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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记得队长的一句话:就是死,也要死在训练场上。这才是好特警。”
罗小烈全身抖了一下,一股触电的感觉让他脊梁上倏地串过一股热流。
在盥洗台前洗漱完,徐文雅端着盆子往宿舍走,罗小烈从后面快步赶上,悄声
道:“谢谢你。”徐文雅不吱声,根本不理他,只给他一个后脑勺,加快步子走开。
罗小烈傻在原地,迷惘地看着姑娘的背影,脸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吃过午饭,一群女兵兴奋地尖叫着从值班室里跑出来,人们手里举着自己的家
信又说又笑,很少接到信的耿菊花也从通讯员手中拿到一封信,躲在一棵大树下看
完,泪水就流了满脸。家在本市用不着收信的铁红踱过,觉得好生奇怪道:“哟哟
哟,怎么啦耿小姐,谁的情书把你想念成这模样?”耿菊花欲言又止抽泣着,说道:
“这两月,我……我没有给家里寄钱,我爹却说、收到了六百元,我爹给我道谢,
可我……”铁红也是一惊:“是么?哈,报上都说这个年代雷锋叔叔又出来了。管
它的,有这种好事,你接受就是,谁叫你家穷呢。”耿菊花用袖子揩一把脸,怀疑
地看着铁红道: “我们山里人, 滴水之恩——”铁红马上与她一起背出下半句:
“当涌泉相报,不然不是好人。平常听你这话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我给你说呀,
富人帮穷人,天经地义,你吃了不会肚子痛。”
耿菊花转眼看见远处走过来的朱小娟,撇下铁红向班长跑去:“班长——”
铁红讥笑地望着她的身影,摇摇头。傻瓜,她想,要是我,悄悄收着,何必扯
旗放炮弄得别人都知道了来嫉妒你。
耿菊花的信在晚上转到了教导员手里,朱小娟站在教导员寝室里,看着教导员
故作思索地把眉头皱成一团,朱小娟道:“她一定要上级帮她找到给她家寄钱的雷
锋。她说上级一定能行。”教导员心里当然很清楚谁是此事的始作捅者,但他对朱
小娟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雷锋当然要找,这体现了部队里传统的战友深情,
是建军之始我们部队就形成的优良作风。我明天在晚点名时宣布一下,你也暗中察
访吧,有了线索给我汇报,对这样的好同志我们当然要大力表扬。”
铁红在夜色中走近教导员寝室,手上拿着入党申请书,她不是没考虑过父亲的
话,她知道战友中的徐文雅在大学里就是预备党员,听说即使复了员,有党员牌子
的人找工作都要容易些。她决定今天把申请书递给教导员,不管入不入得成,总会
给首长一个好印象,总是对未来的前途有利,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入党,听说连耿
菊花那种憨丫头都写了入党申请书。她正欲喊报告,听到了里面有关活雷锋的对话,
她屏息静听,眼前浮现出耿菊花感激涕零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异样地搏
动起来。
室内的朱小娟猛然一个敏捷地转身,向着外面问道:“谁在那?”
铁红躲不住了,她料不到班长这么敏感,她磨磨蹭蹭地跨进屋道:“报告,是
我。 ” 教导员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有事吗?”铁红腼腆地半垂着头,半天道:
“我……哦……”朱小娟料她有什么事不好启齿,干脆地:“我走了。”转身出门。
教导员微笑着问铁红道:“这下可以说了?”
