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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公子好男风?”碧衣满面惊诧。果真是见过世面的,一语中的。
薛蓝田这次真豁出去了,狠狠地点了点头。眼中璀璨晶莹,带着久逢知己的豪迈。
这次连舒少白都忍不住了。
那碧衣果然女中豪杰,依旧带着盈盈浅笑,“那碧衣马上为公子找来几位男色。”
此话一出,惊雷乍响。但是她薛蓝田是谁,穿越来的谁怕谁!马上就换了一副表情,粉面含春,脉脉含情地看向小竹。“不用了,有小竹就够了。”
小竹正咧着的嘴顿时僵掉,“啥?”当看到自己一身男装时瞬间就了然了。居然坐着也中枪。
“既然这样,那就不妨碍公子用膳了。”碧衣轻轻欠身,素手轻挥,率着一队莺莺燕燕离开了。
周围的使女接着帮薛蓝田他们四人布菜,但看向薛蓝田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前时的动情羞涩,反而把注意力转向了舒少白。
薛蓝田忽然一拍大腿,眼中放着精光“哎呀,舒兄我刚刚光顾自己了。有没有什么你看上的姑娘,我帮你叫回来啊?”
“哦,真的,我要右边数第一个那个淡紫衣裙的姑娘。”舒少白一脸玩味。
薛蓝田刚刚还兴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其实她是故意问的,没想到舒少白竟有此一答。嘴上却还是说,“好啊,我去帮你叫来。”
“呵,不必麻烦了。少爷都未有人作陪,我们怎么能逾矩?”冰雕玉刻的面上被明珠镀上了一抹温柔光晕,凉薄的嘴角竟微微上挑。薛蓝田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竟半晌没有想到该接什么话。
正要开口间,却见一袭绯红色的身影袅袅婷婷地缓步移了上来。红素朝着薛蓝田微微欠了欠身,“奴家来晚了,请薛公子见谅。”幽黑的瞳仁中光影浓丽,却隐隐透着子夜幽昙般的孤寒冷意。薛蓝田想着一定是个寂寞的姑娘。
又是觥筹交盏了几个对时,薛蓝田不胜酒力已然微醺。红素原本想挽留他们在绮罗香过夜,但是舒少白已明早赶路为由婉拒了。
确实在这里玩了两日,该是时候上路了。
月上中天,灯影渐息,到了万籁俱寂,暗夜绵绵的时分了。
西灏城某处的一方小室中却依旧灯影幢幢。屋中燃着清水幽檀,香气幽寂杳然。素衣女子斜靠在天锦缎的软榻上,意态雍容。广袖上绣着半支水色莲花,素手轻轻扬起,执起案上的白玉茶碗,浅浅啜一口。杯子停在半空,一双沉沉的眸子望向前方,眉角微抬,清清泠泠的嗓音缓缓泻出,“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和画像上的一样。”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是月白色的袍衫,只是眉目隐在暗影中,看不分明。
“那人的人头可值三百万两,你可知道该怎么做了?”女子的嘴角微微翘起,那笑意却未及眼中。
“是,我知道了。”男子轻轻抱拳一恭,就要退下。
“等等,这茶太烫了,叫人给我换一杯来。”话音刚落,上好的白玉茶碗应声落地,茶香漫了满室,上好的顾诸紫笋。
“好。”男子未有一丝恼怒,反而淡淡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二十一章 孤舟夜话
北雁南飞,芦花荡荡,南方绿浓,北方肃霜。
天空飞过的是南归的鸟群,薛蓝田他们离开西灏城的那日,天空中下了月行今年的第一场雪。原本枯黄的大地上笼了一层素白雪色,一时间天地间换上了一袭素景银装。
红素姑娘为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又送了两匹骏马。四个人踏着落雪,一路疾行来到锦水边上换乘水路。
初冬的天灰濛濛的,一轮暖阳透过菲薄的云端斜斜映下,远处可以望见依约叠嶂山峦。四人在锦水镇休息片刻,到了黄昏的时候租了一方小舟准备连夜登船,争取在第二日的黄昏到达扶风郡。
天色渐沉,西方的天际扯出一方紫红色的烟纱,随后深沉的暗夜降临尘世。此夜无月,天空中只有几颗疏朗孤星。小舟顺着锦水黑暗中穿行,船头的一星孤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似是这孤夜中唯一的温暖光晕。
薛蓝田盘腿坐在船头,耳边是猎猎清风,汤汤锦水。夜色无穷无尽,一苇小舟显得那样渺小孤寂。
“在看什么?”舒少白轻轻飒飒地坐在了她的身侧,薛蓝田紧张的一凛,随后干笑两声,“我在看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有什么好看的么?”舒少白的一双寒眸在孤灯下明明灭灭,竟浮出一抹温暖光晕。
“有啊。”薛蓝田冲他促狭一笑,“我发现小白你笑的时候更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呢,成天板着一张脸像是全天下都欠你银子。”
愣了一下,果真轻笑起来,“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般。”
“可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啊,被你吓死了。”薛蓝田撅着嘴白了他一眼。
“哦?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舒少白揶揄道。
薛蓝田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舒兄,以前有追你的姑娘么?”薛蓝田心中有些微微忐忑。
“有啊,找我的好姑娘可多得是,我的好处可比你想的要多。”舒少白眼风轻扫,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哦,想想也是,你这样的人要是没有姑娘喜欢就天理不容了。”薛蓝田轻轻撇了撇嘴角,发现努力了很久就是笑不出来。
“我小的时候父亲对我要求很严,从来就没有对我笑过,所以我直到五岁都不会笑。是不是很笨?”
