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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慨叹自己若要建立学术的严谨,只能锁住文化性格之与经济的关;但文
化性格与政治呢?与思想呢?或是与艺术呢?与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呢?甚至要问
文化性格从何而来呢?为何中国是中国,而不是犹太或盎格鲁撒克逊呢?
要严谨必得专精,人文的领域却是如此庞杂互相弃,研究的成果一放进大
领域,便渺小的失去影。
而且不一定找得出因果关、预测得出未来。就在著手论文期间,苏联不是
就来场大变动了吗?谁敢称它跟经济、政治、思想、艺术与文化性格没有关呢
?
不谈学术的时候,史提芬便把哲朗当成年轻的朋友,劝道∶
「美国适合生活。你语言没问题,学术又有前景,到美国一定可以生存得很
好。大陆与台湾我都去过,不好!」
正是史提芬告诉他,他印象中的中国人爱谈政治,却不懂生活。
父亲来信也是跟他说∶「在美国另有发展便不要回来,湾一切都很乱,不
值得。不用顾虑我,反正我每年都会去美国看你姐姐,可顺便看看你。我年纪大
了,去美国定居不习惯,还是在湾找朋友下下棋喝喝茶吧!」
14。
这时候的哲朗与白还,在心灵上有某种共通处。因为白还在夏威夷的日子
也剩不多。
但是白还是没有挣扎的。他想尽办法要留下来,或赴美国本土。
「不是我背叛国家,是国家背叛了我。」他说∶「昨天我在东西文化中心碰
到从你们那儿出来的交换学者,在北京作官的,姓陈-」
「我知道他!」白还道∶「怎的?」
「他说,若他在夏威夷买栋房子,作作学者,养两只狗儿,定居下来,他宁
可自杀。」
「哎呀你听他白讲,他是公费出来非得回去不可的,而且回去还有官做,他
还有什麽好为难的?你知道东西文化中心有另有一个作研究的,你大约是不认
识他,他深居简出孤独得很,他在大陆上官做得很大,六四时坦护学生,官当然
作不得了,丢了妻小逃出来,他才真是从什麽都有变成一无所有呢!」白还道。
哲朗说∶「我看过你们那儿一位作家叫萧乾的,写的一本传记。他放弃了剑
桥回到北大,结果碰到文革,封笔三十年,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人家问他後不
後悔?他说是他自己选择了承担中国的历史。」
白还摇头∶「不,我不选择历史。」白还说∶「我选择机会。」便问道∶「
你呢?」 哲朗没有回答。
我呢?他也在问自己。
史提芬一直呼唤著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夏威夷的日子即或不能生根,已叫
他贪恋美国的生活。
「美国任何一个城市都比台湾强。史提芬说∶「台湾不宜居住。相信我,你
在美国有机会。」
陈守则来信说∶「台湾正站在一个转捩点上,一切均如我所期待。但在这时
,我心底却突生茫然。原来湾於我竟是如此陌生,有时空距离,便有疏离。除
了独立,我还了解它些什麽呢?」
维中却仍是不改变的乐天∶「我是会去纽约或是巴黎研究後现代的。你相不
相信,有一天当我谈纽约或巴黎,你会觉得我是在谈北京或台北。」
论文即将结束,哲朗仍旧没有作决定。但离情别绪已不知不觉升起。
又近观光最旺的季节。 天空一片湛蓝。
想著该去环岛一番。谁晓得此生是否会重夏威夷。
心情烦闷,说走便走了。
一路上想起曾在也是环岛的路上偶遇汤米。
其实也不只想到汤米。
断断续续回想起许许多多四年来发生的故事。
再回宿舍时经过餐厅,突然看见白还站在冰箱旁边。
其实是个幻象。或许是印象太深刻了,经过冰箱旁边时,他偶而会有这种幻
象。
但他这次不只看到了白还,也看到自己。
彷时光倒流了,而他又从己身脱离出来。因此他看见白还和哲朗站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唉呀!你是大陆过来的。他说∶「我是从湾来的。」 幻象便不见了。
他走到阳台上,俯视著不远的群山,与夕阳美景。 思想从来没有这麽清
明过。 田家教会了他失根与寻根,他曾如此浪漫激情的想从浙江来的白还投以
寻根的心.白还与天安门却逼退了他。
不管他如何躲进叫自己优异无比的学术领域,「树木无根叶子不旺,人无历
史理想不深」这句话他未曾忘怀。
即或他不是伟大到选择历史承担历史,他也不可能因一种生活方式便此生满
足。
他不是白还!
不是陈守则!
不是余维中!