铁红交出一份纸。
教导员扫了一眼道:“什么?”铁红笑脸灿烂:“入党申请书。”
这里铁红在向教导员递交入党申请书,宿舍里的沙学丽却在与徐文雅议论如何
处置与罗小烈的关系,两人叽叽咕咕,各有说法,沙学丽主张向强队长兜底揭发,
徐文雅不让。“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她说道,“而且不清楚罗小烈的本质究竟
如何,暂时观察一下再说。”
谈话后的第四天,罗小烈却用行动让徐文雅捐弃前嫌。当时,各班分头进行着
“头顶开砖”、“脚踢断砖”的硬气功训练,女兵一班照例与男兵九班配对,进行
的是“倒功训练”。
徐文雅依然主动要求与罗小烈当对手。演练“后倒踢蹬”时,几个回合下来,
双方均气喘吁吁。徐文雅眼睛里十分难受,刚才踢蹬时,有几粒沙子飞进她的眼睛,
她不断用手揉着,罗小烈则关切道:“别这样,谨防晶体划伤,闭眼流一会儿眼泪,
自然就冲洗出来了。”徐文雅不接茬,拉一个架势道:“没事。再来。”
强冠杰向操场这边巡视而来,不断向兵们吼着:“女兵注意要领:后倒要快,
下拉要猛,踢蹬要狠。但是注意,踢男兵的裤裆的时候,要有定点,点到为止,仅
仅是个意思,不准真的伤着了配手。继续!”
但他讲完不到两分钟,徐文雅这里就真的出了差错,她眼里的沙子使她不能准
确判定空间距离,发力一脚踢向配手裆部时,超过了定点,只听罗小烈小声哎哟一
声,滚到一边蜷起身体,脸色一时变得白里带青。徐文雅赶忙弯腰欲扶他,急问道:
“怎么了,厉害吗?”
站在不远的强冠杰听到了喊叫声,刚往这边看,罗小烈一弹就站稳了身体,努
力扯动着嘴角向徐文雅面露微笑道:“没事,再来。”强冠杰放心地转脸吼别的兵
去了。
看见队长的视线离开这里,罗小烈立即痛苦得脸又变了样,然而却强忍着跨步
上前,主动架住徐文雅的双臂道:“继续!”徐文雅望着他,心里漾起一丝赞佩的
微波,边做动作边说道:“今天我告诉你。”罗小烈挣出一句话道:“什么?”徐
文雅大吼一声将他踢蹬到脑后,随即小声跟一句道:“你还算个男子汉!”罗小烈
一个滚翻爬起来,裆里的疼痛使他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我,”他挣扎着说道,
“前天晚上请假回家、揍了我弟弟、一顿……”他突然软软地倒在地上。
徐文雅惊骇不已地大叫道:“罗小烈!”
整个下午,罗小烈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他心情很好,不是因为疼痛减轻了,
主要是那个高傲的女兵对他的嘉许,时时让他感到心里甜丝丝的。
王川江和兵们在傍晚训练完毕进屋时问道:“好些没有,晚上想吃啥?”罗小
烈道:“啥都不想,心里发翻,老想呕吐。”一个男兵道:“踢到要害都这样。去
年的小甘,不是被一个女兵踢断了锁骨,养了几十天才好吗?可是天阴下雨还是痛。”
另一个男兵怀念道:“还有陈顺娃,多老实的一个弟兄。”
王川江在一角换穿着干净衣裤道:“这才好呢,说一千道一万,总是为了自家
姐妹,值!以后这些妹儿们执行任务,能一脚踢断那些狗东西的祸根,那我们今天
就没有白挨。”说得罗小烈笑了,算是默认。
说话间,寝室外面进来了一班的几个女兵,她们在门口止步,你捅我我捅你小
声地说着女孩儿们的悄悄话。
沙学丽嘻嘻地笑道:“徐文雅你踢到人家那个地方,慰问都不好慰问。”铁红
也捂嘴偷乐道:“就是。”徐文雅严肃道:“怪物,哪个地方不是人的肌体的一部
分?越是弄得那么神秘,越说明你们两个封建。”沙学丽装作天真道:“你不封建,
你敢去给他用热毛巾敷那个地方啰?”徐文雅一口接过:“当然。”忽然醒悟了什
么,追着就去打沙学丽。铁红护着沙学丽,三人笑成一团。
铁红边笑边问道:“一会儿你真敢问他的……那个?”徐文雅道:“你呀你呀,
还是封建。”沙学丽还是疯劲道:“打赌。”徐文雅不屑道:“咱光明磊落的人,
用得着赌吗?”然后她向窗户里喊道:“九班长!”
