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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生敏捷地一跳。我以为他肯定会跑过来把这个惊世骇俗的女孩抱起来。佑生不是跳到我跟前;而是闪进了树旁的丁香树丛。
他是个容易害羞的家伙。
我说;佑生;你要不出来;我就继续喊。佑生;我爱你!
佑生的画外音:别闹了;宿舍快关门了。反正我是要走了。
好像酒鬼被迎头泼了冷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平静了片刻;佑生的脑袋从树丛里移出来。我追上他。
把鞋穿上!我明天还有一科考试呢。佑生疲惫地说。
我边穿鞋边说;佑生;我刚才真的不是闹着玩。
我以为佑生听了这话定会欣喜若狂。
我们就这样像兄妹一样相处不好吗?
不好;我要你娶我!我骄蛮地说;以为他是吊我胃口。
路灯下;我看到佑生痛苦的脸。
哪天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不行;现在!我决绝地命令道。
佑生说;如果拿其他的生物来比喻你我的话;那你是鹰;我是树。你喜欢到处飞翔;而我则是扎根在一个地方按部就班地生长。你非常吸引我。从来没有女孩子像你一样把我迷得上天人地;极端的痛苦和极端的快乐同时并存。可是我抓不住你;你随时会飞走;而我只能是眼睁睁地看你远去。像我这样的人;更适合找个同类的;也像树一样……
我嘲讽地打断他;铜枝铁干配红花硕果?用不着给我背《致橡树》;听腻了!
佑生沉默了。
我穿上鞋;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
你去哪儿啊?
回师大!
宿舍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怎么睡?求你快回佳慧那里吧;马上要关门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爱我吗?
你要我……
只能答是;或者不是!
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好不好?
我默许了;心里抱着些幻想;以为他刚才所说的;只是为讨价还价;让我今后对他好点罢了。
我有一个女朋友;处了好几年了。本来已经分手了;可前些日子……她是个大夫
肯定是那个叫毛静的!我想起那天小郑、大乔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再一次脱下鞋。并非为了跑快一点;而是想以这种自虐的方式折磨佑生。过马路的时候;佑生怕我有闪失紧紧拽住我的胳膊。
我喜欢上哪儿就上哪儿;是死是活不用你负责!我蛮横地甩开他的手;你别跟着我;跟我干吗?放心吧;我不会在一棵歪脖树吊死!气急败坏的时候;我竟然没忘了运用双关。
佑生听出来了;小声地说;你不给我面子行;但求你把鞋穿上。
我的脚已经出了血。绝望的时候;自己的血和痛都是可以当利器的;伤没伤着别人又是另外的事。虽然嘴上吵着让他不要跟着我;但心里面却希望他跟在我身边;体恤我的痛苦;从而改变主意。
我叫开女寝的大门。为了保全最后一点尊严;我没有再瞅佑生一眼。
宿舍已经空了。只有我的脚步声。平日的拥挤、喧闹一下子被清空了。我的心就悬在这静寂中;等待随时会有什么惊天动地地砸下来;荡起尘埃;热闹一番。
佑生还站在楼下;大概在等待窗口亮起灯光。他曾经这样等过。那是阳光沸照的中午;佑生拿着一支将融的冰淇淋;站在这儿。见到我;他脸上的喜悦比阳光还亮丽。而今;他将只有背影。迢迢没有回声。
我探出头去;有所期待。在白炽灯光中;佑生凄惶地冲我摆摆手。影子长了。又没了。
