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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已经是绝对的胜败了,陆寄风这一刀正要刺去,赫连定叫道:“朕知道石室在何处!”
陆寄风半途收回刀势,道:“你说什么?”
赫连定喘着气,血淋淋的满身重伤,令他难以站稳,但还是望着陆寄风,说道:“我知道……石室在何处。”
陆寄风咬了咬唇,要不要逼他说出来?若是逼他说,自己就再欠他一回,这一刀是万万不能在他无力还击时刺下去的。
不等陆寄风追问,赫连定已笑道:“在……燕国之北……够远吧?”
燕国之北?若是在那里,确实极远,远得拓跋焘一连三代都无法前去祭拜,是很合理的。
陆寄风反手收刀,颓然一叹,挥手道:“你去吧!”
赫连定连忙跃上一匹无人之马,振作起最后的余力,杀出重围,消失在战尘中。
陆寄风仰首望去,远处的御座此时又是什么心情?“石室在燕国之北”,这个消息的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已经放弃去追究了。
…
第六十章 帝者慎用才
战局一如拓跋焘所计划,赫连定的残兵败将被杀了一万多人,尸体堆满整个鹑觚原。
赫连定成功地脱逃了,与残存的千名兵士向西逃散。
虽然他全身而退,不过精兵已几乎全部被摧毁。曾经骂降的赫连社干见大势已去,立刻就俘投降,平涼、安定等城一一轻易地被攻取,让北魏长驱直人,接连攻下长安、临晋、武功等等大片土地,整个关中几乎全部成为魏的国土。
拓跋焘接收夏国的残余国土,宣布免除此地居民田赋税捐七年,整顿各项民生农事。本以为魏军会大肆烧杀的居民都放下了心,只要不杀他们、不逼他们离乡背井,谁做天子都是一样的。
而这一切,陆寄风都只是由他人口中听见,并没有亲自参与。
因为,他如今的身份又回复了囚犯之身,双手被沉重的铁练锁着,发配为厨役杂夫。
他在战场上当众放走赫连定,众目睽睽之下,御营的臣子将士们全部都看见了。
要再枉法为他脱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当陆寄风退出战场,还没接近御营,就已经被司隶们逮捕,直接投下监所,接着便被铐上手脚,推到厨房当杂役了。
拓跋焘连见都不肯再见他一面,这也是当然的。陆寄风并不寄望他的原谅,自己有两次机会杀赫连定,却都放过了他,当然会被视为对拓跋焘的挑衅与背叛。
他的罪名就算抄家灭门都不为过,拓跋焘只将他投下厨室,意在羞辱他,但言外之意却是等拓跋焘气消了之后,还是会再重新重用他的。只不过他是汉人,所犯的错又不是普通的小错,就算拓跋焘气消了,群臣肯不肯让这个动机可疑的汉人复出,只怕没那么乐观。
但陆寄风也不心急或事先猜测什么,等拓跋焘招抚夏国的臣民,分配好了治理的事务,大军就会回到平城,那时他再与吉迦夜商议应该如何因应。现在他多想也没用,只要尽力当一个无风无浪的囚犯就好了。
对他来说,当囚犯比当宠臣容易得多。厨役大多是罪犯,到处是被链住或是黥面之人,也很容易起冲突而斗殴至死。在混乱的环境中,陆寄风逆来顺受,只要多做些事,多吃点亏,骂不还口,负担起每日挑水、劈柴、生火、搬运等等粗重的杂役,一切就非常好过。夜里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和一大堆人挤在简陋的草堆上略为休息,他也甘之如饴。
几日下来,相安无事。那日掌管御厨的膳部曹大人亲自莅临,所有的杂役宰士等都被叫出来列队听取命令。
膳部曹说道:“近日涼国将派谴大人及国师,向皇上进贡。万岁命我等备办盛宴,招待涼国使节,诸位现在起要开始注意细节,处处都不可遗漏……”
队伍之中的陆寄风听了,心头一动,寻思:“涼国的国师,不就是云无识?他奉命前来进贡,是巧合还是别有居心?”