屋内几个男兵慌了,叫道:“等一下,等一下!”手忙脚乱地把刚换上身的干
净衣裤扣好,王川江看人人都没有破绽了,才说道:“来吧。”
然而外面的女兵不进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们慰问罗老兵,给他送点慰
问品。”
王川江走到门口,弯腰肃手学绅士风度道:“尊敬的女士,请吧。”沙学丽和
铁红一起看着徐文雅,徐文雅却踌躇道:“我、我代表我们一班全体,向罗老兵致
以衷心的问候。”煞有介事的敬个礼,“望他早日——”王川江打断道:“等等,
等等,你是在慰问罗小烈还是在慰问我啊?”沙学丽和铁红互相做鬼脸,看徐文雅
怎么办。徐文雅稳住自己道:“都一样。”王川江幽默道:“花有百样红,人有百
样种,可不一样哟。”徐文雅道:“你们都是我们的亲弟兄,请九班长转达到就行。”
再敬个礼,转身就大步离开。
王川江笑得呵呵地响亮。
沙学丽和铁红在营房拐弯处追上徐文雅,两人大笑道:“你跟我们一样。”徐
文雅道:“什么?”两个女兵一齐大声道:“还是一个小封建!”哈哈地笑着跑远。
7月末的一天, 女子特警队全体女兵进行排爆训练时,市公安局三处的姚处长
开车驶进营区,姚处长长得矮矮墩墩,目光犀利,有点秃头,侦察员出身,与强冠
杰和教导员是老熟人,许多任务都一起执行过。他开玩笑地说先不忙讲任务,他要
先参观学习一下特警队的排爆。
只见操场上,一个特殊钢制成的引爆罐放在场地中央,女兵们穿着清一色的特
殊防护服,戴着有玻璃钢面罩强塑头盔,一名教官在指导着徐文雅和沙学而,她们
在离引爆罐三十米开外的一辆训练车底盘上小心翼翼地拆卸着一枚电子炸弹。
教官跟在一旁讲解道:“先剪断左边那根黄线,断开它的高频点火点,不要慌,
理论课上怎么讲的,边做边仔细回想……好,双手托稳,不准剧烈震动。现在把它
送到引爆罐去……”徐文雅和沙学而将爆炸物十分小心地放进场地中央的引爆罐,
然后迅速后撤。教官一直跟在她们身边指导:“好,手不要抖,既要小心又要胆大,
你们严格按照科学原理操作,绝对不会有危险
罗小烈的伤早好了,男兵们在器械馆那边做体能训练,他站在门口往女兵们的
方向看,其实看得最多的是徐文雅。徐文雅偶一抬眼看到了他,敏感地马上转移了
视线。
退到安全地带后,教官命令道:“引爆!”徐文雅将手中的一台精巧的无线电
引爆器的黄色旋钮转到最大频率,接着揿下另一颗红色按钮,只听远处钢罐里嘭地
传来一声闷响。
女兵们一齐欢呼:“成功啦!”
器械馆前的罗小烈左手握拳砸到右手心里,仿佛自己成功了一样露出赞许的笑。
接着是集合,强冠杰点出朱小娟和耿菊花的名,两个姑娘随着队长、教导员以
及姚处长往队长室走。耿菊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朱小娟却很清楚,只要
是公安的这位姚处长驾到,保准就有什么需要特警队配合的任务。
“这个女人, ” 队长室里,强冠杰抖着手上的一纸命令,向两个女兵说道,
“啊,是我市最大的毒贩魏小林的铁杆情人,据说会点武功,这次被云南省的公安
弟兄抓获,拒捕时还用一只盗来的五四式手枪,啊,把一个公安打成了重伤。上级
命令我们特警队派两个女兵与公安一起去广州,迅速将该犯押回我市。我和教导员
商量了一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俩。”
朱小娟脸上波澜不惊,只有高扬的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