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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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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农会,还有农会的武装赤卫队。父亲见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伙子舞刀弄
棒,臂上扎一条红布带,就向那个当赤卫队长的远房哥哥说,他要参加。赤卫队长
对他说,你的伯伯是大地主,你去把他的头提来,我让你参加。当夜,父亲提来了
他伯父的头,参加了赤卫队。那年他十六岁,差不多正是她现在的年纪。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初便下了第一场雪。白雪的背景下,整个城
市变成一片艳丽的革命海洋。工人起来了,店员起来了,机关干部城市居民都起来
了。游行的队伍举着各种字号的旗帜、横幅、领袖像,在一条又一条大街上,呼喊
着各自的口号。林林总总的革命组织从临街的窗口伸出自己的旗帜,挂出表达自己
观点的条幅,向楼下游行的队伍鼓掌或叫骂。高层建筑上有人往下撒着花花绿绿的
传单。所有显眼一点的墙壁都穿上了一层又一层大字报的衣裳。没有一面商店的玻
璃橱窗还能看得见里面的商品。传统的锣鼓鞭炮和现代的口号以及放着语录歌的高
音喇叭在一条又一条街道上此起彼伏。一堆又一堆的人们在寒风中站在街边甚至马
路中间激昂地争辩着一些最具体或最抽象的问题。偶尔开过的几辆大卡车,押解着
各自的批斗对象匆匆赶往某个大会场……

    在这样的城市中,她和她的战友们已不能像夏天那样,戴着他们的袖标,威严
而又神圣地走上街头。他们已成为为数越来越多的群众组织的攻击对象。短短几个
月,他们便失去往日人们对他们的那种尊从与敬畏。运动的矛头已经戏剧性地指向
了他们,特别是他们的父辈。这是几个月前,在批斗黑帮反动学术权威地富反坏右
的激情中,在大扫四旧的狂飙中从未想象到的一个转折。

    一天夜里,她记得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司令部来人接她去开一个重要会
议。她坐的那辆吉普车走了很长的路,最后钻进一片树林。有人将她领进树林深处
的一座大院。那是一座外面看来很普通,但里面却非常辉煌的大院。在一间不大的
会议厅中,她见到了钟和肖,以及革司司令部的重要成员.一位没有被介绍身份的
首长模样的人开始讲话。他很威严,首先命令大家不能做记录,一切只能铭记心中。
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这样一次会议及会议内容。然后他开始讲形势。美帝、苏修、蒋
匪特务,正在准备趁中国文化大革命之机向我们进攻。一小撮社会上的阶级敌人也
勾结党内的野心家打着红旗区红旗,准备篡党夺权改变我们国家的颜色。我们一大
批党的好干部已列在他们的暗杀黑名单上面。有些已经被谋害或失踪。为此,我们
将实施一个绝密计划,保护一批我们的革命干部……接着,他宣读了一份名单,总
共二十多人。这其中大多数人,是大家都很熟悉的省市领导干部,他们几乎已经全
部被打倒了。然后,他又再念了一遍,让大家一个一个地背下来,经过验证之后,
他掏出火柴。将那份名单烧掉。最后,他向大家讲了如何实施这个绝密计划。他要
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以揪斗的名义,将这些人弄到手。抢也好,骗也好,绑架也
好,总之不要向他们讲实情。然后,将他们秘密地送往几个地点。以后的事,就与
他们无关了。不论事前事后,都不能泄露任何秘密。违反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大家很激动,因为名单上的好些人,就是他们的父辈。

    突然,肖问了一声:“毛主席知不知道这件事?”

    首长模样的人说:“是毛泽东思想指导我们做这件事。”

    肖又固执地问了一声:“我是问毛主席知不知道这件事?”

    首长模样的人有点愤怒了,他硬硬地说:“这是我们和伟大领袖毛主席之间的
事,你不需要知道。”

    她看见肖的脸一下涨红了。她知道,那是肖在愤怒或激动时的反应,绝不是恐
慌或难为情。

    但肖终于没再说什么。

    这次行动定在四天以后,也就是毛主席生日这天凌晨一时执行。名曰:“12.
26行动”。

    会议结束前,首长模样的人带领与会者在毛主席像前宣了誓。

    肖在会议上提出那个问题之后,她突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一次光荣的使
命呢,还是一次可怕的阴谋。几个月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丧失了判断力,常常处
于疲惫与虚无之中。半年前的勇气与豪情已被瞬息万变朝秦暮楚的政治动荡摧毁了。

    从那个神秘的树林中出来,革司与会的全体成员乘坐一辆民用救护车返回。临
近城郊时,一号勤务员让司机将车停在一座树林里。全体人员下来,到林中部署具
体行动方案。一号勤务员是另一所中学的高三学生,据说他父亲就是军队的一名高
级干部。这是一个极有魄力又极有主见的青年,外表看起来又斯斯文文的,戴一副
眼镜,瘦瘦的脸上从来没有什么表增。他讲了他的想法:二十四个人,分布在这个
城市的各处,有的人已经在对立派组织的关押与监视之中。其余的人,也应尽快查
明他们的住处及活动规律。然后需要二十四个战斗小组分头同时行动。战斗小组和
司令部不能直接联系,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组织身份。司令部通过下属兵团的核心分
子来指挥这二十四个战斗小组。现在在场一共七个人,每人负责三到四个战斗小组。

