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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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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这一支奇怪的人群,登上一架很高很高的山时,黄河拦住了他们的去
路。“就在这里住吧!不要跑了,天底下的好地方,早让人占了!”大顺店说。她
的话就是圣旨,所以没有人说不同意的话。山梁上,不知为什么有些废弃的窑洞,
有一盘碾子,有一棵古槐,有一座破烂不堪的文昌庙。这就是他们的落脚的地方。
这地方原来叫吊儿庄。山下的人们,见了这一支形形色色的人,叫他们是痞子,将
他们居住的这地方,改口叫痞巷。大顺店觉得这名字很好。

                           12

    父亲背着那女人,腰身一闪一闪的,在我头顶晃动。母亲很沉默地走在队伍最
后边,像吆一群羊一样,吆着我们弟兄仨。并且目光不时越过我们的头顶,不满地
向父亲望去。

    我也受到了母亲目光的感染。黄河岸边的山,很高很陡,路自然也是十分的
陡。几次,到了悬崖边上,我看见父亲停下来,招呼着让我们小心。说话的当儿,
父亲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悬崖底下,扫了扫背上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我在心里暗
暗鼓劲,盼父亲一撤手,腰一拱,屁股一撅,将这女人,扔下崖去。可是,这女人
仿佛看透了父亲的心思,她突然说:“这位大哥,你可不要有瞎瞎想法,我要有个
三长两短,你们全家,是出不了这个痞巷山的!”这女人的话使父亲断了念头,他
开始专心专意地背着这女人,爬坡了。

    越过山顶,再往前走几步,一处阳gua上,有一溜高高低低不规则的窑沿,有
一架碾盘,有一棵很粗的,树身不高的老槐,有一座破烂不堪的文昌庙。这就是痞
巷了。

    大顺店留我们在痞巷吃饭。做饭的是一位老汉,身材很高,很瘦,鹰勾鼻子,
下巴下面,有一圈胡子,烂眼圈。大顺店叫他“马王爷”。马王爷对我们这五张大
肚皮,很反感,他阴沉着脸,把个锅锅灶灶弄得乱响。但是,很显然,他也不能得
罪大顺店,因此,只好勉强去做。

    这一顿吃食,是我从生下来一直到那时,吃过的最好的一顿吃食。这叫“猪肉
撬板粉”。碗里,一半是腊猪肉,一半是宽宽的板粉条子。我敞开肚皮,一连吃了
三大碗,直吃得在一旁看着的父亲,都有些不好意思。“这娃娃小时候,受了!”
父亲向大顺店解释说。

    父亲自己,大约也吃三碗。吃饭的途中,恰好空中有一架国民党的飞机,盘旋
了一阵,父亲挑起一筷子板粉,说:“蒋介石老子,吃些什么呢?到这份上,恐怕
也就尽了!”

    吃过饭,在这大顺店的窑洞里,父亲迟迟不走,呷着茶。母亲仍旧像惊了枪的
兔子一样,神经兮兮的。这些艄公,这个有些古怪的女人,这个烂眼圈老头,还有
这一顿过于丰盛的吃食,还有山顶这个荒凉的村庄,都使她有些害怕。她觉得深浅
难测。

    母亲爱抚地摩娑了一下我的头发,要我去提醒父亲,说“该走了”!谁知,当
我走到父亲面前,刚一提起个“走”字时,父亲说:“不走了!天下黄土,哪里不
埋人!”说完,他看了大顺店一眼。大约在路上背她时,大顺店曾经向父亲提出过
这个话题,因此,现在,她的目光里,出现一种鼓励和赞许。

    母亲忧愁地皱起眉头。

                              13

    一弯勾子似的弯月,渐渐地隐现在头顶。这是我在痞巷度过的第一夜。我们
家,被分配在距大顺店不远的一孔闲窑里。野外干活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都
是清一色的男人,这些男人,分成两帮,一帮是我们在黄河岸上遇到的那些艄公。
另外一些,没有这些强壮,是些痨病鬼,大烟鬼,死娃病老汉之类,他们的活路是
种地。