夺走拓文的云无识不知将那张拓文如何处置,看来等等凉国使节来的时候,有必要去刺探详情。
随着北涼使节抵达的日期逼近,厨房的工作也越显得庞杂。
内侍宫女之间的流言耳语,透露出前来的国师确实就是云无识,许多人都在谈论云无识的道行及法力。在一般人口中,云无识除了医术精深之外,还有各种术法及奇技,能长生不老,永保青春,而且懂得秘术,可使人多生子嗣。涼王沮渠蒙逊称他为“圣人”,对他敬奉有加,甚至听说连涼王的妃妾女儿,都与他有些苟且的污秽之行,暗中在臣民间议论。
就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涼国使节已经来了。从凉国使节来了之后,行宫里可以说是天天设宴,各种沉重的工作交相而至,不得休息。而厨房与大宴的种种工作相关至密,也是最快得到新情报之处。
陆寄风听说宴席之中,风采不凡的云无识时常语惊四座,并且展现出许多奇特的幻术,有时他能以鼎炉中的轻烟,化作云鹤竞祥、仙人步步下凡的奇景;还能百变如意,变作千种形貌,令拓跋焘龙颜大悦。
厨房内更清楚宴会以外的内情。拓跋焘还会在私下将云无识请入后宫,另设小宴促膝密谈,云无识对佛国的各种风土民情,知之甚详,他甚至见过大海,见过比身毒更远的国家。
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事,都让拓跋焘惊叹不已。
陆寄风心知事有蹊跷,舞玄姬的势力与拓跋焘互有冲突,甚至到了双方互相猜忌暗杀的地步,代表仙后的世家贵族,与代表拓跋焘的汉人新贵,水火不容。舞玄姬的护法云无识刻意取得拓跋焘的欢心,背后一定有阴谋。
深夜里,陆寄风打听出今日宴后拓跋焘又与云无识在后宫私宴,便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潜进后宫弄清云无识是否别有居心。
陆寄风的手脚铁链颇为粗重,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响亮的声响,非常显眼。
可是他若要不发出声响,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提着链带,很快地就闪进了后宫。
他不认得平涼城的后宫路径,但藉由宫女及内侍的服色态度,要找到拓跋焘所在之处并不难。陆寄风在宫瓦间飞快地潜行,不少卫士都守在其中一所精美的殴外,还有一些涼国的随从侍立在外待命,那么拓跋焘和云无识在里面,自无疑问。
陆寄风小心地顺着屋脊潜滑入殿,他在高梁间匍匐前进,一面小心地调运着气息,尽量不曝露行踪。若是被云无识查觉,恐怕是杀身之祸。
陆寄风顺着屋梁深入内殿,隐约传出阵阵酒香与粉气,浓郁的花香熏得处处皆是。内殿的巨大隔屏内,逸出一阵笑声。
陆寄风停了下来,只听拓跋焘笑道:“李先生数朕读佛经,朕见了什么苦空无常,便觉不喜。而大师今日教朕佛经,朕一夕便通晓真我之道,原来是以往不悟佛性,哈哈哈……”
云无识道:“万岁好慧根,佛性具‘常、乐、我、净’四德,这也是一切众生心所本具,万岁可说是已经深明其要了。”
他们竟在谈佛经,这多多少少让陆寄风很是意外,但是他只奇怪了没有多久,疑惑便解了。
他听见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竟是女子所传出来的,仔细再听,竟不止一名女子发出紧闭着口的呻吟,似乎十分痛苦。陆寄风略为向前探视,一看清殿内的情况,不禁面红耳赤,大感羞惭。
