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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拥着云菀沁进了屋子,方姨娘也过来了。
方姨娘没能耐害云菀沁,可云菀沁要是真的这次在山雨中罹难了,她还是无上欢迎的,这会儿看她回了,多少有些失望,却马上眼珠一转,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挤泪揪着绣帕迎进去:“大姑娘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老爷跟我一听庄子上来人报信儿,一头的汗都炸出来了。老爷当场便白了脸色,若不是军机会议没法儿推卸,早便插了翅膀过来,我一路赶过来,心里扑腾乱跳,一直在求着菩萨,心想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儿,果然,我说吧!”
“方姨娘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吧,不是说凶多吉少,怎么又成了吉人自有天相。”初夏不阴不阳,脸变得可真快,可真够见风使舵,也难怪,算是个优点吧,不然怎么会得了老爷的宠,暂时压在了更年轻貌美的白氏的头上?
“我刚才怎么说了!你们可别瞎传话给大姑娘,”方姨娘柳叶眉一翻,剜一眼。
云菀沁微微一笑:“没听到的话,我不得信的,姨娘别急。只是刚一回,就瞧见我婢子手腕子上两条指甲印,似是刚跟谁打过架,我婢子人微言轻的,禁不起被人捅刀子,只求姨娘多担待些,少说些话。”
方姨娘晓得,云菀沁这是要自己闭嘴,回家后不要提起被妙儿打的事,心里虽怄死了,可打狗要看主人,主子没死,狗也打不成了,只得忍气吞声:“明白。”
深吸一口气,方姨娘拭了拭眼,上下打量云菀沁,眼一眯:“方才在外面,不好问,现在可得问问大姑娘,大姑娘掉下崖,一直找不到人,如今一回来,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除了衣裳划破了几条口子,干干净净,一点儿泥土灰尘都不沾……这两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姑娘在哪里过的?”
云菀沁知道回来后会被人问,在高家村时,已经请岳五娘将自己摔下的崖前穿的衣裳收拾好,离开前,换上了原来的衣裳,免得多生些事端。
虽然大宣民风开放,但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在外面过夜了几天,就算因为特殊情况,恐怕也会被人背后说道个两三句,若是那家有男子,恐怕更得被人说些难听的话。
再加上在高家村碰到的人,发生的事……何必找额外不必要的麻烦?
一笔带过算了!
云菀沁轻描淡写,有条不紊地答着:“掉下矮崖去时,我摔昏了,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倒是好运,发现自己没伤,我在崖下面到处转悠,想找个上去的路,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没找到我。转悠了一天,我精疲力尽,遇着个山谷里的无儿无女的孤寡老婆婆,留我在她家吃了顿饭,住了一夜,清理了一下,第二天经她指点,找到个捷径,便顺着路回来了。”
这话倒也没什么漏洞,孤寡老婆婆,满大山的纵是想找也难,还无儿无女,想找个对证的人都没有,日后找不到,还能说这婆婆估计已经过世了。
方姨娘嘴角一撇,竟有这么幸运,却皮笑肉不笑,强颜奉承:“我就是说大姑娘洪福齐天吧,前些日子家里掉池子里没事儿,这如今,不小心摔到崖下也没事儿,孤零零的山谷中还能有贵人相助,老天眷顾着呢!”
云菀沁接过初夏端来的热普洱,呷一口下肚子,懒得搭理方姨娘的奉承,将杯盏一搁:“来人,将乔哥儿带上来。”
那天,云菀沁带着家丁上山找人,初夏与妙儿将闯祸的乔哥儿关在了庄子上的柴房。
到现在,已是关了三天。
乔哥儿被带来的路上,听大姑娘回了,知道自个儿完了,吓得脸色铁青铁青,自己虽是带少爷上山、害大姑娘堕崖的罪魁祸首,责罚免不了,可若那大姑娘没了,回去夫人说说情,估计不一定有事儿,现如今大姑娘还在,她怎么能叫自己好过!
