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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驭南笑嘻嘻地拍了拍老老实实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隐隐觉察到对方一丝丝不安分的征兆,随即再施加了些许力度,强硬地固定住俞陌津的胳膊。而与他强横的行为不符的则是他状似无赖的安抚口吻:
“就这样吧,老实点坐好,不然摔到的可就是你哟。”
说着话的萧驭南同时打好了强势制服对方的念头。相处多时,他自然知道俞陌津最厌恶的就是被别人命令,以我行我素为一贯作风的俞陌津简直如同充满了不定因素的炸弹,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引爆。萧驭南也不敢保证听到自己那句话的俞陌津可以安分地坐好。
正暗自警戒,没想到后车架上的俞陌津居然安安静静地没有乱动,乖乖地抱住萧驭南的腰坐好。
诧异的萧驭南试探性质地放开手,圈在自己腰部的手臂依旧平静如昔。他越发的讶异起来,忍不住就想问他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可是念及这一句话问出口,八成会得到对方的强烈反弹,也就勉强地压抑住了心里的好奇。
后面一直沉默,萧驭南只觉得自己后背热乎乎一片,隔着单薄的衬衫几乎可以感受到后面那位均匀平缓的呼吸,一呼一吸,湿润又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背脊,痒乎乎的,叫人……想笑。
萧驭南不由自主地咧大了嘴巴,一口白牙在太阳底下亮灿灿的颇为耀眼。
他稍稍侧着脑袋说:“告诉你吧,今天咱们的陆上训练是爬山,西山的虎头峰,锻炼锻炼你的体力。”
后面依然沉默。
“俞陌津?”
沉默沉默再沉默。
萧驭南一下子握住围着自己的手臂。
“……俞陌津?你可别就这么睡着了啊……”
然而后面那位给他的回应就是……索性把脸蛋也贴上了萧驭南宽厚的后背,连均匀平稳的呼吸之中也逐渐夹杂着类似于大型猫科动物喉底发出的呜噜声响。他无意识地蹭了蹭,仿佛找到了最为契合舒服的角度,凶横暴戾的气质随着一声很舒适的呢喃也在刹那间隐敛不见。
叹一口气,萧驭南无奈地反省着自己跟俞陌津定在早晨八点钟的约见难道确实让他睡眠不足了吗!?看来自己真的忽略了他还只是个小鬼的事实,需要充足睡眠的青嫩的小鬼啊,这一次大概被自己的一时兴起折腾得够戗。
感觉着身后的俞陌津的体温,忽然之间,萧驭南的心头一下子涌上迫切的想要捏闸停车的念头,想……好好地瞧一眼后面睡着的孩子。
不过心里想归想,最终他也只是为防止俞陌津摔下车去而轻轻的将手扶上了缠到腰间的胳膊。'墨'
#3
把俞陌津硬拉进游泳队是萧驭南的一时动念,产生决定的前后不过几分钟,当时真实的心情真切的原因早已不可考证,萧驭南之后告诉自己的那些个理由连他自己也识别不清哪一个是曾经有过的真实的心情真切的原因,哪一个又是伪装的借口。鱼目混珠,到此也惟有但见行动莫问动机了。
那天浮生偷得半日闲,以偷懒为最大特长的萧驭南不着痕迹地逃离开办公室一屋子的人声沸腾。
说起来倒也凑巧,体育组的老师除了萧驭南之外,全都已经成家,这样的一群中年人凑在一块,彼此聊着聊着就不约而同将话题落到了妻子儿女身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絮叨不止。
萧驭南向来散漫,不耐烦把日间的“生活”挂到嘴边,更厌恶结了婚的同行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虽然他们表面上常常发出一些什么“羡慕你独身一人的自由!”、“没有老婆管着还真是幸福呐!”……诸如此类的叹息,可骨子里却存在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每个人的眼底都清楚地写明了类似于“都三十多了还没娶到老婆!”这样的怜悯甚或者是,嘲笑。
……烦透了。
烦得简直想冲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大吼出来一句:“我喜欢的是男人!”不过因为很清楚这句话将会带来的反应绝对可以使用“震天彻地”来形容了,所以很努力的把话憋在心里。
但最叫人烦躁的并不是那些人说出的话,而是自己的心情即使烦到了极点也只能够选择微笑的行为。不能跟他们大吵大闹地撕破了脸,早就脱离了小鬼的年代,曾经满腔沸腾的热血也早已平静,早已经……冷却到再也激不起壮阔波澜的温度。
激|情的不断匮乏,是因为懂得了太多;处世的日渐圆滑,也是因为懂得了太多。
没有了名为“青春”的资本去和全世界叫嚣,没有了名为“青春”的资本去绽放张扬的笑容不惧怕任何挫折,即便仍旧维持住一身曾有的棱角不变,也不敢让人看到,深深的收敛于一具平凡庸俗的皮囊之下,五彩缤纷的世界从来都容不下五彩缤纷的人,以中庸为准绳,或高或低全部贬斥除外,所谓的“天才”也仅仅在其百年身后方才能够得获美名,因为天才的俗名实在叫作“疯子”。
群居的人类,繁杂的人际关系,每个人的虚伪的表象……挂在脸上的懒洋洋的笑容几乎已经僵硬得扯不动嘴角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到了最后连自己也不清楚哪样才算得上最真实的自己,镜子当中映出的人早已在全部挥霍掉名为“青春”的资本之时便不再成为自己,镜里的那人名唤戏子,直到人生了结他才会卸妆退场。
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面无可奈何也尽可以逃得过去,借口一二三四,任君择一,乌烟瘴气的斗室一方,原是及不上穹宇天地的广阔。况且萧驭南自认为是个俗人,大俗人。即便鸿日当头,也从没想过如何如何奋力工作,却只情愿于此光天化日之下偷出来半日清闲——话说天下或偷或窃,倒当真没一样及得上他这一“偷”的正大光明。
