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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菀沁这边,也是心头凉了又凉,历代国君被俘的也有,大半都是终身在敌国为人质,少数更是因为没了利用价值,在敌国被杀被辱,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却听贾太后那边暂压下慌乱:“景阳王他们在哪里?”
“在金銮殿上,正在商议此事。”朱顺哭丧着脸。
“陪哀家过去。”一字一顿,绝无转圜。
——
金銮殿上,已经从惊慌失措变成了唇枪舌剑。
吵了会儿,只听黄门传报太皇太后贾氏驾到听政。
国乱当前,朝堂无主,太皇太后乃三朝老人,虽大半时光在后宫,却也算看尽朝堂风云,由她垂帘听政,无可厚非。
更何况,等一下还有事需借太皇太后做主,郁文平眼珠子一转,率先恭请太皇太后垂帘。其他人见郁宰相都发了话,也都没什么异议,拜过之后,宫人在丹墀上拉了帘子,将贾太后被搀扶着进去,坐下来。
等太皇太后安坐帘子后,臣子们也没多耽误,议论如潮,一*地环绕大殿之上。
贾太后任由丹墀下臣子们你来我往,只沉默听着,半会儿,心中大概有数,眼下朝堂上大概分为两派。
一边臣子主张,无论蒙奴提出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务必将皇上千方百计赎回来,这部分的人,大多是皇上的心腹臣子以及当太子时的门客和近臣。
另一边的臣子,虽口里不敢明说,言下之意却是——蒙奴人绝不会轻易罢休,皇上经此一役,只怕很难善终,不管怎样,得尽快先在皇子中选派个能人,坐镇朝堂,将局势安定下来,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万一皇上没了,也能马上有人顶上去,不会让蒙奴有可趁之机。
每逢主张两手准备、选个皇子先摄政监国的臣子话一出,便引起亲皇派那边臣子的暴怒和反驳,一时之间,殿上唾沫横飞,要不是景阳王拦阻,几乎要大打出手。
可不得不说,慢慢的,臣子们的天秤已经偏袒到了后面那一派,毕竟都知道皇上落蒙奴人手上不是好玩的,就算是能赎,万一那蒙奴人漫天要价,要大宣半壁江山,难不成也给么?这样一想,皇上只怕是……
舆论一时倾倒一边,不知道几时,坚决全力赎人的保皇党声音弱下来许多。
郁文平趁机出列,朝帘子后的妇人抱拳跪下:“臣等虽然要尽力赎回皇上,可也不能不顾大宣百年的基业,蒙奴俘获了皇上后,到现在还没个回音,并不主动提条件,估计就是为了等着咱们自乱阵脚,朝堂空虚,再随时发难!眼下当务之急,一定得需要择个皇家子弟坐镇,才能稳住社稷,——眼下,就等太皇太后一句话了!”
其他主张另择皇子摄政的臣子也得连声附和郁文平:“郁相说得是,请太皇太后亲下懿旨,颁令皇子摄政!”
“什么找皇子摄政,不就是想要放弃皇上,另选君主么?说得漂亮!呸。”朱顺眉一皱。
贾太后早就瞄到主张另选皇子先监国作候补的臣子中,几人很是眼熟,再看那郁文平和身边几个官员,记起来了,几个臣子都是韦绍辉原本在朝上的党派和门客,那郁文平自从在女儿郁柔庄与秦王不可能结亲后,在几个皇子中,也是最倾向魏王的。
贾太后心中清楚了几分,唇角浮出一丝冷意,故意问道:“郁相属意何人啊。”
“可惜皇上登基才一年,膝下子嗣太小,也只能在先帝爷的皇子中挑了,”郁文平的话明显已经准备好,朗朗道,“先帝爷的几位王爷中,还有谁人比得上魏王呢?”
