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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都试不出来,药粉浸了液体才会发挥药效,让人毒发,又说这毒药在中原极稀少,就算是宫廷御医,也不一定查得出是什么毒,纵是查出来了,也很难配置出解药。”
果然……云菀沁心里的那个谜底越来越明显,声音也有些颤抖:“赫连允告诉你这毒药的名字了?”
青婵自幼研习各类草药,自然将那名字记得清楚,回答:“傀儡散。”
三个字如穿堂劲风,与云菀沁刚才的猜疑不谋而合,果然就是三爷中的毒。
他幼年是吃过母乳后中毒。毒是抹在奶娘的ru头上,母乳是液状,经婴孩吮吸入口,刚好就能引出了毒性。
当年确实没有太医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毒。听应大夫说,后来还是等三爷被送出宫抚养之后,姚院判这个医痴,死活不甘心,昼夜不断地查验中,才在古经中无意翻查到,确定是中了傀儡散之毒,可就算知道名字,却也没有得解方,只能慢慢摸索解药。
三爷中的毒原来是蒙奴人有的,——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蒋皇后临死前说不是她加害三爷,云菀沁一直半信半疑,事到如今,那个真正毒杀皇子的人已渐近了,她却不敢多想。
怎么可能?
云菀沁想不到任何理由,毒杀三爷的到头来是她,可事实告诉自己,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赫连允前日对着赫连氏的低语犹飘耳边:“……从襁褓到现在,你这样挡他的路……”
云菀沁此刻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个母亲狠心毒杀亲子的原因能够有多少?虎毒不食子,在寻常人家都极少有这种毒辣的,在皇宫就更少,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盼子嗣盼到疯魔,全靠子嗣来固宠,从怀孕到生子十个月,战战兢兢,生怕着了别人的道儿,生下来后也是盯着养育,生怕孩子有一点错失。
皇子非但是亲骨肉,更是她们安身立命的保证,尤其对于赫连氏这种和亲大宣,无外戚倚仗的嫔妃。
可她宁愿不要这个保证,宁愿手刃亲子?
青婵见她的螓首浮出晶莹的汗丝子,不禁道:“王妃,怎么了?那药有什么问题?”
除了三爷身边的医者和自己,没人知道三爷中的毒的名字,青婵也并不知道。云菀沁镇了心绪,并没回答,只问:“那日见了赫连太子后,贵嫔回了茗萃殿后,这几天有什么反应。”
青婵吞了吞唾:“贵嫔素来与蓝亭最亲近,便是有什么私话,也极少同咱们三个说,不过那日之后,贵嫔确实有些反常,每天心不在焉,一日奴婢进内室送茶,只听见她对着蓝亭叨念着什么‘来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见到奴婢进去了,马上不说了……”
云菀沁心中似暗又明,半晌,将青婵的手一拉:“赫连允明日进宫,肯定会问你事情办得如何。”
青婵咬紧牙:“奴婢决不会再听他的教唆了。”
“这次没成功,他不会死心。不用你,他也会再挑其他人帮他,防不胜防。”云菀沁望住她。
“那怎么办……怎么阻止他?”青婵睁大眼,只见云菀沁吩咐下去:“你今天回萃茗殿后,将赫连允让你毒杀太子的事告诉贵嫔,就说为了不被人知道,已将那药给扔进湖里了。——如今能阻止赫连允的,只有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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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真实原因
一年一度的雨季一旦拉开序幕,就再也停不下来。
入夜之后,闪电宛如饿极了的凶兽撕破天际,伴随着一连串滚雷,豪雨如注,豆大的雨珠落地后跌碎成几瓣,在地势稍凹的地方汇聚成沟。
今年的雨比往年更烈,往年入夏前的雨虽然也多,却连绵细碎,今年每下一场,有翻天覆地的气势,简直要撕破苍穹四方,就像是什么大变前的征兆。
崇文殿位于皇宫的西北所,是夏侯世廷平日在宫内摄政办公起居的寓所。
此刻,身着云龙腾海袍的男子站在殿门的长廊下,披着挡雨的斗笠蓑衣,窄袖下手心蜷握,玉扳指在掌心之间泛着凉光。
施遥安站在主子后面,齐怀恩刚走不久。
王妃让齐怀恩将这几天在宫里发现的事尽数转告给了三爷。
齐怀恩离开后,三爷一直站在廊下,久不言语。
施遥安见他脸色似铁,宛如眼下压抑的天际,也知道他心中百味杂陈。
傀儡散,三爷中的毒,原来是蒙奴人的持有的毒,王妃托齐怀恩传话时虽没明说,但不言而喻。
当年下毒的,竟是贵嫔?
