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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茂见苏定对他态度还算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与苏家的关系不算坏,但也不算多好,在这钱塘府中,他落过几次苏家的面子,也算计过苏家,此时见苏定眼中坦荡,自然高兴。
他自信他看人还是挺准的。
而邓茂的能力也的确不错,苏定带着人在府城周边清点,又下到农户中调查,该给贫民的田地都分到了他们的手中,记录在册的公田并没有被侵占。
“苏大人,会不会有没有记录在册的公田?”
苏定拍了拍账册,笑道:“回头开库房检查往年户籍销账及地簿就知道了,圣上的旨意才下不过三个月,他们就算能伪造这公田册,也不可能来得及伪造那几样。”
“只是这时间……”
“我们抽检一些就是,不用每一部都查,”苏定顿了顿道:“到时候你们亲自去选,每个人选三本,随机选。”
身边的几人恍然大悟,这样随机下来,只要查出一本有问题,那就代表其他的或许都有问题,而且也减少了工作量。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出京之前圣上也交代过,只要不过度,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还不是闹大的时候。”
被皇上选来这里的官员,虽然都清廉至极,但也都识时务,至少他们并不迂腐,也知道现在天下未稳,有些事情能放过就要放过。
当下大家都点了头。
苏定骑着马回去,路过鸣凤村的时候勒马站住,身边的官员就道:“大人,这里是鸣凤村,倒也有五百多亩的公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苏定点头,打马进去,入目的就是连成一片的大宅,随行的官员惊奇的“咦”了一声,“这三户人家好富庶,一家的面积等同于公侯了。”
再仔细一看,摇头道:“左右两家还罢,这中间一家却只有三进,倒是大门挺气派,倒让我误会了。”
但左右两边都是五进的大房子,围墙虽高,但他们现在骑在马上,又在坡上,不说看到里面的情景,大致的情况却能看个大概。
“这,不会违制了吧?”
苏定微微皱眉。
身后一个官员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多,摇头道:“这倒不至于,看那墙面用的是青砖,我隐约看着里头的布局也只是照着农家小院来,除了大点,却没有违制,何况,此时还有谁追究这个?”
说的也是,房屋制度虽然一直都在,但普天之下还有多少人遵守?
“不过这三户人家倒是有钱,这样大的地方不知花销多少。里头又花团锦簇的,更不知耗费几何!”
他们遥遥看去,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里面树木郁郁葱葱,看得出打理得很好,但也因为距离远,他们看不出是什么花什么树。
被派来领路的衙役就忙解释道:“诸位大人却是误会了,这不是三家,而是两家,或是说一家也不为过。”就将苏李两家的关系说了,末了道:“这房屋看着大,但其实花销不大,这里头用的是普通的青砖,木头也是普通,当初建造的时候又正是挑人工最便宜的冬天,所以我们私下计算过,也不过三四百两。”
“两栋五进的院子才三四百两?”不说苏定身后的官员,苏定也有些怀疑。
“这却是千真万确,诸位大人不要看三四百两很少,在这乡下,三四百两也不简单呐。”就是他,一辈子不吃不喝顶了天也就赚个二百两,还是在有灰色收入的情况下。
“这,在京城没有两三千的银子只怕买不下一个五进的院子……”那还是在地段不太好的情况下。
衙役就笑道:“大人说笑了,这乡下地方如何能与城里比,更遑论京城了,不说其他,在京城,光买地就要多少钱了,可这乡下地方可不要多少钱。”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苏定,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头还有一个故事呢,当初李苏两家在鸣凤村落户,却是得罪了里正,里正故意将他们两家放在河东,村长过意不去,在划分菜地的时候就将那一大片都给划给了李家和苏家,当时他们几个人吃饭都困难,谁能想到人家就能赚下这样大的家私,说来还是靠的那位苏姑奶奶……”
苏定似笑非笑的瞥了衙役一眼,知道他在拍他的马屁,苏家的故事在当年李江和苏文闹上门的时候就不是秘密了。
“后来他们只需买那右边的地盖房子就行了,只是这乡下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荒地,那片地方泥土浅薄,连菜都种不活,更别说种其他的庄稼了,除了荒废,也就只能建房子了……”
“最难得的是李家与苏家竟能供出两位进士,听你那样说,他们家乡邻间也还和善?”
“自然是和善的,因我们当年吃过逃难的苦,对灾民最是同情,去年我们府城雪灾,就是那位小李相公牵头捐钱捐物,圣上还嘉奖过他呢……”衙役见苏定没有阻止,知道自己说的话讨了他的欢心,更是大夸特夸。
而衙役这样一说,大家也想起来了,“就是皇上赐了牌匾的德胜医馆?”
“正是,正是,那位小李相公心善得很,每个月都有义诊,现在更是六十以上的老人前去看病免费,那些贫苦人家只要拿了户籍去也是免费,只要证明自己无力支出看诊的费用……”
“那这德胜医馆岂不是大亏特亏?”有一个官员对钱财最是敏感,“如此,他哪来的银子扶持医馆?”
