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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昭训一呆,又扑上去乱抓乱挠。
正是混乱,却听一阵喝叱:“都闭嘴!”
两个女人刹那停住啼哭,只见云菀沁已站在摇篮边,将小皇孙抱了起来,一张素洁脸颊在室内的灯火下,凉得发青。
云菀沁怀里的小皇孙肥嘟嘟的面孔青紫,眼睛嘴巴闭得紧紧,嘴角处更有一丝乌红血渍。
兰昭训一看,大大一震,心死了,再不抱儿子生还的希望,也不再和蒋妤撕打,哭道:“给我,把孩子给我!”
云菀沁使了个眼色给蒋妤。
蒋妤怕兰氏真去抱着死婴告状,将兰昭训从背后拦腰一抱,捂住她鼻口。
云菀沁借着暂时消停,抚摸婴儿,体温冰冷,却还是有些地方是温热的,可是脸颊贴在他鼻下,连进出气都没了,也摸不到脉。
她将婴儿的襁褓稍微打开一点儿,耳朵紧贴婴儿的胸腔。
“他,他怎么了?是不是死了?”蒋妤颤着声。
兰昭训拼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开来,却听云菀沁声音清冷:“想要救小皇孙,就别废话,先去拿一壶热水!”说着,将婴儿平卧着放在旁边的炕上,将他衣领和腰带一一解松,把摇篮里的小枕头拿过来,垫在他头下,便于他呼吸,又俯身下去,贴住小皇孙冰冷的唇。
兰昭训一怔,发了狂似的到外面去找水,等拿了热水回来,见云菀沁弯着腰,正悬空在婴儿的身上,不轻不重地吮/吸着儿子的唇,震悚:“你在干嘛?孝儿,孝儿到底死了没?”
云菀沁并没理会,努力吸了半会儿,只觉嘴里吸到一股脓腥冰凉的液体,转过身吐在地上。
蒋妤一看,竟是一口婴儿的痰液,颇是恶心,却见云菀沁只端起茶壶,呡了几口水,清了清口腔,又吐出来。
云菀沁又对着小皇孙的嘴吮了会儿,再没浓痰,放下了心,半晌,再摸他的脉搏,已经有响动了,手一滑,婴儿的小指头正碰到自己,一动,虽很细微,却感受到了。
她马上又含了一小口水,嘴对嘴,一点一点喂到他口中。
慢慢,小皇孙嘴唇会自主蠕动了,眼皮一眨,脸上的青紫竟退了几分。
“啊——我孝儿活了?是不是活了?”兰昭训大叫一声,像是看鬼一样,又不敢相信地看着云菀沁。
虽然有知觉了,可还是气息微弱。
云菀沁脸色并没放松,正在这时,蒋妤的婢子已经捧着针袋回来,一见小皇孙的样子,也是惊吓得快哭了。
她站起身,回头:“小皇孙这几天有什么症状?”
婢女抽泣着:“就是咳,咳得很厉害,声音都哑了……但从昨儿晚上开始就没咳了……”
兰昭训狠狠瞪一眼蒋妤,捂脸又哭起来:“前些日子变天,孝儿吹了点风,有些风寒。”
云菀沁从针灸袋里取出三棱针。
兰昭训脸色一白,冲上前,却亲眼看着她刚才一番动作,让儿子有了呼吸,又不敢拦,只是惊恐地看着她。
风寒,咳嗽,那就对了。
刚刚看小皇孙嘴角有血丝,问脉问不出来,听心音部位,却有些杂音,再加上婢女的说法,十有*便是风寒严重,感染了肺部,咳狠了,又没人随时照料,痰倒流喉间,导致休克。
婴儿咳嗽属于普通病症,也不知是蒋妤幸运,还是小皇孙命不该绝,姚光耀最开始就对她讲过这个病例,也曾在捎给她的笔记和医经中讲述过好几种解决法子。
当务之急,首先是小皇孙的浓痰吸出来,避免婴儿窒息。
研习了一两月的针灸,她对针穴救命也有了了解。
三棱针是刺络工具。
刺激少商穴,能够解除肺腑压力,如今,只能做刺血疗法,暂时应急。
没料到,第一次遇到临床案例,就是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
云菀沁望了一眼兰昭训,平息了心情,摘掉小皇孙的袜子,捉住婴儿的大拇指外侧,手指探到少商穴,将婴儿柔嫩的皮肤搓热,然后手执三棱针,在已经热乎乎的娇嫩皮肤上迅速刺两下,几滴血被挤压出来,最后用手指轻轻按住皮肤上的针孔。
俄顷,小皇孙的哭声响彻室内:“哇——哇——”
兰昭训惊喜过望,简直就像刚从地狱逃出生天,将儿子从炕上抱起来,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哭得快没了人形:“孝儿……”
小皇孙脸色慢慢回血,红润起来,云菀沁叫兰昭训又喂了两口热水,呼吸匀畅多了。
云菀沁一回头,见蒋妤暗中让婢女又要去抢婴儿,斥了一声:“让他们母子走。”
兰昭训回过神,将小皇孙抱得紧紧,躲到角落。
蒋妤冷笑:“走?她走了,我怎么办!这个贱人,就是不愿意去揭发皇后!我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天的功夫!”
