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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方胜公又逼问了一句:“徐侯爷,您怎样决定?”
“我不知道您想听些什么?但那一天,我只见到公孙元波,更无别人。”
他那斩钉截铁的口气,一听而知决无更改余地,但徐安邦却暗暗前咕,深怕这个东厂的头号人物会突然再透露一些惊人的话。
“哼!徐侯爷,咱们过几天再谈吧!来人呀!”
方眼明应声而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方胜公道:“你把誉录的谈话记录拿给徐侯爷画押,然后请他到静室休息。”
方眼明过来,一把托起徐安邦,迅即离开了。
不久,这间宽敞巨大的公事房内又有人进入。
这个客人是个身材丰腴、装束素淡、相当有吸引力的少妇,她那怯生生的态度、略见生硬的举止,正显示她是个小家碧玉出身、罕有得见大场面的女子。
方胜公看看桌上的案卷,然后锐利地打量她,直把她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才叫她在一旁坐下。
“你就是李良的遗孀?”
“是的。”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变哑,“李良就是先夫。”
“由某月某日起,在你家投宿了数天的年轻男人,姓甚名谁?”
“小…小妇人……记不得了。”
“记不得也无妨,本司提醒你一下,这个人姓公孙,名无波。”
李良的遗孀身子一震。她直到如今,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公孙元波的名字,但可惜提及他姓名之人,却是最可怕的敌人。
她的神情态度反应,已明显地把认了一切,可是在方胜公的经验中,更知道这个少妇绝对不会亲口供认的!
“李氏妇人,你不必承认有这件事。本司只不过告诉你,你是为了此事被捕的,有没有冤枉你,你心中明白,下去吧!”
所有曾与公孙元波接触过的人,包括宣武门大街的香烛店林老爹,全部被东厂抓起来。
那个还有点风韵的聂三娘,跟随着红尘黄衫客李一凡走入一间巨大的公事房内。
俗语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话真是一点不错。聂三娘虽是凶悍校毒,可是见到了名震天下的三宝天王方胜公,也不由得打心底泛起了寒意。
“聂三娘,请坐!”
“谢谢方大人……”她侧着身子坐下,心房剧烈跳动,手心更是捏一把汗。
数日前李一凡找到她,劝她一同来见方胜公。当时她大骂了李一凡一顿,骂他毫无情份,竟衔命来到这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寻她。
李一凡道:“方大人是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他既然特地召我,问到你的事,可见得他早已晓得我能找到你。”
“哼!你非承认不可么?”
“不承认怎行?”
“好吧!你回去就说找不到我,而我呢,也立刻卷铺盖走路,躲到天涯海角。”
“算啦!你这个想法真是愚不可及。方大人把你的一切心思行动分析得了如指掌,你现在逃得一时,逃不了永久。”
“李一凡,你不帮忙已经该死,还吓唬我!”
“这是实话呀!方大人总有法子找到你。那时候你就有罪受了。”
“那么……”聂三娘突然软化下来,大有问计之意。
“三娘,你不必多想啦!跟我回到京师谒见方大人。他要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这样一来,说不定你除了可免奇祸之外,还有好处。”
现在聂三娘当面对着这个握有滔天权势的方胜公,心中掠过那一天与李一凡见面时的对话,但情绪却万分紧张。
“聂三娘,公孙元波最后怎样了?”
“启禀方大人,公孙元波乃是卖给三尸教啦!”
“哦?三尸教?教主是不是祝芸芸?”
“正是!”
“公孙元波卖了多少钱?”
“三……三干两,”
“晤!这价值还公道,不过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把公孙元波卖给薛秋谷,价钱一定可以高上十倍!”方胜公闲豫地说,“可惜你当时只能卖给很秘密的人。”
聂三娘像中魔似的连连点头。
方股公忽然提高声音,严厉地问道:“这人是谁?”
“吓!谁是谁?”她骇得打个寒颤。
“收买公孙元波的人是谁呢?”
“是……是……”
这世上最令人讨厌之事,莫过于你想听的事情,对方却挂在口边,老不爽快地吐露出来。
方胜公虽是老奸巨猾,但此时也禁不住又急又怒,双目一瞪,凶光四射,凝盯着聂三娘。
她又打个冷颤,忙道:“是三尸教的,我已禀告过方大人呀!”
“不对,三尸教祝芸芸虽然行踪隐秘无比,但她眼下尚在京师,同时当时围缉公孙元波之时,她亦在场。”
“方……方大人,不………不是祝芸芸,是……是视海棠,祝谷会的女儿。”
方胜公暗中松一口气,因为果然被他猜中聂三娘最先说的不是实话。
“原来如此,祝海棠既是三尸教之人,那就算你不曾欺瞒打诳。”
“谢谢方大人的宽宏大量。”
“你再说说着,视海棠和公孙元波后来怎样了?”
“方大人,请你原谅,他们后来的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话可以相信得过,你且在隔壁坐着,得我召唤,马上过来。”
聂三娘连忙依他的指示退出,当她退出房间之时,真好像刚拜访“死神”回来似的,余悸犹存。
不久,她就奉召入呈。
书房内多了一个黑衣妇人,面上蒙着轻纱,使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清丽的面容。
“聂三娘,你可从得三尸教主祝芸芸?”
“认得,她时常出入那条巷子,已见过她很多回啦。”
视芸芸也道:“是啊!我见过聂三娘好多次了。”
“祝教主说祝海棠是夜就失踪了,迄今不见影踪。聂三娘,祝教主这话可不可靠?”