此话一出,殿内人俱是惊讶,顿时明白了郁文平的打算,原来是想趁机将魏王拉拔上去。 贾太后脸色一变:“魏王?魏王与他那侧妃犯了先帝爷的怒,在宗人府的牢狱里关到先帝爷驾崩,如今依先帝遗旨,将魏王和云侧妃迁居城内近郊宅子,终生再不得出府和任职于朝。郁相是糊涂了吧。”
“不,臣没有糊涂,”郁文平拱手,“轮宠信,魏王本就是先帝爷最疼爱的儿子,当初的过错,虽惹了先帝恼怒,倒也不至于是滔天的罪过,如今魏王在宅所里修生养性多时,早就洗心革面了,先帝爷过世时,魏王痛心不已,因为禁足,不能进宫吊唁,在宅子里七天七日没有吃喝,数度昏厥呕血,彰显了其过人孝心。轮身份,魏王乃韦贵妃所出,地位不凡,虽韦绍辉一案有些影响,可魏王与韦贵妃并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啊,不然先帝早就废了贵妃,故此,魏王是清白的。综上所述,再没有人比魏王更合适了!”
“郁相所言极是!其他王爷,要么是能力有限,要么是母家地位太低,要么是年纪太小,只有魏王堪称合适人选,若魏王摄政,咱们必定倾力扶助!还望太皇太后颁旨,准许魏王尽快进宫摄政!”其他人也跟着呼啦啦喊起来,乌泱泱跪了一地,声音吵得几乎掀翻了金銮殿的藻井。
这哪里是恳求太皇太后颁旨,摆明了是威胁!朱顺脸色涨红。
贾太后到底吃过的盐比旁人吃过的饭多,临危不乱,一拂袖,压下嘈杂:“兹事体大,待哀家考虑几日,你们这些朝上重臣,总不能逼迫哀家这个妇道人家吧。”说罢,哗的起身,径直朝殿后走去。
其他臣子见太皇太后借机想遁,正要拦下来当场让太皇太后下旨,却被郁文平一拦,示意不用太急,朝上言论已由他掌握,还愁太皇太后不妥协么。
有臣子低声:“就怕拖久了,夜长梦多。”
郁文平侧耳过去:“先帝爷仅存的那些皇子中,还有谁担得起这个位置?咱们就等几日吧,免得还真叫人说咱们威胁太皇太后。若太皇太后最后还是不同意魏王,八月初二夜间,咱们一道进宫,再行让她老人家做个决断!”
身边的臣子明白什么意思,暗中点头,又跟着郁文平退出金銮殿。
一名臣子身边一名官员,似是个佐官,默默听了上级们这一番话,脸上并无表情,跟了几步,走出门槛,趁前面人不注意,却不易察觉转身,朝另一边疾步走去。
绕过几道游廊,穿过几道庭院,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小殿,那名佐官跨进殿院,只见天井内已有人等着,忙抱拳,小声喊了一声:“燕王殿下。”又匆匆过去,将郁文平八月初二可能会夜闯胁迫太皇太后推举魏王上位一事转告对方。
燕王听着听着,眉头拧起,拿出袖内的赏赐,递到那名放在朝上重臣身边的探子手上,道:“下去吧。”
那佐官谢了恩,刚跑走,燕王眉头一舒,竟是笑了起来,与刚才沉重的脸色截然不同。
“殿下,”乔威上前,蓦道:“三爷猜得没错,皇上被俘,朝上果真马上乱了,各派开始推举自己心怡的皇子。”
“出宫,捎信去。”燕王收起笑意,大好的机会终是来了。
——
瑶台阁,初夏从慈宁宫那边回来,将从朱顺口里打听到的朝堂上的事儿,转述给了主子。
郁文平居然趁这个机会,在朝上牵头让魏王还朝?云菀沁眉目一动,魏王差点用花粉酒害死贾太后,这笔心结贾太后怎会忘记,就算贾太后同意选个皇子进宫代理主政,挑谁也不可能挑魏王啊!
“太皇太后怎么应付郁文平那边?”云菀沁一抬眼。
“听朱顺说,太皇太后召了几个皇子傍晚去慈宁宫,”初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提前选个皇子出来,堵住郁文平一党扶魏王的嘴。”
“太皇太后叫了哪些皇子?”