    就在一号勤务员准备分配“劫持”名单时,肖突然说:我退出这次行动。

    她记得很清楚,肖说出这句话后,树林里一下子静得可怕。每个人都能听得见
自己的心跳,如定时炸弹的秒针上一样“咚咚咚咚”作响。

    过了一会儿,一号冷静地说:不能退出。

    肖说:革命要靠自觉,不靠强迫。

    一号说:你宣了誓的。

    肖说:我没有举手,也没有宣读誓词。

    肖没有宣誓她是看见了的.当时,她和内在会议室外侧,当大家转身向内侧场
上的毛主席像宣誓的时候,她和肖就站在了最后。当时她只是认为肖还在生那个首
长的气。

    一号说:你撒谎。我们每个人都刚刚宣过行。

    肖说:我从不撒谎,我最痛恨撒谎。这是我父母从小对我的教育。

    一号刹时定住了。黑暗中,他微微转动了一下眼光,想寻求其他人中对肉是否
宜了誓的说法.

    她想了想说:他没有宣誓,我在他身后。

    一号终于暴怒了,她从未见过一号这样。一号吼着: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
会议?是来刺探情报吗?

    肖说;我是被接来的。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会议。而且,到现在,我
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会议。

    一号说:你没长耳朵吗?你没听见这是一次伟大的行动吗?是我们的军队在革
命进入无政府状态时,为挽救保护我们党一批重要干部的伟大行动。你不是从头到
尾都在听吗!

    肖说:我是从头到尾在听,但我没有听明白。既然是一次革命行动,为什么要
偷偷摸摸?为什么不向毛主席汇报?连这次行动是哪个部门什么人组织的都不敢说
——况且,这批名单中,究竟谁是革命干部,谁是其他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一号怒吼了一声:你混蛋——你凭什么这么仇视我们?

    肖说:污蔑谩骂不是战斗。革命也不是你们几个少数人的特权。

    其他的人终于纷纷开口了。有的激烈,有的温和,有人甚至解下了武装带,要
揍肖了。

    肖站起来,稍稍退后几步,但依然很沉静。肖说,不要来这一套,我早就看不
惯这一套了。我们的组织到今天这一步,就坏在这一套上.

    一号说:你给我滚!你这个小人得志不知天高地江的东酉!你这个好了疮疤忘
了痛的东西!没有这些革命前辈流血牺牲打天下你和你爹还在给资本家做牛做马倒
尿壶……

    肖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
不靠神仙皇帝——

    一号打断肖,咬牙切齿地说:多么熟悉的腔调,完全是一派局司的口气——你
是一个内奸!

    肖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才是内奸,是工总,是机会主义分子。我们革
司就断送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无法无天的人手上!

    她一直紧张地哆嗦着。从道理上,她似乎倾向肖;从增感上,她又倾向一号。
以前那种单纯,那种正直,那种热情,在近几个月的政治动荡中已搅成了一锅粥。
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为解放全人类而献身的崇高精神与保卫亲人的安全,保护
自己最切身的利益也搅成了一锅粥。她没想到,革命竟是这样困难的。这时,她又
听到一号在说:你没有好下场的。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叛徒!我们现
在马上讨论将你永远开除出革司的问题!

    肖说:不用开除。我现在就退出革司。

    肖说完,摘下袖标,从衣袋里掏出红卫兵证,放在她手中。然后朝树林子外面
走去。

    一号愣了一下,猛然喊道:回来——你不能走!可肖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
浓重的夜色里。

    刚才大伙还冻得缩成一团,现在一个个内衣都汗湿了。大家沉默着。又沮丧,
又愤怒,又恐慌。

    一号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不能让那个狗崽子走!他会暴露我们的行动计划的。

    于是有几个人追出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区公路上,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说:我去找他。我跟他好好谈谈。

    一号想了想说:这样,我们马上回到刚才开会的地方,汇报这里发生的情况。
你立刻去找肖。一定要把他找到。你知道他的家吗?她说知道。

    一号说:一定要把他稳住。实在不行,把他关押起来,到行动结束以后再说。

    一号让钟与她一起去找肖,其余的人上救护车,返回那个神秘的院子。她说她
一个人去,这样不至于惊扰肖。一号想了想答应了。然后说;你应该知道你这次任
务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涉及到名单上的那些人,还涉及到更多的人,包括军队的同
志。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包括用你们女生的办法。

    已是凌晨四时多了。一号说:你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到钟的家里,我们在那儿
碰头。

    雪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向城里走去。

    肖住在老城区的一条老巷中。那次潜逃北京,她到肖家碰头。她第一次知道自
己生活的这座城市还有这样古老又破败的街巷,还有这样古老又破败的宅院。肖告
诉她这宅院是清朝一个盐官的家,三进,两层。就是进大门后,有三个联通的天井
小院。就像三个连通的“回”字。每一个天井都不大,只有教室的一半,四周都是
两层楼的木壁瓦房。当初只住这盐官一家,可以想见还是很奢华的。”一百多年以
后的今天已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挤了二十多户人家。所有的通道都排列着密密匝匝大
大小小的煤炉,所有的空间都挂着花花绿绿长长短短的衣裤。肖家在第三进的二楼。
那楼梯一年四季都是黑的,踩上去松松软软吱吱嘎嘎作响,像随时会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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