“三爷,可能是当年害您的那个凶手无意得到了傀儡散……也说不定。”施遥安忍不住开声。
这话虽然是安慰,施遥安自己却都底气不足,傀儡散本就稀少,连姚院判都是查了许久才查到是什么毒,宫里寻常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得到,既然赫连允有,同是蒙奴人的赫连贵嫔从北地带来那毒药,也不难。
可怎么会?贵嫔——怎么会谋害亲子?施遥安与远在几殿之遥的与云菀沁一样,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通的。
难道是为了争宠?故意坑杀自己的亲骨肉,来诬害其他嫔妃?毕竟这种恶毒手段虽少,在历朝历代,也还是有的。
可再仔细想想,不可能。损失一个皇子——就为了诬陷其他女人?这买卖,得不偿失!对于没有倚仗的贵嫔来说,不划算。对于当时正是得宠的贵嫔来讲,也是不可能的。
瓢盆大雨中,闷雷响动频频,夏侯世廷目中光泽微微晃动,脑子渐而清晰。
当年,一身的毒,连个名字都查不出,更不提对症下药。
后来姚光耀终是机缘巧合,在太医院的大内医籍库内翻到了古书,才能确定中的什么毒。
可——那又真是机缘巧合马?懂事后的一年,姚光耀给他私下问诊时,他曾无意问过姚光耀,大内医籍库书经如汪洋,怎么独独能够找到那一本记载了傀儡散的医案。
姚光耀曾提过,倒也巧合,那些日子,为了找出秦王到底中什么毒,他这个医痴白日黑夜都在大内医籍库里抱着书看。
那日贵嫔带着宫人来大内医籍库,私下问他皇儿的伤情如何,临走前,贵嫔身边的宫人不慎碰倒一摞久不被人翻阅的沾尘古籍,便是在那一摞古籍中,姚光耀找到了与他病症相符合的毒药,才能对症下药,慢慢研习解药。
当时听了,他并没放在心上。如今一联想,却仿似是母嫔安排好,故意让姚光耀发现。
那就表示,母嫔一直以来知道他中的什么毒,是故意放出信息让姚光耀知道。
——她既毒害自己,到头来,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雷声厉厉,轰隆滚过耳畔,夏侯世廷垂下头颅,略微粗粝的手指摩挲过指腹上光润的扳指。
太小就离开宫闱,记忆并不清晰,与母嫔分开的那一场,画面却历历在目。
眉眼哀愁的美丽少妇在宫女的陪伴下,站在皇宫角门处,看着宫人们将皇子抱上了肩舆送往相国寺。
“娘,娘。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我好疼,肚子疼,骨头好像被虫虫在咬……”冰雕玉琢一般的三四岁小儿坐在肩舆上,虚弱地哭着,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像个受了伤的小野兽,在肩舆上无力地流泪,浑身中了毒的青紫还未完全褪去,过早的磨难,让他一夕长大,明白自己再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生活在宫里,有亲娘陪伴。
三岁的幼儿独自离宫,前程无果,生死难定,从此,人生路上只有一人作伴,就是自己。
少妇泪水紧含着不落,极力压抑着,最终撇开宫女,几步跑上去半跪下来,掏出怀里的一枚玉扳指,用红绳套在幼儿的颈子上:“世廷,娘对不起你……你出宫才有活路。你若想娘,就看看这扳指,随时随地好好带着它,就像娘在跟前——”
侍卫扛起肩舆,小男孩仍旧没有放弃,努力往后望着,忍着全身的剧痛,手臂拼命朝娘亲挥舞:“娘……你再多陪孩儿走一段路好不好……”
少妇退后几步,泪眼直直盯住前方,咬牙凄厉:“走吧,——走!”
那句对不起,他一直以为是母亲跟儿子分离时的不舍。
至如今,他才明白,那是愧疚。
原来母嫔并不愿自己活着。他如野草,好不容易活下来,她却还要将自己送出宫。
她并不想自己留在她眼皮子底下。
不管是什么原因,夏侯世廷只觉心中凉意渐生,勾住扳指,松脱下来,掷于天井冰冷的地上。
随时随地好好戴着它。
戴在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一日离开,到头来的真相是自己一人自作多情,生母的嫌恶。
玉扳指滑进水凼,翻滚了一下,停住了,一会儿便被猛烈的雨水浇得更加光洁透亮。
“三爷。”施遥安见他面色不改,心里不忍,却也不知说什么,半晌,见他挺直身躯,已经从往事中脱身而出,好像什么事也没有,语气在大雨中也格外清晰:“蒙奴人果然是不甘心白白来一趟大宣。”
施遥安知道他指的是谋害太子一事,蒙奴人确实野心不浅,打着扶三爷上位的名义去谋害太子,难道那赫连允还以为三爷会欣然接受,与北人一起兴高采烈地同流合污,去谋算太子?
三爷就算是想登高,也自有铺排,又哪里用一群外敌来扶?笑话。蒙奴人是想在大宣造出一个傀儡君主吗?
想着,施遥安道:“亏得这一次有王妃阻止。齐怀恩刚也说了,王妃吩咐过青婵,叫她跟贵嫔坦白赫连允的事,贵嫔得知,一定会想法子阻止赫连允。”
光是母嫔一个人阻止,只怕不够。夏侯世廷道:“拨一千亲兵,即刻去往京郊处蒙奴士兵驿馆周围驻扎下来,让高长史请几名蒙奴长官入王府做客。”
施遥安明白主子的意思,弯身:“是。”
等夏侯世廷转身进了殿,施遥安瞥一眼水凼子里的那枚扳指,叹了口气,快步跑出去捡了起来,收在了袖口中。
——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歇了下来。
此行北人来大宣,赫连允白日会进宫面圣,与皇帝以及大宣内阁重臣商谈两国外交事,傍晚在明光阁由一名内臣伴随用膳后出宫,歇在京郊驿馆。
明光阁内,今儿是姚福寿陪伴用膳,赫连允用到一半,只说吃得饱胀,想要出去消食,领了随从出去了。
几个大宣的宫人按着规矩,跟在蒙奴储君后面。
刚出明光阁,赫连允斜睨一眼身后:“我在附近逛逛,走两圈便好了,你们先进去吧。”
几个宫人对望一眼,不敢离开。
正这时,身后传来姚福寿的声音:“赫连太子亲自都开口了,你们便退下吧。难道叫外人说大宣小家子气儿,请个客人来家里都不放心,像防贼似的,处处盯着不成?”
宫人们忙垂下头,纷纷退回了明光阁内。
赫连允施了个礼,姚福寿也不阻挡他的路,让出条小径:“请。”
赫连允恭敬道:“有劳了。”说罢撇下众人,带着随从背离着明光阁,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