☆、304。第304章 做客
衙役骄傲道:“大人不知,城里有富户想要做善事,也给德胜医馆捐了一些钱及药材,小李相公都记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公布出来,那些银两及药材用在什么地方都写的清清楚楚,还将账本给捐钱的那几家看呢。”
“您别看医馆免费给人看诊,就以为医馆亏钱,前去德胜医馆看病的人不少,因此也赚了不少钱。”
“难怪能将院子打理得这样好……”
有时候建房子不是最贵的,而是装修打理里面的院子才是花销最多的,其他的不说,奇石奇花奇树就不知花销多少了。
众人心中才散过这个念头,谁知衙役又笑道:“几位大人又误会了,我虽没进过这李家与苏家,却也没听说过他们家收购奇石奇树,所以这院子未必就花销大。”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衙役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这些人走街串巷,常要了解民情,故知道的多一些。”
倒不是所有的衙役都知道这些,而是知府邓茂考虑到苏定会想要了解多一些,就专门拍了这个有包打听外号的衙役跟着。
苏定打马下坡,笑道:“我们去看看吧,正巧,大家劳顿了大半天也渴了累了,下去讨碗水喝。”
几位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有些犹豫,“讨水喝,不太好吧?”
苏定朗声笑道:“就算是不讨水,看在我的面子上,吃顿饭还是可以的。”说着打马下坡。
随从的官员都有些疑惑,文砚就笑着解释,“诸位大人不知道,下面那位小李相公是我们苏家的姑爷。”
苏家的姑爷?
苏家的姑奶奶怎么会是孤儿流民?还需要自己进山打猎供养弟弟?
疑惑一闪而过,倒是有一人三年前就在京城任职,倒是影影绰绰听过一些谣言,他一直以为那是谣言的……
文砚上前一步拍门,李毅牵着两个弟弟的手正要出门玩,打开门疑惑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人,见他们人手一匹马,知道身份非凡,一时间有些拘谨的问道:“你们是谁?”
苏定看了一眼李毅和李彬身上的衣服,对他们的身份心中了然,然后目光就放在了阳阳身上,见他几乎与李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眼睛与木兰的一样,上前一步,半蹲着道:“阳阳,你猜我是谁?”
阳阳疑惑的歪头看苏定,很诚实的摇头,李毅就上前一步挡住阳阳,戒备的看着他,李彬牢牢的牵着阳阳的手,将他扯到身后。
苏定心中就对李毅与李彬有了好感,笑道:“我是你们舅舅,你爹娘在家吗?”
李毅闻言更加戒备,“我爹娘都在家里……”别以为他小就不知道,他舅舅在定远县,他又不是没见过苏文。
“哦?你爹也在家?”苏定好笑的看着李毅,“那我怎么听说他在医馆里呢?”
苏定逗着李毅,里面周大福听到动静忙跑出来,他没见过苏定,因此没有认出苏定的身份,忙上前拉住李毅,恭敬道:“这位公子找我家老爷?”
“我是苏定,你家老爷若是不在,找你家太太也行,我们路过鸣凤村,有些渴了,特来讨两碗水喝。”
周大福就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就对上苏定那双与苏木兰一模一样的眼睛,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公子请进,小的这就去请太太,几位大人快请进。”
周大福拉住李毅,低声道:“大少爷,这是您大舅舅,快牵着二少爷和三少爷回去叫太太。”
李毅这才知道误会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苏定一眼,但他不记得他还有个大舅舅,也从没听人说过呀。
但他还是听话的牵着李彬和阳阳的手跑去叫木兰。
苏定与随从的官员跟随周大福进去,现在两边的房子已经建好,李江和苏文两家都搬了进去,第一进的房屋就空了出来,木兰就依然将第一进算作前院,客厅也放在第一进里……
几人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梨树,旁边缠着葡萄架,上面的葡萄爬满了架子,甚至伸到了旁边的围墙上,六月份正是开始吃葡萄的季节,上面白的,黑的,紫的,一团一团的葡萄挤在一起……
这些都是当年刚搬进来的时候种的,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所以果树长得很大,现在伸张开来,留下一大片树荫……
不远处则是一口井。
明大人摸着胡子道:“倒是凉快,好一番农家小院。”
“的确别有趣味。”
周大福抽抽嘴角,这个调调……
据他所知,二奶奶和三奶奶都不太喜欢,不过,他们现在也不住在家里,所以家里的一切都是照着大太太的喜好来的,而且很不巧的是,从老爷到三爷都很喜欢在院子里种果树……
周大福请他们在客厅坐下,弯腰道:“公子,几位大人先坐着,小的这就去给诸位泡茶。”
大暑天的在外面跑,中午只吃了一点随身带的点心,大家早就饿了渴了,此时听周大福上茶,自然巴不得。
周大福心中却在犯难,不知道应不应该热情招待苏定。
木兰与府城苏家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平时老爷甚至禁止他们在家中说起外头苏家的消息,而苏家几次让人送礼来,老爷都是直接叫人还回去,或是下次还礼的时候直接堵死……
虽然外头总是说苏定与自家太太的关系好,是唯一承认自家太太身份的人,但他了解太太,太太有些淡漠,只怕她还不稀罕苏定的承认呢。
周大福正纠结,木兰就从后面过来了,看到苏定,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木兰脸上的笑容,周大福心中一松,心里有了计较。
“大哥怎么过来了?”
“等一下要去查看鸣凤村的公田,就进来坐一下。”苏定起身,为木兰介绍,“这几位是我的同僚,我们都饿了渴了,所以进来讨碗水喝。”他知道这个妹妹有些一根筋,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只怕她不会很快明白过来。
木兰果然很快反应过来,“诸位大人好,我这是农家小舍,只有一些简单的饭食,只怕要委屈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