薛蓝田狠狠地摇了摇头,知道他要说故事了,遂振奋起精神来。拄着腮听他缓缓道来。
“我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对我很严,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所以一直一来都是孤独一人。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与人相处,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从我记事以来,我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五岁那年,父亲请了九个师父教我剑术武功,权谋兵法,诗词歌赋。他说以后只有我可以继承他,所以不准我叫他失望。可是那时我连什么是失望都不知道。父亲很忙,长长一连几月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与我相处的只有那九个师父,每天我都很努力地练剑,被砍得浑身是血都不会吭一声。年龄最小的九师父每每看到我的时候都会深深地叹一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叹气。
十岁的时候我从街上捡回了语卿,那个时候他可不像现在这么乖。成天被一群小孩欺负着,渐渐的便学会了自卫。我见到他的那一天他正和一群小流氓厮打在一起。眼神像是一只警惕的小兽充满了恐慌和敌意。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把他带回去。也许是因为我和他其实是同一类的人。”
“啊?”薛蓝田听得入迷,没想到看似无坚不摧的舒少白竟有这么一段让人辛酸的过往。
舒少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十二岁那年,父亲告诉我和一家小姐订了娃娃亲,要我到二十岁的时候就要娶那家小姐过门。当时我也没有什么感觉,反正从小就是唯父命是从,他叫我娶。娶了便是。”
薛蓝田心中一紧,宽袍中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嘴上却说,“一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吧。”
“呵,不知道。”舒少白轻轻摇了摇头。
“啊?”薛蓝田瞪大了双眼,这人居然对婚姻居然这么儿戏。
“除了偶尔听到些关于她的消息以外我对她一无所知。”舒少白回答的坦然。
“那你还会娶她么?”薛蓝田终于止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会。”舒少白坚定地说,声音有些微微喑哑,凉薄的嘴唇泛起淡淡白色。一双寒眸被孤灯晃得忽明忽暗,里面有一丝丝探寻与一丝丝期待。
薛蓝田忽然觉得左胸的某一处忽地一空,努力了很久都没法做出一个像样的表情,嘴角轻轻撇了撇,“哦,是么。”眼神怔怔望着远处隐在暗夜里的重叠山峦。身边夜风回转,天边飘来几许淡云,把原本就稀疏的星光尽数遮挡住。脑中响起一支歌,席慕容有一首诗就是写的这支歌。《在黑暗的河流上》此情此景多般配。
灯火灿烂是怎样美丽的夜晚
你微笑前来缓缓指引我渡向彼岸
那满涨的潮汐
是我胸怀中满涨起来的爱意
怎样美丽而又慌乱的夜晚啊
请原谅我不得不用歌声
向俯视着我的星空轻轻呼唤
星群聚集的天空总不如
坐在船首的你光华夺目
······
我是飞蛾奔向炙热的火焰
燃烧之后必成灰烬
······
用我清越的歌,用我真挚的诗
用一个自小温顺羞怯的女子
一生中所能为你准备的极致
在传说里他们喜欢加上美满的结局
只有我才知道隔着雾湿的芦苇
我是怎样目送着你渐渐远去
当灯火逐盏熄灭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
遗落了的一切
终于只能成为星空下被多少人
静静传诵的
你的昔日我的昨夜
只是今夜的星辰并不灿烂,她身旁的那个人也听不到她心中的歌声。也许多年之后,冠盖满座,举目山河无人再记起这首歌。也许有一天越女会发现她已渐渐忘记留在脑海中对岸王子的脸,她曾经努力试图去记起他,担终究发现,无论你曾多爱一个人,仍会渐渐忘却那张久未去见的脸的。
可是是薛蓝田却忍不住,想深深记住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越女在唱起《越人歌》的时候是不是和她怀有同样的情愫。只是她想起那日,在昼锦堂中,他广袖青衫款款坐落。乌黑的发高高束起,玉石般清瘦的面庞在轻薄日影下泛着薄光,凉薄的嘴唇微微上挑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个男子,太夺目,若要相忘,她可能需要耗费余生才能忘记他的脸。
可是他当着她的面说要去娶别的姑娘。他们虽在尘世相逢却各自有各自的方向,她虽不知道他走的会是哪条路,可是她知道和她走的不会是同一条。他们不过是偶然的交汇,最终还是要分别。想到这里薛蓝田的眼角不禁酸楚起来。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二十二章 洛桑山
第二日的黄昏,众人上了岸。此番水陆并行,不出几日便能到达月行三山之一的洛桑山。
薛蓝田下了船,脑中却一直回想昨夜里舒少白的那句话。从前的时候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这用情的滋味竟是这般辛苦。
“公子怎么了,怎么如此失魂落魄的?”小竹看向她虚白的面庞,有些隐隐的担忧。
薛蓝田心中烦乱,轻轻扫了她一眼,“我晕船。”
“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小竹有些纳罕。
薛蓝田哭笑不得,“我以前和你做过船么大姐?”
“哦。前面那座就是洛桑山。翻过了它就到达枫城了吧。”小竹忽然指向了远处山峦。
洛桑山上绝壁千尺,薛蓝田望着阴郁高耸的山峦,浮岚绕顶,山风轻轻吹着清扬浮雪。
枫城在三百年前的承平王朝是唯一的帝都,那个时候枫城的名字还叫做枫都。传说枫都最美的地方就是“十里长堤烟波渡”,河面上水汽空濛,夕阳映照下,会泛出玫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