“当然可靠啦!”聂三娘忙道,“在方大人您面前,天下还有谁敢撒谎?”
“哈!你好说了。现下祝教主自愿帮忙擒捉公孙元波。聂三娘,想你当日能把公孙元波那等摆布,又能把他卖钱,可见得手段高明。”
“方大人夸奖啦!”
“方某人说的是实话,因此本司有意请你聂三娘帮忙,务要擒下公孙元波,你意下如何?”
聂三娘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了。
方胜公问起那祝海棠下落,祝芸芸道:“敝教弟子的行踪,我一向都算得出,独独海棠这一次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既算不出地点,也不知她的生死。”
方胜公缓缓道:“晤!这样说来,她一定躲在能破去你占算法力的一个地方,这已是上佳的线索了。祝教主,你想想看,什么地方能破去你的神通?”
“除非是在阴间。若在尘世,那就只有佛门净地有这等神力。”
“聂三娘,你瞧怎样?”
“若以贱妾之意,”她欠欠身才道,‘”祝海棠一定躲在什么庵寺之中。”
“对!”方胜公表示赞同,“不但是在庵庙,而且一定是规模不大而又有得道僧尼主持的庵庙。”
他吩咐外面一声。眨眼间,那方眼明已捧着一本名册送来。呈上之后,立即退出。
“在这本名册内,详细记载着京师九城之内的每一间庵庙,以及住持的是什么人。”
方胜公一面解释,一面翻动名册。
他很快就看完,道:“有三个庵庙最可疑,咱们逐个探听细查,很快就见分晓。”
他招呼一声,方眼明又进来。方胜公吩咐道:“传令本司的两位女供奉出马,到这三个庵庙调查。”
在慈云庵中一日子清静,庵门虽设而常关,从无外客打扰。
祝海棠虽已皈依佛门,可是她尚未具足三戒,仍是带发修行。
她突然感到心神烦躁不宁,当下连忙添香再拜佛祖。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尼庵的岑寂。
祝海棠无端端吓得直跳起来,惊惧狐疑的目光,穿过花木扶疏的院落,投在那扇时时关闭住的大户习上。
叩门声稍停片刻,又响起来。
祝海棠长长透一口大气,宽慰地道:“如果是薛四爷那边的人,他们一向强横霸道惯了,这会必定破门而入啦,哪能这般斯文有礼慢慢地敲门呢!”
但她旋即又忧虑起来,记起昨夜慈云庵主五灵大师召见自己,还给了她一封密封着的柬帖,说道:“世人眼中的得失,未必是真得,也未必是真失。万法万缘,本属前定,有些事情要避也避不掉。你将此柬放在身边,或者有一天会用得着。”
这封束帖封皮上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注明拆开的日期。她本想追问详情,但玉灵大师慈祥庄严的态度,使她心中大为安稳,打消了追问之意。不过,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这宗事,同时又想到今晨一直心神不宁,这是自从入庵避难迄今,第一次发生的现象。
第三度叩门声传入她耳中。本庵原有几个女尼,目下都在后面静坐。祝海棠心念一转,认为不好惊动别人清修,当下下了决心,珊珊举步行去,分花拂柳地穿过院落,来到大门边。
她隔着大门问道:“谁呀?”
“我姓楼,楼梯的楼,是从庐州来的。那边有一位老师父着我顺便悄一个信给这儿的庵主……”声音是个中牛妇人,口齿伶俐,说得清楚明白。
祝海棠“啊”了一声,连忙把大门订了开。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长得粗眉大眼,身子强健,衣服十分朴素,挽着一个粗布包袱。
“楼大娘,请进来歇会儿,我去禀告庵主。”
“好,好,谢谢您啦!对了,你家庵主尊称是玉灵大师吧?我别摸错地方才好。”
“对,对.大娘没找错地方。”
那楼大娘入得门内,又道:“姑娘你贵姓呀?是不是带发修行的?”
“小姓祝。”祝海棠一面关门,一面回答,“我正是带发修行“哈哈……”楼大娘突然爆出一串震耳的笑声,并且随手一掌把数尺外的大门震开,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这楼大娘显示的掌力非同小可,祝海棠心头一震,知道自己的疑惧果然是预兆,现在已经应验了。
事到临头,她反而变得十分镇定,只略略挪开数步,并不仗着过人的轻功逃走。
“楼大娘,你这是怎么啦?敝庵的人容或有得罪你的,但这两扇大门可没有得罪你呀!”
“废话少说!”楼大娘笑声一收,面上尽是凶狠之色,“祝海棠,你有什么本事要施展就施展,不然的话,本大人就要把你带回去了!”
“带我到哪里去?”
“不一定,那得瞧你自己决定了。”
“我自己决定?这话怎说?”
“假如你不敢反抗,乖乖跟着走,那么我们走的地方不会叫你感到害怕。反过来说,你被擒后所去之地,当然是不大好受的!”
这楼大娘说话之时,待机而噬的气势丝毫未曾减弱,阵阵凶厉沉重的压力,紧紧逼住娇弱美丽的祝海棠。
祝海棠忽然想起了怀中的柬帖,当即若有所悟,轻轻叹一口气,道:“这真是劫数,对不对?”
“你说什么?”楼大娘问,“快点决定,本大人没工夫跟你蘑菇!”
“我跟你去。”视海棠答得很干脆,“走,现在就走。”
“很好!”楼大娘凌厉地注视着她,又冷冷说道,“记住,别耍花样,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祝海棠耸耸肩,举步行出庵外。
楼大娘紧紧跟着她,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