我被人甩了!我反复地想;为所受的打击而愤怒、沮丧。平生第一次;我在超现实的颠覆中失去了骄傲和自信。楼道里每声响动;都会引起我一阵病态的惊喜。我希望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管是平时喜欢的还是讨厌的;突然出现。还好;有一张室友留下的小镜子;我和里面的人做伴。几个小时前我们还是同三个人;可现在不是了。一个没了魂;一个没了肉。只剩下那身毛料裙子绿得照旧。
我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坐了一夜。那一夜是沧海;经历之后;我变成了仙;任何情感的波折于我都只是挨了一粒橡皮子弹;会疼会肿;但伤不进肉里。心也坚硬了;再没有一个异性可以真的打动我;再没有一个男人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个孩子。
第二天早晨;久违的阳光一点点地渗透进来;尘埃弥漫得像雾;打在心上是湿的。我走到窗前;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疼痛从脚底板根样地生长;枝繁叶茂。
我着实是恨过佑生的;觉得他玩了我;还没有人能这么充分地摧毁我的自尊。大学时代很快过去。那是我的嘉年华会;狂欢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虚妄与寂寥。我被分到了当地的一所高中教学。两手空空;没有爱情也看不到未来。我二十岁时;曾把三十岁想成是个地老天荒的年龄;残破得很。红颜而又薄命;是对美的最大贡献。到了三十岁;我发现好男人所应具备的素质恰恰是我在二十岁时所唾弃和厌恶的。只有上帝才会把缺憾安排得如此完满。我把一个个好男人错过了;然后想到应该抓住最后一个好男人结婚了。在岁月漫长的流逝中;我逐渐为佑生甩掉我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我留出心灵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在里面疼。
一个来自旧金山的男人走入我的生活。我急急忙忙嫁掉了。之前;连拍婚纱照的激情尚未来得及培养。反正前面有大段的日子。
服务生送来牛扒。佑生到底为我点了。
你不吃饭就走;我会自责的。他说。
牛扒的香气哗地铺排开来。我将牛扒切成小块;努力温文尔雅地嚼着;嘴唇总能抢在牙齿露出之前包抄上去。佑生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不知将目光放到哪里。
西餐厅的灯光;不艳、不灼;是浅唱低吟式地渗入到你的骨缝里。佑生的面庞好似掺了金;放着好看的光泽。他的眼睛也闪闪的;安详、透彻。我多希望那闪烁的东西是他的泪。女人通常都会有这种虚荣。
怕佑生不好意思看时间;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六点二十。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坐十五分钟。佑生这才看看表。
按理说;我不该再占用这十五分钟了。好似无奈搭上的赠品。但我很没出息地坐定了十五分钟。
谈到毛静;佑生满脸是笑。说妻子很贤慧;婚后为了更好地照顾家;扔掉临床专业;做了行政工作。家里的事都是她管;这么多年;我没洗过衣服;没做过饭。他说。
我心里想;这些我也能做到。给心爱的人当牛做马;我不觉得掉价。
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听到心脏四分五裂的声音。
到了门口;佑生说;夫妻要共同经历风浪;关系才会稳固;比如就业、买房子、抚养孩子、赡养老人。两个人只要找对了相处之道;就没有做不成夫妻的。你到那边举目无亲;该退让的时候要退让;别吃无谓的苦。
早都不那样了。我本想娇憨地说出这句;但却是呛出来的;喉咙卡住了。
看着出租车徐徐开到门口;佑生好似突然放松了;又回复到原来那个动不动就揶揄我的佑生。我看你还那么倔!