他是林哲朗,在眷村长大不会讲台湾话的外省第二代,一个失了根渴望有根
的人。
在台湾面临转捩点的当头,他林哲朗选择了作自己,要完成自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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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泊
向启军
我的老家长田河,毁于多年前的一场大火。据当时的目击者说,那场大火极其
壮观又十分可怖。从初冬的太阳钻出漫天晨雾的那一刻,大火开始燃烧并迅速蔓延
开去,挨挤又抹以无数通桐油的青瓦木屋接二连三地着了火,没到两个时辰便如同
多米诺骨牌全数倒进了冲天的烈焰中,整个寨子也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大火
燃烧的过程中,寨巷里铺砌的青石板和竖插的麻石爆裂开来,弹射而出,噼叭如同
爆竹和子弹的炸响。成群的老鼠四处乱蹿,吱吱的惨叫声经久不绝。大火烧了几乎
整整一个白天,周围的树木被烤得发烫,树叶鸟羽般纷纷翻卷飘落,而寨中升起的
滚滚浓烟像一面呼啦啦扯开来的黑色大旗,遮蔽了天空。那天的太阳实际上只出现
了一会儿就又重新隐没了。到最后,也就是傍晚时分,除了一些烧成黑炭的木头还
在冒烟以及跳荡其上的零星小朵的火焰之外,大火终于熄灭了。寨子焚烧后的景象
可谓惨不忍睹,遍地皆是烧焦的泥块,由青变红的碎瓦和黑糊糊的残墙断壁,空气
中则弥漫着肉被烧焦的腥臭以及粮食和木头的焦糊味。寨子已然化为灰烬,变成了
一座废墟。惟一保存下来完好无损的竟是不知何时被弃置在寨中池塘里的一只鸡笼。
大火并不是自己烧起来的。纵火者是一群土匪,他们的头儿是斜持着一支盒子
枪的田子文。对于田子文的出现,不是说他有多重要或有多了不起,而在于作为当
年我老家周围方圆百里很有点势力的一名惯匪,他是焚毁长田河的罪魁祸首。纵火
前后,田子文一伙先是偷袭得手攻破了寨子,又大肆抢劫了一通,将凡是能够带走
的财物洗劫一空,还杀了寨子里大小二十八口人。这是一笔血债。被杀者大多是老
人、妇女和孩子,其中有一个叫白五的年轻女人,她是我的祖母。
我祖母的死多少有点意外。她本来是有充裕的时间逃出寨去的。当时的情形是,
土匪虽然已经打开了寨子,但尚被阻在寨北一隅,我父亲的爷爷即我太爷正带着寨
中壮丁与之作最后的抗击,土匪距我家还有好几条巷子,而这时祖母拎着一个包裹,
抱着三岁多一点的父亲已经走出了大门。如果祖母就这样抱着父亲走出寨去,那就
不会有事了,但祖母在门口路站了站,想着还有没有必要给大门上一把锁,这时她
犯了个错误,忽然记起一对玉镯塞在枕下,便追回屋里去取,不知何放却把父亲从
身上放了下来。意想不到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等祖母转身出来时,却没看见留在
门边的父亲,也就是说父亲在她进屋的这一会儿竟然不见了。眨眼间的变故所带来
的灾难是可想而知的。祖母一看不见了父亲,她顿时慌了,忙大声喊着屋前屋后四
处寻找,可找来找去只是不见父亲的踪影。祖母急得哭起来,喊父亲的声音也变了。
她知道父亲在短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走远,不会钻入地下也不会飞走,父亲会到哪里
去了呢,可就在祖母寻找父亲的过程中,已经把时间耽搁了。寨北的抵抗实际上并
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就垮了。一堵男人们便纷纷往寨子南门跑,跑过
我家外面见我祖母还呆在家里,以为她是发了疯了。大家边跑边喊,快跑啊,土匪
杀来了还磨蹭什么?祖母好像并没听到那些叫扶,那时她也真的快搞了,头发技散
开来,一脸的汗水尘土,包裹早就丢在了一边,口里却响响不断地叫着父亲的名字。
父亲不可思议的失踪已P然使她进入一种不真实的虚幻状态,一切如在梦中。那天我
太爷是最后一个撤退的,而且提着一口长柄朴刀打自家门前路过,大概是土匪已经
追杀上来,子弹在头上嗖嗖飞着的缘故,他只是瞅了一眼开着的大门,却没停下,
更没发现已经陷入困境的儿媳。他想当然地认为儿媳早已抱着孙子蹲在南山上某处,
至少也正在南山坡上拼命地往山上爬,所以他应该尽快赶上他们。他甚至在一瞥间
还为儿媳只顾逃命而忘了锁门生出了一丝不满,在心里嘀咕着骂了一句,妈那个屁。
我太爷刚跑过,土匪就追了过来,一窝蜂地追到了南门,接着就开始了抢劫。
寨子里到处是乒乒乓乓的咂响,土匪的怒骂声和坛坛罐罐的破碎声。而对于这一切,
我的祖母却充耳不闻。说来也奇怪,我家在寨子里无疑算是殷实的人家,房子也宽
大,土匪却直到抢劫完毕放起火来也没踏进我家的门。现在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我
家敞开的大门造成了一种这家人早已搬空了的假象,从而迷惑了土匪,认为这道门
是不值得进的。事实上土匪也多到门上锁大的人家去,或许根据他们过去抢劫的经
验这些人家的钱财也比较多,另一方面,砸这样的人家也正符合他们急于报复的心
理,而一扇敞开的大门就只能叫他们泄气。这样一来,我的祖母虽已陷入土匪的围
困之中,在大火烧来之前却无惊无扰,只是目光呆涩近乎虚脱地坐在堂屋里,毫无
希望地想着我的父亲,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对她来说,我父亲的去向现在成了一
个谜,而这个谜她是到死也解不开了。浓烟夹带热浪一阵阵地扑向堂屋里的祖母。
有会儿祖母似乎还不为所动,当火舌快来舔到她时,她才猛然惊醒,求生的本能使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冒着大火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当她来到门外时,一边不停地
咳嗽着,一边四处观望,寻思着逃往何处,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定神一看竟
是个拿着一支快枪的土匪,于是惊叫了一声。那个观看大火想在大火中再捞一把的
土匪显然也被我祖母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在睁大眼睛的同时迅速端起了枪,但
不久把枪又慢慢地放下了,同时脸上现出一丝淫邪的笑容。他发现这个从烟火中走
出来的是个年轻的女人,而且标致,他甚至已然看清了掩藏在纷乱头发和熏烟下我
祖母那姣好的面容,忍不住喉头滑动,咽了一口口水。土匪的这一细微动作被我祖
母看在眼里,因此她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