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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吃了一惊,马已被赫连定斩断四足,哀嘶颠蹶,幸好拓跋焘马术精熟,及时跃下马背,踉跄退立,迎面便是赫连定的刀锋直取。
拓跋焘双手握剑迎击,但赫连定虚晃一招,竟往后跃去,重登战马,朝拓拔焘奔来。
拓跋焘硬生生接下赫连定马上的这一刀,这一刀除了带着他的膂力之外,还挟着马驰之威,镪地一声,拓跋焘双臂一震,感到双手都硬被扯了下来一般剧痛!而手中宝剑竟给劈断,剑尖飞弹了出去。
拓跋焘踉跄跌退数步,身子突然一轻,已经坐稳在马背上了。原来是陆寄风纵身跃下,将他抱住一托,推上马匹,拓跋焘正要再追,却发现赫连定已混入战圈之中,不见人影了。
拓跋焘怒喝道:“赫连定!你出来,朕与你一决!”
陆寄风道:“万岁请回御营,贼酋狡诈反覆,现在藏身暗处,已非公平决斗。”
身边激战的刀箭,不时攻向陆寄风与拓跋焘,禁卫的盾牌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包围住拓跋焘,陆寄风护着他,一路杀回后方。
见到拓跋焘全身而退,众臣都松了口气。
这场血战直战到黄昏,赫连定的兵马没有退路,全部有殊死的决心,因此拓跋焘以优势的地利与兵力,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马死伤惨重,连忙下令收兵。
拓跋焘收了兵,但并没有解除包围,所有的主力全包围在这片鹑觚原外,虽然树林遮掩了残余的赫连定兵马,只要包围的时间够久,赫连定无粮无水,还是要投降。
夜里,卫亡人御营报告道:“启禀万岁,夏兵尸首有四千四百七十一具,我军有三千五百四十具。”
拓跋焘愤怒地击案,道:“赫连定竟有此能耐,折我三千兵士!”
崔浩道:“请万岁宽心,如今赫连定已成为瓮中之鳖,迟早要服罪。”
拓跋焘对于无法亲手取下赫连定的头,仍感到怏怏不乐,一对一的决斗,他相信自己也能取胜。现在却要用包围的方法,慢慢地等赫连定支持不下去,令拓跋焘未免感到遗憾。
崔洁告退之后,拓跋焘兀自沉吟,他没有说准许告退,陆寄风和赫连昌就都只能在旁边待命。
拓跋焘想了许久,才说道:“陆寄风,赫连定的武功绝人,他有可能突围吗?”
陆寄风在心里已评估这个问题一夜了,仍然没有答案。赫连定勇猛过人,又敢使小手段及奸计,逃出去的机会很大。可是这也只是看拓跋焘的防守有多么谨严而已。
赫连昌大着胆子道:“启禀万岁,微臣认为……恐怕崔侍中要失算一回了。”
拓跋焘道:“为何?”
赫连昌道:“罪臣弟勇猛倍于臣,又兼能让士卒效死,他一人之力无法逃出我军的铜墙铁壁,可是他还有一万多兵,这些人很可能全部不顾性命地保护他突围。此外,如此包围,能包围多久?崔侍中要截断水源,让夏兵饥渴难耐而投降。但是臣久处此地,知道夏人的韧性,要让他们因饥渴而投降,并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他们一万多人,先杀同伴为食,也可撑上数月,若是他们在这数月之中,发现我军包围的漏洞,还是逃得出去。”
拓跋焘也有此隐忧,道:“困住猛虎,必需速战速决,朕也感到崔侍中的计画未必妥当。”
赫连昌道:“崔侍中神算无差,可是对于夏兵实力,略有低估。微臣只是知无不言罢了。”
拓跋焘道:“那么你有什么见解,可以破此僵局?”
