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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什么都要挑三拣四,听说对我推荐过去的兵也不满意?
您也瞧见了,来把土他得捂眼睛,来颗子弹他不得尿裤子?
团长说路遥知马力,你小子能对我没大没小,不也是好几年才磨出来的?
一辆步战车突然驶过来停在许三多的面前,许三多看着宽阔的车体刚刚发愣,就听到了成才的声音,成才骄傲地说许三多,看看我的枪!成才说着在灰蒙蒙中举着一枝纤长的狙击步枪让许三多看。许三多正想过去。被伍六一叫住了。
许三多,你跟我过来。
许三多被伍六一带进了一辆步战车的后舱门。
你新来的,这段时间会对你从宽要求。可你也得注意学习,比如说车停在这,你就可以练练登车,你不练没人盯你,可最后做了后进的就是你。
许三多连连点头。伍六一拉开舱门:练吧。说完让到了一旁。可许三多刚一上车,又被伍六一叫了下来,他说你这么上车就上你一个得了,全车都堵在外边。你以为战场上跟今天一样就刮个风?飞的可全是子弹弹片。下来,注意观察。伍六一把身体蜷成一团,嗖的一声跃进宽高不过一米二的舱门,顺手将舱门带上,这一切只是一秒内的时间。
拉门!登车!关门!看见了?再体会体会。
许三多学着伍六一的样子,收一跃,咚地一声,脑袋撞在了舱门上,虽是戴了钢盔,也有些晕晕的感觉。伍六一一看就生气了:登车的要诀是,一个目标,三个注意。一个目标就是车里你的那个座位,三注个意是注意你的头注意你的脚还有注意你关门的手。几十公斤重的钢门一闸是多大的力量?我亲眼见过一个兵,被闸掉了两手指头。
许三多一听就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蹿上了车,而后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伍六一还是说不行,他吼了一声:重来!车里有人睡觉你怕吵了人是不是?这是打仗!
指导员洪兴国这时跑过来,让伍六一在班里派两个报靶兵。伍六一没有多想,就把许三多给派去了。
一起去的还有白铁军。
这是埋在地底近十米深的一道钢筋水泥工事。
白铁军在地上找着一根粉笔头,在墙上乱写着。墙上早被人写了好些字了,其中有一行写着:“绝情坑主白铁军呜呼于此”。白铁军之下,又添了几个字:“又呜呼于此”,然后在下面的几个“正”字上,又加了一杠。
咱们来这干啥?许三多有点茫然地问道。
干啥?白铁军在“绝情坑主”四个字的下边,加了一横,说:做坑主呗。
坑主?什么叫绝情坑主?
坑,就是这靶坑,它不能叫战壕,战壕是打仗的,这玩意它是躲自己家子弹猫在里边用的,它只能叫个坑;坑主,你蹲了这坑就是坑主了;绝情就是没了想头,你蹲了这坑,听着脑袋顶上单发、连射、三发点射、急速射打个稀哩哗啦,车来车往轰轰隆隆,跟你啥关系没有。你只好数数枪声炮声,完事了上去报靶,你只好万念俱灰,这就叫个绝情。
许三多说:我还是不懂。
不懂没关系。你好好体会。坐坐,许三多,今儿就是我的坑主,你的副坑主啦。
那以后我就是副坑主啦?
白铁军说不不,你很快就能转正。白铁军有心里在暗暗地算计着,他说许三多,别人不喜欢你,我可喜欢你,因为咱们连一般是老末当坑主,你来了我就不是老末了,我这坑主很快就要撤了。
啥叫老末呀?
白铁军不说。
白铁军说:你慢慢体会吧。
靶场中上的战车,轰鸣起来了。车后成班的步兵,在一个响亮的口令之后,如压进弹匣的成梭子弹,压了进去。眨眼间,战车的射击孔,冒出了一串串火舌,弹道将战车和它们的目标连成了一线。
靶坑里的白铁军,盘腿坐着,如老僧入定,听着那些炮弹不停地飞来。
许三多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枪炮声和从工事口飘进来的火药烟雾,让他感到热血沸腾。他激动得不时地站起来,但一次次地被白铁军喊了下去。他说坐下坐下。做坑主就得坐得住,因为子弹绝不会长了眼睛。
在战车们的轰击下,那些活动靶转眼就被完全的收拾掉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半埋入式的地下掩体。
下车冲击!下车冲击!
车上又传出了新的口令。
战车的舱门随声打开了,里面一身火药味的士兵被放了出来,匍伏着向那些目标接近,战车上的伪装烟幕发射了出去,烟幕中火焰喷射器的火光撩开了一个地堡,一发火箭弹飞出撩开了另一个地堡。
先锋车在山腰上把一个个简易工事,统统地辗为了平地。
突然,许三多从工事的缝隙里,看见成才匍伏着从工事前潜伏过去。
成才!成才!
许三多激动得大声喊道。
前边的成才当然听不见,他跳起来跃入壕沟,又没影了。
别喊了,听不见。
白铁军玩着手中的粉笔头,他说现在知道啥叫绝情了吧?这就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许三多茫然坐了下来,终算是体会到了。
两栖就那么呆着,一直等到报靶,等到有人远远地朝这边喊着:
靶坑里的,出来吃饭啦!
打饭的时候,史今问道:许三多,有什么体会?许三多说我啥也没看见,就听见响了。史今暗暗地发笑。许三多说,我耳朵里现在还嗡嗡的响。史今说:明儿跟指导员说说,让你上车体会体会。犹豫了一下,继续吩咐道:可下午你还得去。
正说着,忽然听到高城地大声地吼着:
起风啦!起风啦!赶紧隐蔽!找车后边蹲着去!把饭盒揣怀里!
