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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露出得意的奸笑,像又奸了他娘一回似的。
然后枪镇定拍拍头上的土,没再跟他一般见识。爬回拖拉机上回头道:“警察
又来了,这回又得把你逮捕!”
京雁爹这才看准,刚才不是两棵树是那两个警察。
但他毫无畏惧,喝道:“又来了怎么着?这回可不是逮我的,是逮捕你们这一
群王八羔子的!”
“你寻思逮了别人能剩余出你一个?”
“小猴子……王八羔子你停下!……”他提了镰刀转着圈儿追逐轧了麦子的拖
拉机。
枪镇定扔了拖拉机逃命,京雁爹自己骑上机器,一边摸索一边说:“开关在哪?”
法医爬上去推开他:“你可摸不得,摸着电人!”
法医看好麦距把拖拉机又开起来,手底下相当熟练。
“你有一天是不是进了城,老兄?”法医一丝不苟地开着拖拉机,突然想起那
天晚上看见京雁爹。
京雁爹忽然很悲伤,“哎呀,”他叹息道,“昨晚上我做一个梦,梦见闺女和
我诉苦,说她嫁了去的这个人家,很讲卫生,只是很冷,冷得像北冰洋一样
法医不由打了一个悸栗,惊问道:“你怎么梦见的?还梦见她屋里有别人吗?”
“她叫我早点领他回来……”
“那以前你梦见她住什么房子?”
“以前也梦见过……”他哭泣着,“以前是没房子,住荒坡,也给我诉苦,说
手都叫风刮皴了……”
法医手心儿里直出虚汗。
飞波在后边捆麦子。
一个挑担妇女走过,刘宣委的目光严肃地在她的腹部闪烁。
“送的什么饭?”
“锅饼。”
“生活水平不低呀!”
“煎饼吃烦了,拿麦子换锅饼吃去。”
妇女的脸蛋上露着烧包儿的喜悦。
然后放下担子,在腿上掰开一块锅饼,放下一罐稀饭,罐子上的碗里还有咸鱼
豆鼓。
“来上坟呀?”京雁爹深情地看着她。
“这就是他的老相好……”刘宣委给飞波使一个带彩的眼色。
她已经没有一点感情:“京雁她哥又发脾气,把久仰他爹的收音机差点砸了,
正好我打门口过,久仰他娘叫我给你捎点儿煎讲,说她不敢离门儿……”
“砸什么我赔他什么!”京雁爹气粗极了。
“那你赔去!”她走了,懒得再搭腔。
他却还在喊:“我叫你那儿喊个爸爸,他开口就骂人……你过去和他说,不叫
爸爸我不给拖拉机,叫了我出钱给买个新的……”
她根本不回头。
深夜他们才把麦子都运到场院里,这是许多个小场院中的一个,场院平如明镜,
由此而见京雁爹庄稼活儿的精致。他俩累得站不住,村子和场院漆黑,远方小册庄
场院上的电灯群像星星和月亮似的照耀着这里,京雁爹趴在麦垛上望着那些星星和
月亮,似乎他永远不会感到活儿累,但心却总是疲惫不堪地脆弱。
飞波也感到那星星和月亮那么美,如人间的城市,那儿的人过上了在地如天的
生活。
“老哥你根本就没说实话,江苏那边没人听说你闺女嫁过去,反而说你闺女和
县城里一个人好,这人叫刘如。”
“我不认识!什么如?”
“刘如,他上你家喝过酒,你忘了?”
“你说他在哪里?我去找他了帐!”京雁爹跳起。飞波抱住他,放倒在原处。
“京雁他娘从不管京雁?”
“谁说她不管?别人和你们说的?根据情况的问题是……她始终承担着做母亲
的责任,我们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我丝毫不恨她,……”
“京雁常上她那儿去吗?”
“不去。”
“她常来看她?”
“她不敢。”
“你们在外边约会?”
“那是坐监狱之前的事……”
“照这么说今天送饭是多少年头一回?”
他又摇头……
第十二节:在地如天的生活
后来,在黑村制高点上又起了一户盖的最高最排场的宅子,宅子没拉院墙,但
并非像别人一样尚待扩大。正屋五磴高台阶,院中栽着村里最高最茂密的一簇玫瑰,
枝繁叶茂,花朵芬芳,七彩争辉。
这所宅邱的主人更怪,是一位堪称“老革命”的退休老干部花情有。此人当过
区委员,家眷原先也是这儿的村民,移民时搬的家。退休之后老花同志的一家完全
有资格住到镇上去,不知道怎么忽发了这奇怪念头,不恋繁华,回避乡镇,也在国
家地图中已经取消、没有户口的黑村起了房子。
他起房子的时候当然不会得到上级允许,儿子孙子都跟他住在这里,也不知他
有没有为儿孙们的前途着想过,等他死了以后,儿孙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他有户口,不在这儿而已。也领着退休金,因此房子才起得好,生活也无
忧愁。
老花同志恋田园而不习旧艺,一点也不跟大伙争退水地,每天只把半瓶白酒,
慢慢地喝完,有时也能不慌不忙喝下一瓶去,这得是从早晨喝到半夜的时候,有棋
下。
在这个已经有凯迪拉克的耀眼光辉闪过的空间里,他只面对酒和棋子儿。而且
通过酒和棋,把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和有味道。
他的棋友便是青年冯独钟,他俩一样怪。其他还有许多好朋友,如京雁的那个
得羊痫风的哥,不远游时便最愿意到他这儿来聊天儿,有时候在这儿发脾气,把老
头儿最心爱的半导体收音机摔出去。
青年冯独钟在当前这个时代爱与老头面对象棋,似乎也是一种摆脱痛苦的方式。
他的业余水平比较高。他和花情有玩的挺好,两人进了棋局就龙争虎斗,妙语连珠,
智慧无穷,悲喜交加。
对于无上级领导单位的册庄,自从老花落了户,有时老花同志的话就给人一种
上级指示的感觉。
他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实则对世界对自己都已经无知到了返老还童的
境界。他刚刚又查出晚期肝癌,之所以能貌似深沉地活着,就在于他根本听不懂医
生的语言,只懂得不是肝炎,是肝上有个炎肿。炎肿还不是肝炎,这叫什么大夫?
