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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亦在被盯视之列,所以他不能视若无睹地径自走过,必须装出一般人又怕事又好奇的样子,不时偷瞧对街的情形。
这么一来,厂、卫的密探们反而认为他很正常,因此没有对他特别注意,直到他走开了,也就收回监视的眼光。
公孙元波直到现在,还希望能找出营救这个美丽的同事的方法。
他必须在有屏蔽的地方静思片刻,当下转入一家店铺之内。
直到他走进去,才发现自己行错了地方,敢情这是一家长生寿材店,屋内横横竖竖放着不少棺木。他摇摇头,心中泛起了一阵不祥之感。
一个中年汉子走上来,向他欠身招呼道:“大爷请坐。”
公孙元波道:“掌柜别客气,请问你这儿可有一个姓梁的木匠么?”
那中年人摇头道:“没有呀!”
公孙元波道:“对不起,我打扰了!”
他忙忙转身走出,到了门外,宛如已逃避了恶运似的大大舒一口气,但他马上就发现那一堆厂、卫之人,已挟着陈姓少妇,向他这一方向行来。
公孙元波继续向前行,付道:“我得找个地方躲躲,等这一队人马过去了,方可出来行走。”正转念间,已走到一条胡同口,当下更不寻思,折了进去。
当他一转入胡同之时,便瞥见人影闪动,隐没在一道门户中。
公孙元波诈作不见,笔直行去,经过这一道门户时,目光扫过,但见这道门户与平常人家并无区别,门扉掩闭,并没有人迹。他继续向前行去,再经过两三户人家,便到了胡同尽头,却有一条巷子横亘,可向左右折转。
公孙元波为了错开街上那些厂、卫的方向,便向右转。
但见两边俱是人家的围墙,没有门户,而前面不远,也就是这条巷子的尽头处,便是一堵砖墙,墙上有一扇狭窄的木门,一望而知必是人家的后园门,因此这儿也可算是一条死巷。
公孙元波停下脚步,付道:“这条巷子,好像有某种特别不同的地方。”正在想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望,但见在巷子转弯处出现了两个人。他从这两人身边望过去,只见这条巷口的另一端亦是死巷。换言之,从大街上转入这条胡同的话,除了入口处有几户人家之外,里面这条横巷,完全没有住家门户。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年纪都是三十余岁。高的一个身量瘦削,虽然只比常人略高一点,可是由于他的同伴不满五尺,身形横壮,相形之下,高的更高,而矮的也就显得更矮了。
那高瘦个子手中拿一根粗如儿臂的青竹杖,矮个子则拿着一个两尺长的木盒,看来这个木盒之内,可能装放着短兵刃。公孙元波打量了几眼,还猜不出这两人的来路,若在昔时,他的敌人只有东厂或锦衣卫,是以不难判别;现下情况不同,因为他曾经卷入了镖行中的恩怨漩涡,尤其是镇北镖局一片神秘,直到现在,他虽已接触过很多人,却仍然不知这个镖局的秘密内情。
这两个汉子,既可能是厂、卫爪牙,也可能是自己同道中人。除了这两者之外,既可能是镇北镖局的人,又说不定是正与该局激烈暗斗的其他两大镖局的高手。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京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两个身份不明之人,很可能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亦可能是江洋剧盗,或是一些秘密帮派中人。
公孙元波心念电转,忖道:“我既看不出他们来历,谅他们亦看不出我是什么人。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伤脑筋猜我?相信不难从他们推测之言中,寻出他们身份的蛛丝马迹。”
此意一决,便不作声,默默地望着他们。
那高瘦个子开口道:“朋友你贵姓大名?”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内劲充沛,不问而知武功造诣相当深厚。
公孙元波不答反问,道:“尊驾何故询问小弟的姓名呢?”
高瘦个子面上的一丝微笑顿时消失,道:“你莫非不敢说出姓名?”
那个矮壮的人始终绷起面孔,自然而然流露出剽悍的神态。
公孙元波道:“小弟如果当真有不敢之心,则何不捏造一个,以免惹怒了两位?”
那高矮二人一听公孙元波的答话,都觉得有理。
高个子道:“这样说来,朋友你只是不愿回答,而不是不敢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元波道:“正是此意,还望两位仁兄不要生气才好。”
矮个子道:“混帐!我等焉能不生气?”
他一开口,公孙元波便听出了他带着山西口音。至于那高个子,却好像是中州回音。
但公孙元波记起那大悲庄中之人,虽然他知道多是南方人,但他们说话时,却都带着北方各地口音,因此,他决不肯就此便认定了这两人的籍贯,反而认为他们多半是故意带出别处口音,其实南辕北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微微一笑,道:“两位仁兄气势汹汹,难道认为小弟是歹人不成?若然没有这等想法,何以拦住小弟,质问不休?”
高个子道:“尊驾身怀武功,这是错不了的。”
公孙元波心中暗喜,因为对方已依照他的暗示,果然对他的来历开始猜测了。
高个子又道:“尊驾年纪只有二十来岁,正是年少气盛之际,就算不懂武功,亦不容易忍气容让,何况身怀绝艺,更是不易抑制血气之勇。”
公孙元波道:“仁兄说得头头是道,但小弟却越听越糊涂,你究竟想指出什么事情来呢?”
高个子锐利地注视着他,道:“尊驾的反应有悖常情,可见得你是非常之人。我等有意邀请尊驾到一个地方去谈谈。”
公孙元波但觉此人狡如老狐,口气之中居然不露一点口风,使人无从猜测;他迅即摇摇头,道:“小弟还有事情,恕我不能奉陪了。”
矮个子粗暴地道:“不去也不成。如若不听好言,先打断了你两条狗腿!”