一来屋子外的天井,乔哥儿被两个家丁一压,隔着门前一道帘子,膝盖一弯就骨碌跪在地上。
方姨娘刚来,不明所以,疑惑:“这乔哥儿……”
胡大川即时开口:“方姨娘,前几天正是这乔哥儿怂恿少爷上山去的,小姐和少爷一双人命,差点儿就害在这混球小杂碎手中了。”
初夏望了小姐一眼,将眼光落到方姨娘身上:“方姨娘既是老爷这次派来管事儿的,便将这心怀叵测的恶奴给好好治治吧。”
乔哥儿被踢得叫唤了一声,倒在地上,晓得方姨娘是这次过来做主儿的人,抱住姨娘的腿根子哭起来:
“方姨娘,您可得替奴才说说情啊,奴才是夫人亲自选出来的,还是夫人亲自委派这次跟着少爷贴身照料的……奴才怎么会对少爷有不好的心思,那纯粹是个意外啊,要说奴才糊涂了、不小心弄丢了少爷,奴才认,可若是说奴才故意叫少爷去犯险,奴才冤枉啊!”
方姨娘一听,脑子灵光一闪,竟生了几分暗喜,难不成少爷堕崖,是白氏指示乔哥儿干的?
若真能从乔哥儿口里挖出真相,在老爷面前指证白氏,她还能当夫人?就是她方月蓉翻身做主子机会了!
云菀沁晓得乔哥儿不会承认,也没指望这么顺利就能让他将白雪惠拱出来,只没料到白雪惠已经对弟弟起了这种恶毒心思。
来佑贤山庄是云菀沁借弟弟的病亲口提出来的,弟弟若是出事儿,她这个有监管责任的姐姐,也脱不了责任,到时起码会被云玄昶记恨上。
还真是一箭双雕。
原先的白雪惠,对云菀沁姐弟的心思,基本是包裹在贤惠温良的外皮底下,害他们,是钝刀子一点点的割,到死的那一日,姐弟才发现杀人凶手是谁。
这一世,因为云菀沁变了个行事作风,她便也沉不住气,开始真刀实枪了。
“方姨娘,怎么,还没个决断么。”云菀沁慢抚着盅盖,方姨娘日渐蓬勃的上位心,她看在眼里,倒也对,不想当正室的妾不是好妾。
她也懒得操心了,方姨娘想要绊倒白雪惠的心不弱,将乔哥儿交给方姨娘对付,就像把肥鸡送到了饿虎的笼子里,她肯定比自己还会有办法撬开乔哥儿的嘴。
果然,方姨娘一脚将乔哥儿踹开,语气阴涔涔的,暗含恐吓:
“老爷的一双嫡亲正房命根子,差点儿断送在你这狗奴才手上,这是大罪啊,不用送你去官府,就算将你当场生剥活剐了,也不会有外人说什么,就算你是不小心,也难辞其咎!我瞧你在胤州陪少爷伴读时,几个月的时间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差错,量你不是个太糊涂的人儿,这次,可是背后受了什么挑唆,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说!胆敢有半句虚妄言语,别想有半点好下场!”
☆、第六十四章 逼婚
方姨娘是乡下村姑出身,后来又在京城当婢子,恐吓起人来自然有股子大户人家的女眷没有的彪悍气儿,震撼人心,加点儿敲锣打鼓,就快赶上唱戏了。
乔哥儿吓得额头大汗直冒,两条腿打筛,心中飞快地天人交战,权衡着利弊,这场责罚,无论如何是逃不过去的,只是看轻重而已,若是吐露背后人,说出实情,或许能减轻一点儿罪名,可那人会放过自己么?那人许诺给自己的好处,也没法儿兑现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苦头吃了,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
这样一想,若是咬死不承认,硬说是不小心,相比之下可能还好一些,于是,乔哥儿哼唧着哭道:
“方姨娘,奴才真的是无意的啊,哪里有什么背后主谋啊,当天见少爷有出去玩的心思,一时糊涂了,带他去了山上!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差池吧!”
方姨娘气极,小兔崽子还真是嘴巴硬啊,想一人扛了?还得看有没这能耐,一怒:“好啊,既然是你一个人的错,那来人!先捆到院子里去,打三十个板子!”