老花一个劲地冷笑,想讽刺讽刺,没捡着合适的空儿。
肝脏有时很不是滋味,他顺口问冯独钟:“你说说,化疗是什么意思?”
冯独钟对化疗这个词儿还算明白,“我听说癌症才用化疗,俺厂里有个小女孩
得了白血病,天天去化疗,先化得精瘦,脸像鬼,不几天就化死了。”
老花不由连连发出几声冷笑,又是摇头又是撇嘴。“他就不说我是癌症,既然
不是癌症,还非说得住下化疗,你说现在这大夫……哼哼,一钱不值。”
飞波、法医和京雁爹在麦场上趴着的时候,冯独钟正陪老花下棋,已经下到快
天亮了,油灯里添了六次油。麦收时节,冯独钟可不像村里人那么忙活,他地少,
大部分活儿小媳妇都干了。
“你老人家太舒服了。”冯独钟对花情有的生活状态非常敬佩,“老革命干部,
拿着百分之百的退休金,生活无忧无虑,玩得也痛快。”
“你可不能跟我学。”老花今天有些不同往常地下达了领导指示,“人家那些
退休工人也有自己做小买卖的,该做的时候你也得做点,以后不能光玩了。”
冯独钟先是惊奇,借着灯亮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快不行了吧?但也立刻换了
一副特有理的神气:“想干我今天就能干,我的朋友太多了。可孩子谁看?”他说
的是怀里最小的,“我脱不开身。”
老花笑了:“咱爷俩谁也别说谁,都不是那种能当先进的人!”
“这一步是死棋了!”冯独钟面对老花的残局,毫不客气。
老花左右试试,果然陷入绝境。这时他的肝部疼痛加剧,等儿子给他把小收音
机打开搁到棋局酒局之间,里边播的是评书《楚留香传奇》。儿子久仰已经睡下,
忘了起来给老头开收音机。老花这才发现是因为收音机开晚了,肝才疼。儿子起来
又给把该吃的药片药水一一放好,老花一把划到地上。“不吃了。”他像个小孩儿
似的拧着脸儿。
冯独钟不由又看着那些药片眼馋,也就老花这老革命,这村里的人可没敢这么
糟蹋药的。
“你们什么都给我耽误!”老花手按着肝部愤愤然。
儿子在忍气吞声往起捡。
“你真有福”,冯独钟说,“也没病,还拿这么些药吃着,都是什么药?”
“他真不知道是什么药。”儿子说。
“吃药再叫我自己管,什么事还叫你们这些废物管?把我累死了,你们什么也
不用管了!”
冯独钟急忙走了一步活棋,反正早晚是个死,让给他个面子。而后拐个弯儿引
走了话题:“老革命辛苦一辈子了,就得别管吃什么药片。吃什么药该什么时候吃,
必须让别人管,这个问题有宪法规定。不过有件公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汇报?”
“别提汇报这俩字儿,我不喜欢。”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冯独钟当然特别懂事故,“县公安局来的这两人是调
查京雁的下落问题。我突然想了起来,有一回我从公路上下来,碰巧京雁和县上那
个姓刘的往上去,我见他正伸手往京雁怀里掏,京雁倒不孬,攥着他的手往外推……
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给公安局的谈谈?”
老革命对汇报问题不理睬,在研究棋。
冯独钟心想,他已经糊涂了,看来离死不远啦。
第十三节:受辱少女
飞波和法医从瘸子那里了解了线索已经立刻回县城在多经办找到刘如,因为法
医认识他,也没客气,直接就说:“没外人儿,说说你和黑村那闺女的事吧。”
刘如便大惊失色,脸煞白。匆匆忙忙地说有件急事要给手下人安排,让他俩在
办公室稍候片刻。
飞波觉得他不会逃,他却真的没再回来,逃走了。
他俩回局里作了汇报,局长立刻作了布置:派人追踪刘如下落;如果他们两个
觉得力量不足,立刻组织在家的主要警力,进驻黑村,进行一次小会战,突击破案。
但飞波感到黑村的问题太复杂,像往常那样会战式的破案方法,不适合这个村子,
或许还会给村子带去更多不安。
所以他还是拽上法医,继续他们两人的侦察。
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京雁的下落。
多经办的人提供,说正是去年秋天某日,刘如宿舍楼上的一个人,深夜未睡,
关窗户时正好看见了马路上一幕非常残忍的搏斗情景:黑暗中有两个女人在厮打,
细看时发现是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女人在打一个小姑娘。但那小姑娘也很顽强,任凭
怎么踢打,仍死死地紧揪住大女人的头发不松手,似乎是一种防卫。那大女人还有
帮手,有两个男的在一边,虽没动手,却在帮她。忽而小姑娘松开手想跑掉,两个
男的便挡住去路。小姑娘无路可逃,又落入那大女人手中,再进行防卫和挣扎。
楼上的邻居被这一幕惊得发呆,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不敢出声。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