楼相比, 校对的小楼简直 
是太小了太灰扑扑了, 和小雨一起分配来的其他几名大学生几乎一天也不能在这座 
小楼呆下去, 他们一有空隙时间就像那乱飞的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地飞到那座带电梯 
的大楼,顿时整座办公楼的走廊都布满了他们好奇和兴奋的脚步, 他们感觉良好地 
在每一个部门都停留那么十几分钟,东问西问了解自己有可能分配到哪个部门。 此 
外他们都有好为人师的共同特点, 他们甚至直截了当地向头上白发数量超过黑发数 
量的德高望重总编辑直陈自己如何办好报纸的我见, 有一位叫王子若的就因为当时 
屡屡向总编辑陈述,所以在他还在校对组的时候就被本报的老记老编们称呼为王总, 
这称呼一直保留到现在,现在的王子若一年半载也不进总编的办公室了, 但人们还 
是王总王总地叫着他,甚至连真正的老总也这么叫他。 当时几个初出茅庐年轻大学 
生的嚣张气焰把报社人事处的几位同志后悔得要命, 他们想当时大学把所有的优秀 
生档案都摆出来了让他们挑,他们怎么就走了眼挑了几个这样的宝贝。 所以在结束 
校对组的工作后,从不往主办公楼跑的小雨反而分到了报社最好的工交部, 王子若 
王总呢却分到了报社最没有色彩永远洋溢着黄昏氛围和更年期综合症的资料室, 和 
一帮老头老太为伍。 

    小雨开始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分在工交部, 后来张鸿建告诉她就 
是这个原因,张鸿建说我的窗口正对着那条小路, 每天我都看到你穿看摇曳的长裙 
从那条小路走过,而上班的时间在小路就看不到你的身影了, 当那帮大学生像一拨 
乱飞的麻雀从那条小路走过时我怎么也寻不见你那摇曳的长裙, 我想你分得这么好 
大概和这有关。小雨看着张鸿建,张鸿建也看着她, 小雨想那么在那么长的一段时 
间里他张鸿建每日都注视着那条小路吗……她心里想着这句话, 嘴里并没有说出来 
但她的神情却把她心里想说的这句话写到了脸上。张鸿建对小雨点了点头, 小雨说 
张老师你为什么点头。张鸿建说你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每天都注视那条小路吗, 我点 
头就是告诉你我每天都注视着那条小路,目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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