    掌灯时光,人们陆续来到了大顺店的窑里。油灯下,大顺店的一张小小的俏脸
儿,显得容光焕发,妩媚动人。她全不是我们在黄河边遇到的那个村姑了,耳朵
上,头发上,脖项上,手指上,穿金戴银,一副华贵的样子。父亲自然也参加了这
个每晚一次的聚会。大顺店把父亲介绍给痞巷的居民们,说这是她邀请他在这里居
住的。她还要父亲自报家门,介绍一下自己。

    烂眼圈马王爷,原先,我以为他只是个做饭的角色。其实我错了,他在痞巷的
位置,大约相当于管事。我发觉大家都有一些怕他。而他,最初给我们做饭,仅仅
一次临时动作。

    那个瘦瘦的青年士兵,在父亲的自我介绍这项议程结束以后,便迫不及待地从
腰里,摸出一块光洋来。他走上去,将光洋放在炕上,在放的同时,献殷勤似的冲
大顺店一笑,然后,又回到他的小凳上。大顺店捡起银元,熟练地在手里撩了两
下,又放在口里吹了吹。“从那个老女人身上摸来的?”她问。

    几个出外行乞丐,亮开他们的篮子,里面是一些干食。他们将篮子也放在了炕
边。

    几个种地的农民,从腰间,摸出两个沉甸甸的东西,原来是两颗手榴弹,农民
说,有几个逃兵,从地头经过,用这两颗手榴弹,换了些大烟桃子。农民说着,将
两颗手榴弹,头朝下,立着放在了炕边上。

    烂眼圈马王爷,没有见过手榴弹,想瞧瞧稀罕,他刚一伸手,大顺店胳膊一
挡:“别动,这东西,也是你摸的!”说得马王爷,有些恼怒地缩回了手。

    大顺店将目光,投向在墙旯旮里蹲着的父亲:“张谋儿,你说过,你在家乡,
当过赤卫军!”父亲赶忙答应了一声。“那好!”大顺店又说,“这两个手榴弹,
或许将来用得上!”父亲起身,走过去,将手榴弹接了。

    我见马王爷恼怒的眼睛,看着父亲。

    大顺店又用目光,扫着炕上那些吃食。“谁家缺吃的,谁家拿去吧!”问了几
句,没有人吭声,大顺店就叫那几个乞丐,把讨吃来的这些东西,先自个拿着。

    还剩下那块银元。我看见,年轻伤兵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脸色绯红,眼
光有些迷乱,色迷迷地望着大顺店。大顺店挑逗性地望了他一眼,年轻伤兵,在这
一刻,从头到脚,幸福极了。大顺店笑一笑。

    “钱是一个好东西!这银元,我要了!”大顺店说完,将银元放进了她的枕头
匣里,锁起。

    烂眼圈马王爷,见银元已经收起,于是说:“今儿格晚上,就到这里了吧,明
天,各人依旧干各人的活儿,不准偷懒。那大烟桃子,可是要照管好的,不能再随
便给人了!大顺店,今儿格晚上,你做谁的新娘,你决定了没有!你决定了,你就
说出来,不要让大家干等了!”

    马王爷说完,拿眼睛瞅了伤兵。所有的人大约都以为今儿格晚上的好事是伤兵
的了,于是或者嫉妒或者羡慕地望着他。我听见,父亲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我还
看见,黑眼罩的那个独眼,变得黯淡无光,他把头深深地勾了下去,勾在了两个膝
盖之间,只露出半截白白地爆着青筋的公鸡一样的脖子。而伤兵,这一刻突然害羞
了,他的脸别过去,对着墙,只让耳朵支楞着,逮大顺店就要说出的那一句话。

    大顺店说话了。大顺店做出的决定,令在场的所有意外。今天晚上,她的恩
宠,要施加给土匪黑眼罩。说这句话时,她用眯拢的目光,将在场的所有人扫了一
眼。我感觉到,当她的目光在父亲身上扫过的那一瞬间,父亲打了一个冷噤。