乔哥儿蹬着腿被拖了下去。
不出一会儿,室外传来劈里啪啦的板子声,一下一下拍在肉上,一下就是一个接近尺长的血肉凹痕,夹杂着乔哥儿的惨叫。
方姨娘站在门槛上观刑,柳眉倒竖:
“打!给我狠狠打!叫这贱奴胆敢糊涂,胆敢差点儿误了少爷和大姑娘的性命!”
“啪啪啪啪”几声连天响。
半杯茶不到的工夫,乔哥儿半截身子鲜血淋漓,衣裳和血肉黏在了一块儿,还差三四棍,“啊——”一声,晕厥了过去。
屋子里,云菀沁几人都嗅到一股血腥气息。
施刑的家丁过去伸出手指,放乔哥儿鼻下一试,扬起头:“方姨娘,人昏死过去啦!”
“泼一盆凉水,弄醒了,继续!”方姨娘呵斥。
一盆凉水泼上去,乔哥儿醒了过来,见棍子补了过来,又哇哇叫起来,恨不得再昏死一次。
屋内,初夏附耳低语:“啧啧,这方姨娘为了绊倒夫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啊,小姐瞧那杀气腾腾的样儿……不过倒也好,省了小姐审奴的功夫劲。”
云菀沁做女儿的,怎么可能干涉父亲宠谁厌谁,当初将方月蓉抬上来就是这个目的,后院怎么能叫白雪惠一个人独宠。安静地瞧着院子的情况,她蓦的站起来,踱到门前。
“大姑娘,”方姨娘回头,“这奴才嘴巴可真够硬,没事,我一定叫他说出来!我就看看,到底是他的皮硬,还是我棍子硬!现在不说,呵呵,等回了京城侍郎府,老爷晓得了,等着的他的可就不是棍子了!”
后面那几句话,声音特别大,自然是故意叫乔哥儿听到。
乔哥儿鬼哭神嚎:“方姨娘!方姨娘!您绕过奴才吧,回了京城,由夫人去审奴才吧——”
方姨娘十多年在后院受尽了白雪惠的打压和侮辱,如今逮着这机会绝对不可能心软,一听他这副德性竟还敢用白雪惠来要挟自己,要夫人审?岂不是放虎归山!
她气得直哆嗦,手一挥:“拶子拿过来,屁股打烂了,没地儿打了,给我夹手指!手指头加完了,给我点天灯、坐老虎凳,我就看看,这天下到底有没有教训不好的奴才!”
十指连心,指尖是常人最是忍耐不住的地方。
拶刑也是官衙和天牢里最折磨人的法子之一,后来慢慢也发展到了民间大户人家。
绳子绕在乔哥儿的一排手指上,两边家丁一拉!
绳子一收缩一紧,乔哥儿立刻叫破了喉咙:“啊——”
方姨娘得意起来:“看你这狗奴才还有没能耐硬撑!给我继——”
一个“续”字还没说完,乔哥儿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方姨娘正要使唤下人再泼水,身后传来声音:
“停手。”
方姨娘一愣,转身:“停手?不打了?”
云菀沁望着气息奄奄的乔哥儿,倒是嘴巴紧得很,也不知道那白雪惠用了什么好处,不过倒是没选错人,这乔哥儿果然是挺精滑,晓得坦白更没好下场……算了,若是被方姨娘折磨死了,正落得白雪惠乐开花了。
手挥了挥手,云菀沁睨了语言方姨娘:“姨娘下手太重,就算这乔哥儿有机会说,只怕挨不过打就死了,先留着这条命吧。”
方姨娘顿悟,马上使了眼色给家丁,瞥了眼横在条凳上,一屁股血渍斑斑的乔哥儿,狠道:“将这罪该万死的奴才先押回柴房,待明日上路,一起带回京去!”
*
收拾好回京的细软,已经是晚上。
姐姐没事了,平安回来,云锦重劲头也复苏了,为了叫姐姐安心,晚上吃了饭,在姐姐的督促下,练了两帖的字,又背了一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