初夏报了几个名号,云菀沁听见其中一人,问:“燕王也进宫了?”初夏点头。
皇上新登基后,燕王就在外面开了府,搬离了皇宫,除了偶尔来宫里汇报理藩院的事务,大半时光都在宫外。这一年多来,云菀沁再没机会跟他见过面,这会儿见他进宫,还来了后宫,蓦然一动,将齐怀恩喊进来,吩咐了几句。
入了夜,滴漏渐移,到了差不多的时辰,云菀沁带着初夏,去了慈宁宫,却并没靠近大门,身形一转,去了慈宁宫后面不远处的水榭。
水榭内,已有人等着。
一年多不见,燕王茁拔几分,又长高了不少,原本有些小孩子气的俊秀脸庞也成熟了几分。
燕王听齐怀恩来传信,在慈宁宫与几个兄弟见完了太皇太后之后就过来了,此刻见到好久没见的云菀沁,有些激动,迎过去,叫了一声:“三皇嫂。”
“燕王,主子如今是后宫的美人,再不是秦王妃,您千万不要再用以前的称呼,被人听见可是大罪。”初夏忙提醒。
燕王虽没说话,一双瑞凤眸内却有些轻蔑之意:“亏他承诺三哥,一定保住三皇嫂的性命,照顾好三皇嫂,原来是护到了自己的后宫。这也就罢了,后宫这么多位置,只给你封个最没地位的美人,呵。”
云菀沁这一点倒不想燕王误会了皇上和自己,道:“越是位份低,越是不起眼,如此,皇上才能真正保住我,我也能跟皇上……保持距离。”
越是这样说,燕王反倒觉得三皇嫂更委屈,望了一眼初夏,示意她退下。
待初夏下了阶,燕王方才凝住云菀沁:“三皇嫂放心,这美人,你也当不了多久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秦王回归
那天从慈宁宫后的水榭回来后,初夏就觉得主子有些心神不定。
那夜燕王殿下打发自己出去,她在台阶下看见燕王跟主子说了句什么,主子一听,竟丢了礼仪,拉住燕王的袖子追问起来。
初夏怕有什么事儿,回去后问了几句,云菀沁只敷衍了过去。
燕王一句看似无心的安慰,云菀沁心头如电过了一道,说不出的异样。
这美人,再当不久……乍一听,燕王似是恨不得皇上被俘再回不来,若皇上没了,再立新君,她自然也不是这后宫的美人了,可她心里起伏联翩,隐隐只觉有什么事,而这事,兴许与三爷有关。她想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如今在哪里,可再问燕王,燕王并不多说,只双目难得沉灼,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看到燕王意味深长的目光,云菀沁顿知道自己并不是多心。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心里百味俱全,不知道是喜是忧,却再没继续穷追猛打。若这事儿真是跟他有关,再多等些时又怕什么。
日子一滑,到了月底。
太皇太后将几个成年皇子叫到慈宁宫私下筛选的事,传到了朝上,郁文平一派嚷着魏王摄政的声音更大,成天几乎要将朝堂掀翻,除了景阳王一惯忠心夏侯皇家,无论如何都站在太皇太后这边,其他臣子多少都有些附和郁相。
景阳王虽掌兵权,可朝上的文官集团以郁家为主,渐渐快镇不住郁文平一党的声势。
刚踏进八月的第一天,满宫桂子飘香,本是悠闲甜美的季节,宫中却如灌满了火药,极不安生,随时会一触即发。
下午,齐怀恩从慈宁宫那边带回来消息,早上在大殿商议皇上的事时,郁文平的几个门客又在朝上劝谏赦魏王回朝摄政,都是几个不怕死的言官,言辞估计激烈了些,贾太后听得气急攻心,这几日本就操心皇上的事,吃不好睡不安,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场双眼一黑,两脚打晃,晕了过去。
臣子们这才嘀咕着收了声,朱顺赶忙叫了舆车,将贾太后送回去了。
这会儿贾太后还在慈宁宫由太医问脉,虽没什么大事,但身子虚弱,近些日子再难听政。
“朝上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