殴内的御榻被重重红紫轻纱所掩,隐约可以看见三名女子以及宗爱,都赤裸着身子,与拓跋焘爱戏。
榻外的云无识也衣衫不整,黝黑雄壮的身躯抱着一名浑身雪白的宫女,宫女身泛潮红,不住地扭动着,情欲灼身。而旁边已横陈着好几名裸妇,身上或秽或净,卧在一旁娇喘连连,有的像是死去了一般无法动弹,仅只在缠绵的轻轻扭动身体时,可以看出她们方才经过了多么激烈的爱欲之事。
云无识不知连御了多少女子,依然威猛雄壮,一面玩弄着臂间的宫女,一面亲自示范,传授拓跋焘御妇之道。君臣便隔着遮不住什么的屏纱,裸呈相见,尽情嬉戏。
原来这便是拓跋焘亲信云无识的秘密,耳中听云无识详细地描述阴阳出入的方式,钜细糜遗,不堪入耳,陆寄风简直听不下去。但还是让他听出了云无识在教拓跋焘性爱的极高技巧的同时,一并传授了他采阴补阳的方式。让拓拔焘临幸妃子时达到长寿的功用,想必这也是拓跋焘把他如获至宝的原因。
陆寄风动心忍性,对眼前的淫乱冷漠视之。后宫的玩乐,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时辰,才算暂时罢休,宫女及宗爱都已经摊地不支,动弹不得了。拓跋焘和云无识还是神采奕奕,又对坐饮酒谈论着政事或传闻,直到未时,拓跋焘才放云无识退下。
陆寄风看拓跋焘安然无事,便无声地出了后殿,跟踪云无识的车驾。要跟踪云无识,风险比进入深宫大内还要难,因此陆寄风不敢跟得太近,保持一段颇远的距离,更要小心不能跟丢。
云无识的车驾出了平涼行宫,转入为外宾所准备的鸿胪馆,拓跋焘对云无识破格礼遇,因此他的馆舍十分宽广豪华,独立于其它使节的起居之处,若是屏退了仆人,便不会有人打扰他。
这也正好方便让陆寄风刺探监视,陆寄风目送着云无识进入寝间,仆人一一退下之后,才小心地慢慢接近,监看云无识是否有什么不轨之事的线索。
云无识脱下衣袍,在榻上打坐行功片刻。突然间,一阵轻微的“襁铛”声,令云无识睁开眼睛。
陆寄风屏着息,他确信自己没有让铁链发出任何声响,怎么会有铁链的声音?
云无识眼中睛光骤盛,下了榻走向成堆的巨箱前。云无识曾译出“大般涅盘经”、“大云”、“金光明经”、“地持论”等经典,这些箱子内号称都是装着他所译的佛经,要来分送给魏国君臣的。
他打开其中一个六尺见方的巨大箱子,陆寄风隔得远,看不见箱中之物,颇为好奇。只见云无识嘿嘿一笑,正要伸手取出箱中之物,空中陡然飘来一阵香气,女声自天而降,道:
“狮子,你住手。”
云无识的手缩了回来,一团蒙胧的青云由窗中飘入,在半空缠绕围聚,妖气十足。
云无识一愣过后,便冷笑道:“是你,你想怎样?”
那团苍云中的轻柔声音道:“我不想怎样,圣女老人家吩咐你的事,怕你弄坏了,因此教我看着你。”
云无识道:“哼!你这团稀巴糊的东西,若识相就少管我!”
苍云不愠不火,说道:“我的分灵是圣女老人家所赐的,你敢轻举妄动,我能同时报告圣女老人家,看她怎样处份你。”
云无识怒道:“无相,你少恃宠而骄,不要以为圣女老人家只听你的!”
那片苍云是无相的分灵,这让陆寄始料未及,原来无相还有这样的本事。
无相的分灵又道:“你找着陆寄风了没有?”
云无识闷声道:“没有!你的情报根本是错的,拓跋小鬼并没有与他形影不离,我来这里这么多日,没半个人说他的下落!”
“难道他已经弃官离去了?”
云无识道:“他平白无故,弃宫做什么?哼,无相,我看你独自被丢在平城,也深闺难耐了吧?”
苍云中闪出一道电光,将云无识打退一步,云无识的脸颊高肿,怒道:“你敢对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