赫连昌道:“夏国能苟存孤城,只在一人,此人若死,则夏国无首,不劳陛下身犯矢刀,必可轻易取之。”
拓跋焘垂目沉思,赫连吕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赫连定死了,军心自然就散,根本下用再打仗,夏国就亡了。可是,要这样轻率地派人谋剌赫连定吗?
拓跋焘把这个意见记在心中,也没表示同不同意,便挥手让他们两人都退下。
赫连昌与陆寄风退出御帐,赫连昌对陆寄风道:“陆大人,下官这个建议,恐怕皇上要倚重大人了。”
陆寄风不想回答他,只淡淡地抱拳道:“哪里。”便告退返回自己的营帐。赫连昌能献计唆使拓跋焘杀害自己的亲兄弟,还有什么人是他不会出卖的?或许他投诚于拓跋焘,只是借拓跋焘之手杀死得军心的赫连定,等唯一的对手被除去之后,赫连昌很可能就会背叛,再回去建立夏国。
他是比赫连定难缠多了,拓跋焘对他的信任也不知道是权宜之计,或另有打算?
魏军包围在鹑觚原数日,赫连定的军队始终结成方阵,绝不散开,若魏军邀击,也从没占到便宜,互有死伤。不过魏国方面知道赫连定逃不出去,气氛倒是很轻松,不急着拿下他。
那天深夜,宗爱亲自前去陆寄风的营帐,将他召至御营。
四下无人,拓跋焘命宗爱取来一套衣裳,放在陆寄风面前,陆寄风一看,便明白了。
那是一套夏兵的制服。
拓跋焘道:“陆寄风,朕不愿再等,赫连定一日不死,朕一日不安。”
陆寄风道:“万岁有令,微臣自当奉命。但是如今已经胜算在握,可有这个必要……?
请皇上三思。”
拓跋焘道:“会稽公那日的建言,朕揣摩过,他只不过想藉着朕,替他除去对手罢了,他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是料他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赫连定表面上看起来有勇无谋,朕与他交手,才知他也有狡滑的一面。为免夜长梦多,若能杀他,就杀了吧!”
拓跋焘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决斗的快感,以国家长远目标为重。陆寄风想他是心意已决,便领了命令,接过那套夏军制服。
拓跋焘命宗爱就在此地亲自替陆寄风更换衣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项秘密行动。
拓跋焘本以为陆寄风外表瘦弱,只是内力过人,更换衣裳之时,脱下军服的陆寄风的肩背、手臂、腰身,竟无一不是骨肉停匀结实。流畅的每一寸肌肤,像年轻的豹一般,任何一个动作都有着隐隐的爆发力与自然的优雅。拓跋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奉命替他更换制服的宗爱更是难掩艳羡之色,令陆寄风感到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换好制服,拓跋焘摩拍着陆寄风的背,十分爱惜,接着便亲手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短刀,递给陆寄风,道:“这是朕的惯用宝刀,赐予爱卿。将赫连定的首级取下,灭国之功便是陆卿的,好自为之!”
“是。”陆寄风抱拳为礼,退出御帐,一身黑衣的他很快地便消失在夜色中,像幽灵一样,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潜入敌营。
两军交战,固然少不了暗杀刺探,可是陆寄风想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任务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如此一来,他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鹰犬,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但这样的局面下,愿不愿意,他都得做。
陆寄风无声无息地窜入密林之中,静心感觉风向,风带来人的气味,陆寄风朝着气息搜索前进,深入柏林。
前方已可以隐约看见刀剑的反光了。陆寄风跃上树梢,在枝桠间前进,透过叶缝看去,夏兵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他们都依然紧守着方阵,没有人敢松懈。
为了不让人察觉确切的方位,夏兵甚至不敢升火,只有星月微弱地射在刀上的光辉,映出些许凄凉。
轻微的马甲锵铛声传了过来,陆寄风专注地看着,赫连定依旧神态昂扬,骑着马经过士兵阵前,眼光所扫之处,每一个士兵都与他目光交会过。
看似轻轻地一点头,他已给了士兵们更多撑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赫连定巡行防守着,高处的陆寄风宝刀握在手中,这时他只要轻身一跃,取了赫连定的首级之俊,便能全身而退,这个任务实在是轻而易举。
但不知为什么,陆寄风没有动手,他只是将刀握得更紧了。
这个被重重围困的军营里,没有人说话,某种强烈的力量让陆寄风无法下手,或许就是那近乎肃穆的纪律,让人感到:他们是不可侮的民族,要打败他们,应该光明正大地决战,不能偷偷摸摸地暗杀。
“要杀他并不难。但是他如此受士卒爱戴,不如等他进入营帐之后,再取他首级,以免让他连死都曝尸在士卒面前。”
陆寄风打定了这个主意,等他巡完,独处时再杀他,应该不为过。树上的陆寄风随着赫连定移动的方向追踪,赫连定缓缓地巡过了一遍军营,所过之处士兵们虽然没说话,但是陆寄风感觉得出发自真心的尊敬与信任。
陆寄风注视着赫连定,军营已经巡完,他该回自己的帐中了吧?