    黑眼罩的头突然高高扬起来,脖子像斗胜了的公鸡一样向前弓着,那只独眼,
熠熠如同鹰sun。他骄傲地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走过去,一脱鞋,上了大顺店的
炕。

    所有的男人都不再言语。站起身子,默默地离开。只有脚步声和身子碰到物什
上的声音。最沮丧的要数年轻伤兵了,他现在一下子变得灰塌塌的,佝偻着头,十
足地一个受了委屈受了欺侮的孩子。当他一跛一跛,就要离开时,大顺店溜下炕
来,她走到伤兵跟前,伸出手。在伤兵的蓬松的头发上,摸了一把。“老是欠
吃!”大顺店说,“不要着急,馍馍蒸好了,在篮篮里放着哩!我给你留着!”我
看见,伤兵的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伤兵走了。

    门头关了。门差点夹住了我的脚后跟。我有些好奇,我不知道大顺店留下黑眼
罩,要做什么。豆油灯亮着。隔着门缝,我看见大顺店将外边的红衣服脱了,露出
两个光光的胳膊。里面,只穿了一件红裹肚,两个奶头,将红裹肚撑得圆圆的。那
个黑眼罩,头靠在她的腔子上,正在油灯下烧大烟抽。在猛吸了一口烟后,黑眼罩
将他的手,从大顺店的裤子里摸进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大顺店问。“我不知道!留下,这就够了,
为什么留,我不愿去费那个脑子!”黑眼罩答。听这一说大顺店叹息了一声,说: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我还要继续看。突然,我的脑后,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接着,一只大手,像老
鹰抓小鸡一样,将我拎到半空。我双脚乱蹬,哇哇地叫起来。

    黑眼罩从大顺店的交裆里,抽出手,他跳下炕,鞋也没穿,走到门口,两手一
展,将门开圆。“谁?”他可怕地叫一声。

    我被这只大手,扔到了窑洞的地上。“这个孩子,他偷看!”一个熟音说,我
偷偷地向上望了一眼,见是凶神恶煞的烂眼圈马王爷。“是吗?”大顺店见说,躺
在那里,没有动。马王爷又说:“取下你的簪子,将这小杂种的两只眼睛,戳瞎
吧!”“他不懂规矩,况且,还是个孩子,就饶了他这次。把他交给张谋儿去,让
他打他一顿!”大顺店说。

    我站起来,跟着马王爷走了。我见大顺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要烂眼圈去关
门。

                             14

    狼蹲在碾盘上,学小孩子哭,“哇儿哇儿”地。豹子在羊圈、牛圈、猪圈和人
的窑洞的门前,印下一行一行梅花瓣。猫头鹰在那棵老槐树上,一声一声地长唳。
月亮静静地照耀着这一座荒山,这座我童年的痞巷部落。关于痞巷,关于这个穿红
衣服女人的故事,我曾经讲给我的一位作家朋友听。他说,这大自然的惊世骇俗的
一幕,大俊或大美,大恶或大丑,它并不轻易地展现给凡人。就像那云破日出,突
然露出一束霞光,独独地照在你身上一样。他说,它既然显露给了你,那么证明你
有灵性,证明大自然想造就你。上帝为了成就一个人,它打发来了女人;上帝为了
毁灭一个人,它打发来了女人。你应当对得起这次恩赐或恩宠。因为对于有些人来
说,对于有些家庭来说,他们苦苦地期待,却往往以失望结束。

    我的痞巷,这是一个独立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母系社会。天底下,为什么留下
这么一块既没有贤者、也没有暴君把守的土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秘密。这里是克
山病区,先前到过这里的人们,或已经死亡,或等战乱和灾荒过后,都迅速地离
去。山下的人们,以一种神秘和恐惧的口吻,指着头顶上的这座山说:“痞巷山,
既杀人,又养人。”

    这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是靠什么在威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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