不许犯倔啊!他为我拉开车门。我慢吞吞上了车;以等待挡在上框的那只手顺便摸下我的头。
出租车上;我拿出那块真丝手绢。最刺目的是右下角并蒂开放的两朵牡丹花;没心没肺地丰腴着。一切都遥远了。
临出境前;我在飞机场给佑生打了个电话;我说佑生我很难受;很难受。我再也说不
出别的话了。我盼着他说别走了;留下来。那么;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重新开始过等待佑生的生活。我真的这样想。前路太迷茫。
佑生说;一路平安。
飞机插入云霄。大朵大朵的祥云向我扑来;天使就藏在里面吧?我宁愿这样相信。一个阅过沧桑的女人;还等待着上帝带来礼物;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在离家万里的途中;我突然意识到;我爱得是多么的笨拙;绕地球一圈;只为走回原地与他会合。我远走高飞;不是逃避;而是想用“缺席”再次走入他的心房。就像当年他做的那样。我押上一切赌注;准备;用力向他一扑。
在国外;我跟丈夫貌合神离;过得很辛苦。一般隔半个月左右;我会趁丈夫未归的夜晚给佑生打电话。国内正是白天。可能是距离远了;他的言语和态度都很松弛;像个大哥哥似的嘘寒问暖。
我总是说过得很好;挑丈夫的优点去炫耀;这时;心里苦得很;泪水窝在眼里。再大的苦;我不会跟佑生诉。女人如果倾慕一个男人;她是不会在他跟前扮怨妇的;尽管这样更多时候会赢得同情与呵护。“乞怜”这两个字;看着都像翘着嘴角的嘲笑。女人一旦真爱便天高地厚;她要让这个男人伟岸、高贵、光洁。她宁可在他的光芒里卑微;却绝不会让他在出门时;顺手带上她自己的垃圾。女人一般爱跟优势稍逊于自己的男性吐苦水;这种男生多半好脾气;有某种魅力;时间和身份上比较自由。弃之可惜又无法爱太多;所以女人便用温柔的丝缚住他;好似厅堂睡房大敞给他饱眼福的特权。实际上;可怜的鸡肋男只是坐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看她用水冲去米上的菜上的泥巴;再甩尽手上的水。
对丈夫;我可以当面把他骂成狗屎;但背地里我要抬举他;尤其是在佑生的面前。可能也是一种虚荣。丈夫为了签证顺利;将自己的人身保险和遗产继承人的名字都改成了我。一个把未知的命数交到你手里的人;无论他犯多大的错都应该敬重。而一个妻子;在分享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复杂和秘密。还有龌龊和猥琐。这是合同;与忠诚无关。
出国两年多后;家里出了件棘手的事。若是以佑生的地位出面帮忙;应该会得到较好解决。可我张不开嘴;怕他为此犯错误;也舍不得让他为难。在这种情况下;我回到国内。靠金钱与色诱;把事情摆平了。我打电话给佑生无意中说到此事;听上去他挺生气的;说我拿他当外人。
我约佑生出来聚聚(为什么总我主动啊)。考虑到他的身份;我让他约一个男生;我约一个女生;四个人一起。佑生爽快地答应了。
我约了当初为我寻找佑生电话的女友。饭前;我们两个又花了大把时间在美容院。等化完妆;女友瞅我咯咯地乐了;偷偷说;也许你今晚能当新娘呢。
我的脸轰地一热;肯定很红。我说;不会不会;要是有这个意思;就不找伴郎和伴娘了!
女友问;难道你不想?
想过;怎么会不想。可人家夫妻关系很好;佑生又是个重家的人。他总夸媳妇好。
你不觉得;越在外人跟前夸的;越有问题?女友说。
那不一定!
虽然我马上做出否定;但清凉的快意像沙漏似的;在心里一点点堆积。我在佑生面前不也是把丈夫夸成了圣人?似乎有一只手伸进大脑扫刮了一遍。那快意又了无痕了。在国外的日子;我频繁地想到我和佑生的未来。我非要把他得到手吗?是;似乎又不是。我不忍他有瑕。若他真的抛妻弃女投奔我的怀抱;那这个佑生就不是我的佑生了。
我笑着说;我要让我的爱情不落俗套。
女友轻叹一口气;可我们都是尘世里的人;谁脱得了俗?
我也是俗人;热爱尘世的一切浮华与虚荣。女人最梦昧以求的;莫过于无名指上戴着心爱人赠送的钻戒。出国后;每次和佑生通电话;我都有一种感觉:他是设好线的;一旦接近这条线时;他会警觉地往回撤。他伪话语很温暖;但从不狎猊;也从不给你一分希望。我试着放弃过。曾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曾给他打电话;想以此得到他关心的询问。当然;白等了。佑生永远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十多年;足以将腐朽化为神奇。我把一根丈长的铁杵磨成了针;可这根针无法穿透他的心。那强烈的挫败感使我极度压抑。我常常会变成两个人;一问一答;相互安慰。在反复的对话中;我的私欲一遍遍地被过滤掉。那爱;慢慢变得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