于是趁着午休工夫,俗人萧驭南在偌大一个校园里挑得一处静谧凉爽的所在,安闲自在的往草坪上一躺,呼呼噜噜的大睡午觉去也。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恍惚间,隐约听见有人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叫嚷,说什么有学生掉进池子里淹着了,吃了一惊的自己立刻脱去外衣跃进水里,学生很快救了上来,可是那个尖锐的声音仍然响个不停,吵得让人受不了。
想要抬手捂起耳朵的时候,终于一下子惊醒过来。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这样想着,不由得长长地吁一口气出来,烦躁的情绪也渐渐缓解,萧驭南闭了闭眼,适应了室外略微刺眼的光线,才将眼睛全部张开。视野里淡蓝一片的底色上是斑驳的树枝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意识完全的回归头脑,这才注意到刚刚一直在耳边嘈杂的声音依旧响亮,不过与梦境不同,现实中的声响却是来源于几个男孩子的争执。
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四个男孩围作一圈,当中是一个高挑的男孩,倨傲地扬起尖下巴的模样让萧驭南看上去有些眼熟,一向懒散得连记忆都混乱不堪的萧驭南自然没能立刻认出对方。
或许是萧驭南午睡的所在太过隐秘,几个男孩都没能瞧见的缘故,围成圈状的某个男孩毫无顾忌的唾沫横飞,很大声地说着话,言语粗俗,无一不是对中间的男孩表达种种不满与,挑衅。
男孩处于变声期所独有的嗓音回荡在空气当中,令萧驭南难以忍受的再度回忆起身处梦境时候的焦躁不安。小声地骂了一句,他打算起身过去教训一下那群聒噪的小鬼。
刚站起身,那边的唇枪舌战却抢先一步演变成为了全武行。当先动手的是被围在当中的高个男孩,绷紧了一张小脸,抬手就给了那个骂得最欢实的男孩一拳,正正打在嘴角。
萧驭南一愣。既然没了嘈杂的噪音干扰,他的心情也随之平和下来,打定了先观望观望再说的主意,顺势停在原地不动,饶有兴味的眼眸瞧向上演全武行的两拨五个男孩。
一对四的关系,不过看样子落单的那小子倒是占了上风,光是他散发出来的那种孤狮般的气势就足以压倒对方了。
认出那个高个男孩似乎就是脑海里隐约飘荡的某些事迹的当事人,还是在男孩撂倒了其余三个之后、紧接着又将有力的一脚踹到对方最后一人的屁股上的时刻,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曾在篮球场上见到的那一幕,同样倨傲的眼神、同样削尖的下巴……
他不留神,恍然的“啊!”出一声,惹得男孩斜斜地扫过来一眼。
似乎没认出来萧驭南,男孩也只是在淡淡的一瞥之下又转回了头,面向摔倒后再度爬了起来的对方。原本就稍矮的身材显得更加矮小,瑟缩得连带着宽松的运动裤也跟着做不规则的颤抖运动——这种表现大概不仅仅是刮风的缘故吧,不断在周围趴伏着呻吟的同伴之间游移的畏缩目光似乎正在后悔刚刚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的举动。
高个男孩轻轻地发出冷哼,伸过去的手在没有得到任何闪避或者抵抗之下,轻易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紧接着手指一收,稍矮的那个双脚已经离地。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嗓音中有一些沙哑又有一些专属于小鬼的青涩,而更多的却是凶狠的戾气。眸子里透露出来的阴鸷的气息令萧驭南止不住胆战心惊的同时,又隐隐约约地感到些微的羡慕——很奇怪的感觉,叫人始终参详不透。
——大概就是那一刻吧,萧驭南很突然的就对面前这个一身戾气而又十分孤僻的男孩产生了身为“老师”的自觉。
隐隐冒出一些让自己也难以捉摸的念头,迷茫朦胧的想法直到事后追想的时候才缓慢地褪去迷雾,逐渐成型,想要把那个孤僻凶横的男孩拉入群体当中,想要引导他教导他,让他融进这个社会。
即使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也不能一直这么好勇斗狠下去啊。
萧驭南缓慢地走过去,只见男孩以染满戾气的眸子直勾勾地冲向稍矮的那个,也没有瞪眼,就那么很平常地直视被提到半空的家伙,已足够令任何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生畏缩了。
稍矮的那个哆哆嗦嗦,除了一叠声的“对不起对不起”再说不出其他。
高个男孩的手指一根根逐一伸直,稍矮的那个双脚触地,却腿软得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啪嗒”一下子摔倒在地。
“哼,蠢货。”嘴角微撇,顺便再踹过去一脚,“还不滚!”
这下连带着倒在地上的几个也都顿时落荒而逃了。其中一个还很不小心地撞到了萧驭南的身子,却慌乱得连句抱歉也没顾得上说出口。
不过……算啦。
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个高个男孩身上,萧驭南很大度地收回了瞪向撞到他的某个家伙的视线,转而笑眯眯地招呼道:
“嗨,又见面了。”
对方斜他一眼,没有立刻调头走开的行为以及上下打量着萧驭南的目光很明显地彰示出他在质疑着话里那个“又”字的事实。
“上次在篮球场,咱们见过一面,——不记得啦?”
面对一双充满期待的眼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眸,高个男孩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