但是赫连定并没有,他走到中央的空地,此地平整得不自然,可能是这几天都是在此地活动之故。
赫连定仰头看着黑夜的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身边的侍臣道:“皇上,请就寝,明日再谋对策。”
赫连定沉思了一会儿,道:“魏兵还没退?”
侍臣们没人回答,这是个连答都不必答的问题。
赫连定笑了一下,跃下马,拍着马颈,道:“绝影,绝影,你伴朕东征西讨,负起复国重任,绝粮数日,你也已经到极限了吧?”
那黑色骏马温和地靠着赫连定的掌心,也许是错觉,高处的陆寄风疑心自己看见马的眼中有水光。
侍臣正要将他的爱马牵去休息,赫连定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侍臣惊疑地问道:“皇上……?”
赫连定怜惜地轻抚马的棕毛,然后亲手解下马身上的鞍蹬、面廉、鸡颈、当胸、身甲……
侍臣们都感到一股不祥,连忙道:“皇上,请三思!”、“还有许多凡马,请万岁先勿伤绝影……”、“绝影是罕有的千里马,立功无数,绝不能……绝不能……”
赫连定的神色坚毅得近乎残忍,举剑一挥,马头已被斩断,马血急喷,洒了赫连定一身。
侍臣们全跪了下来,哽咽着。
赫连定冷静地说道:“将马肉分予今晚守夜的士卒。”
侍臣们挥泪取刀割下马肉,捧到赫连定面前,道:“皇上,请用。”
赫连定怒道:“肤要你分予守夜的士卒!等所有士卒都分到了之后再给朕!”
侍臣们不敢违抗,只得告罪退下,传令厨侍前来,当场支解马匹硕大的身体。
赫连定默默坐在当中,拄着刀注视着。很快地,爱马在赫连定面前被支解、剜肉,不到半个时辰就连内脏都不剩,只剩下一具光溜溜的骨架。
赫连定的眼睛连移都没移开,一直坚毅地注视着爱马的残躯。
一匹马怎够万人分?就算只有守夜的几千人,最多也只是一人一口,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赫连定的爱马,这一口马肉的恩惠比得过千金。
侍臣回报道:“禀万岁,众人已都分到了。”
赫连定微笑道:“绝影一生随朕身先士卒,今后不得不杀马以饷众士,绝影也首作表率,死得其所!很好。”
侍臣们却哭了起来,数人跪伏在地,争着道:“万岁,奴才是无用之身,请杀奴才犒赏军士吧!”、“请万岁赐臣一死,臣愿献全身皮肉。”
赫连定哑然,看了他们一会儿,才道:“你们的忠诚,朕总算知道了,朕很欣慰。只可惜今后……”
群臣一片呜咽,一直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他,也不由得微微哽咽,他站了起来,望着西方故城的方向,握紧了拳,咬着牙道:“先帝若是早让朕继承大业,何至于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