公孙元波摇摇头,道:“这位仁兄未免欺人太甚啦!”
矮个子狞笑一声,道:“欺负你便怎样!你再说一句不走,老子马上动手打断你的狗腿!你有种就试试看。”
公孙元波拱拱手,道:“老兄别生气,就算要动手,这儿地方也太窄了,不好施展,咱们到那边园子里才动手如何?”
高个子鼻中吟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家的后园?”
公孙元波道:“既然要动手,那就不管是谁家的后园,都是一样。”
高个子道:“好,咱们到里边去。”他提着长长的青竹杖,摇摇摆摆向公孙元波行去。
矮个子反而跟在后面,口中咕哝道:“要打就打,怎的无端跑到人家后园厮杀?”
公孙元波正要转身行去,突然一惊,回头瞧看。目光如电一扫,只见那高个子无声无息地飞上空中,已扑到他头上,手中的青竹杖像毒蛇般戳下来。
此人身法之快,拐法之毒,已够惊人的了,但公孙元波最吃惊的是那个矮个子,竟已滚到他脚下,双手掣出两把不满两尺的短刀,对削他下盘双足。
这两人均是动作如电,而且分作上下两路夹攻,招式时间配合得极妙,仿佛是一个人同时攻击对方上下盘似的。自然,若是一个人发出攻击,决计不可能在同一时间之内攻出这么上下相距甚远的一招。
公孙元波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根本没有考虑余地,只仗着平日修为而成的眼力和反应,向空隙之处闪避。
这时唯一的空隙只有中路。公孙元波“咧”地平平蹿出,“啪啪”两声,肩膀和脚胜骨各挨了一记。
公孙元波一阵奇疼攻心,差点摔在尘埃。当此之时,他如是心志不够坚毅,胸中如有怯敌认输之意,决计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
他不但站得稳稳,同时更激起了坚强的斗志,掣出长衫内的缅刀,凌厉地注视着高矮悬殊的两个敌人。
那高个子在空中打个筋斗,缓住前冲之势,接着以青竹杖一点地面,身形便“呼”的一声飞回来,落在公孙元波面前。矮个子在地上一滚一弹,也到了高个子身边,并排而立,望着公孙元波。
双方对望片刻,高个子道:“我说三寸针哪!这小子挨了咱们哥俩两下子,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呢!这厮敢是铜皮铁骨之人么?”
矮个子道:“我反手用刀背敲了这厮一记,那时候不大顺手,力道有限,故此他受得了也不算奇怪之事。倒是竹竿精你那一棍子,怎的没把他打得趴下?”
高个子道:“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咱们可不能小觑人家。”
公孙元波拼命熬忍疼痛,挺立如山,为的正是叫对方摸不出深浅。他就是赌这么一下,算准对方要观察清楚方敢再行动手,而他有这么一阵工夫,也算可以恢复战斗之力。
当然,如果对方三不管动手再干,那便是他赌输了,只好任得对方大逞威风。因为他奇疼熬忍过之前,实是无力与对方再拼。
他表面上冷漠之极,全然不动声色,淡淡道:“两位虽是什么三寸钉、竹竿精的互叫,以免被我从称谓上推测出来历,然而你们的心机却是白用了。”
他使的是援兵之计,用意在争取时间,故此他必须说出能令对方感到惊讶和兴趣的话。
果然那高个子眼中露出诧异之色,道:“朋友,你竟能猜得出我们的来历么?”
公孙元波道:“在下若是连这一点道行也没有,焉能在江湖上闯荡?”
矮个子厉声道:“你说来听听!”
公孙元波道:“行,但在下如是说对了,你们可不能打诳死赖。”
高个子点头,道:“咱们答应你,决不抵赖。”
公孙元波道:“那么在下就告诉两位,先说你们的身份。你们决计不是一般的江湖道,但亦不是东厂延聘的高手,更不是公门中人。”
那高矮两人全无表情,只静静地看他和倾听。
公孙元波停了一下,才又说道:“为什么我作此想法呢?那是因为一来你们行动诡秘,言语之间尽力不露丝毫痕迹;二来你们出手毒辣不说,并且不按照武林规矩,说干就干,这等手段,若不是有特殊身份和理由,实在没有别的解释了。”
他推测至此,好像意犹未尽,所以高矮两个敌人全都等着听下去。
公孙元波故意等了一会,才开口道:“三来我一提到那座后园,你们便显露出定要收拾了我的决心,可见得你们也不是江洋大盗,而是为了与这座后园有关之人,又为了某种原因,不许外人接近。这一点在下本想不说出来,以免招惹杀身之祸。”矮子忍不住问道:
“然则你又何故说了出来?”
公孙元波笑一笑,面上现出轻松的神情,道:“这个理由等一等才奉告,而由于你老兄这样一问,已证明我猜得不错,否则你不会有兴趣想知道内情。”
高个子道:“三寸钉你最好别开腔,这厮的才智,胜过咱们所曾遇过的任何敌手。”
矮个子道:“不见得吧!但就算他才智过人,如是逃不出咱们的夹击,虽有聪明才智,也是枉然。”
高个子道:“我决不小觑了这厮,而且我还认为他自信有把握逃得出咱们的手底。”
矮个子问道:“是不是这样呢?”
公孙元波道:“不错。刚才在下一时失算,以致被你们两位所乘,负伤不轻。当时已失去抗争之力,幸而你们中计,不曾继续攻击。”
那两人都惊“哦”一声,公孙元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