许三多一看,果然一阵风卷着烟尘,如同一座有形的山脉向他们压来。许三多端着刚刚打好的饭盒,在灰雾中一下傻了。
高城看见了,忙喊道:你蹲着去!有心没肺啊?你这饭还能吃吗?大风过后,高城一看竟是许三多,顿时就来气了。他说怎么又是你呢?看了看许三多的饭盒,却没有训他的心思,只说了句:拨掉上面这层,赶紧吃了去!然后走开了。
好在许三多能吃,他扒了扒,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其实,这只是个开张,在后来的日子里,白铁军离开了那个绝情的靶坑,许三多成了惟一的坑主。他经常在登车的时候把一个班的兵都堵在了身后;登了车,他又时常坐错了位置,弄得别人不知说他才好。轮到他在车内射击时,别人总是打在靶上,就他,老是打在活动靶的周围,打是烟尘滚滚的,打得伍六一一脸的愠怒。有时,许三多还晕车,晕得大口大口地吐,吐得旁边的兵不得不鄙视地看着他,没有人表示同情。
高城是希望他的兵神经高度紧张的,因为神经紧张时学得更快。可这位主一紧张,大脑便立刻停滞,连长的教训、指导员的开导、班长的软硬兼施、副班长的喝斥全不管事,许三多似乎打算就这样一事无成地渡过他的过渡期。
我实在应该还在五班呆着。
这天,许三多在操场边上终于把心里话告诉给了成才。成才对这种话已经不需要用脑子回答了,他告诉许三多,我最不爱听你说就是这种话。许三多说,我知道我没出息,可老马和李梦他们至少还把我当自己人。可这儿……几乎都不当我是自己人。
成才说:你得争取当骨干,做了骨干,像我吧,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许三多说我怎么可能是骨干呢?我上车都会吐,昨天给满车人吐了一身。成才不由也替他感到有点为难,他说这倒也是,你跟我确实不一样。许三多说是啊,在老家就看出来了,你聪明,我笨。成才很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嗨了一声,嘴里却装着,说:那也不能这么说,就算笨吧……你也不能由人叫你笨蛋。许三多说可我除了内务还能想办法合格,别的啥都做不好呀?成才说那你就得处人,你得跟人好好处。许三多也觉得难,他说他们现在都不愿意搭理我。成才说你帮他们做事呀!帮他们扫地,帮他们打水,帮他们……许三多说我都做了,可他们不让,他们说好好练你的去,三班用不着扫地的兵。
这让成才也头痛了。他说你怎么就能混成这样?
这时甘小宁远远的看见了成才,便大声地问道:你知道那傻瓜在哪儿吗?他那说的就是许三多。成才不知如何给他回答,他让他自己看。甘小宁这才看见了许三多,可他却像没事一样。他说许三多,班长让你马上回宿舍。
许三多没说什么,跳起来就跑开了。
许三多铺上的被子出了问题了。
许三多刚一进门,伍六一就拎起他的被子。
你往被子上洒了多少水?我说你的内务怎么整得比老兵还平整,今儿一摸你被子,都湿的,背面都发霉了。你老实说,洒了多少?
……一杯。
他吞吞吐吐地说。
多大一杯?
许三多指了指柜上的那一个大茶缸。
那你每天晚上怎么睡的?伍六一恨不得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
就……就这么睡了。许三多好像无事一样。
一旁的史今终于说话了,他说许三多,要求你搞好内务,并不是要你拿自己的身体扛,整齐划一是很重要,可你自己的身体重不重要?这笔帐你算不算得过来?
许三多说,我怕……伍六一说怕怕怕,你怕什么?你是钢七连的兵!为个优秀内务就啥也不顾了,钢七连需要的可不光是优秀内务!说完,气得掉头就走。
……我怕拖班里的后腿。
史今为此有些感慨,目光都不由温润了下来。
他说许三多,今晚上用我的被子。
许三多摇着头,他说我不。史今说别跟我犟。我知道你那心思,你不想给班里拖后腿,这事你急不得的。史今说我招了你,你来了五班,我就得把你照顾好,你知道吗?
许三多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他说我知道就班长一个人对我好。
史今说许三多,你说这种话是不对的,你应该跟全班每一个人都搞好关系。许三多说,可他们不理我。班长,你就像我哥,我大哥陪我说话,我二哥帮我打架,你就像我两个哥合在一块儿。许三多的联想让史今气得直挥手,他说可我是绝不会帮你打架的,我陪你说话也不是我想陪你说话!你知道吗?说着他看了看许三多,他发现许三多挺难受的,便改口说好了好了,行,我陪你说话,许三多,你是不是从小就这么过的?你大哥陪你说话,你二哥帮你打架,你自己什么事都不解决?
许三多忽然说:我很努力了。
让史今犯难的是,许三多这个样子,怎么办啊?
演习终于开始了。
一支不见首尾的装甲部队,准备了几个月后,向草原挺进而去。
草原上却一如往昔,只是路边突然多了一处简易的小屋,屋边还扔了堆干了的羊粪,还有几头系在桩上的山羊。坐在里边的,却是团长和参谋长他们。一个牧民骑摩托车从路边经过,以为是新来的牧民,停下车,就推门进去。嘴里还嘟哝着:啥时候盖的?咋没人告诉我呢?话刚说守我,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了他的面前。
快走!
士兵轻声地吩咐道。
牧民不由一愣,正要说什么,看着空屋中间掀起一块木板,木板下边是一个地洞。从地洞里出来的,便团长、参谋长和几个参谋。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