云菀沁漠然看着她:“白费了这么多天?你差点儿把她的儿子都给折腾死了。”
兰昭训抱着小皇孙,跪下来朝蒋妤磕头,抽泣着:“良娣,这次的事我绝不对外乱说……你再不要加害我孩儿了,求求你了!皇后那边……我,我一个小小东宫侍妾,哪里敢与皇后抗衡啊!我不管良娣与皇后有什么恩怨,就放了我们母子,让咱们安生过活儿吧!”
蒋妤见秦王妃一副坚决模样,知道今儿的事她既参与,也不能与她对着来,狠狠一拂袖。
兰昭训欣喜,又对着秦王妃磕了几个头:“多谢秦王妃救了孝儿,多谢!”
云菀沁转过身,朝她道:“不用。昭训起来,带着小皇孙走吧。只是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
兰昭训一滞,只听女子声音在烛火中有些飘忽,却又清晰而凌厉:“今儿你虽然带着小皇孙保全一命走了,却并不一定能如你所愿,安生过活。”
兰昭训脸一动,没有起身离开,仿似被敲中了心事,刚才以为儿子死了的惊恐神色,竟一瞬间复卷而来。
“皇后日日派人来东宫慰问小皇孙,关爱无比,兰昭训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才良娣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并没否认,应该心里还是有数的。若皇后真的有意黜储君,扶小皇孙,你觉得你这个新储君的亲娘,能活吗?”云菀沁望着她。
兰昭训后浑身毛骨悚然,太子生母袁妃都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她这位份低贱的太子妾侍!若自己儿子真被皇后看中,扶为新储君,皇后必定要一人掌控孝儿,哪里会允许自己这个储君的亲娘留在世上!
“或许你会告诉我,你不怕死,只要小皇孙前途光明就好了,”云菀沁将她扶起来,“可皇后既能扶太子,就能灭太子,既能扶小皇孙,也能灭了小皇孙。到头来,你们娘儿俩,连保命都不成,谈什么安生过活?你现在大可抱着小皇孙回去,自欺欺人地过一段安静日子,可你和小皇孙最终的下场是不是袁妃和太子,你心里明白。”
兰昭训沉默久久,重重喘了一口气,周身力气抽干,惟独一双手臂抱得儿子紧紧。
既蒋皇后看中自己孩儿,那么他们娘儿两注定是没法子抽身事外,若想母子安宁,除非皇后不在位。
兰昭训低头看了一眼小皇孙,抬起手,擦干眼泪,深呼吸道:“妾身明白了。”又面朝蒋妤,牙关一咬:“一切就听良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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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禧殿。
潘氏见云菀沁迟迟没回,脸色已经有些不自在,座上的蒋皇后已经几次望过来。
对面,秦王被宫人灌了两碗醒酒汤,此刻仰于镂孔椅背,长腿微曲,衣领微松,醉眼惺忪。
终于,蒋皇后开了口,声音冷冷:“秦王妃人呢?”
此话一出,殿内声音顿消,全都望过去。
潘氏站起身,道:“妾身馋果酒,请秦王妃去外面找宫人要,也不知道要到哪间膳房去了,该是快回了。”
蒋皇后见潘氏神情有些不安定,却也管不着了,瞥一眼秦王,鼻息一嗤,声音却是温婉:“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宴快散了,等秦王妃回来,就请皇上宣旨!”
正是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轻盈脚步,伴着裙角迤逦着摩擦大理石地面的挲挲声。是女子。
殿内宗亲们望去,只见方才伴在皇后身边的东宫蒋良娣跨进大殿门槛,身后还有个宫装丰盈少妇,脸上泪痕未干,怀抱着个襁褓,匆匆跟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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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翻蒋氏旧账
姚福寿一惊,蒋良娣身后不是东宫的昭训兰氏吗?
宁熙帝瞄向太子。
平日笑眉喜眸,一派悠闲的皇子眼下神情陌生,双眸一眯,面色发沉,却并没半点阻止。
倒是蒋皇后,看见兰昭训怀抱婴儿,头一转,扫到前面的蒋妤身上:“良娣将兰昭训带来干什么?”心里却是莫名一个跌宕!
侄女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站在大殿中间,仰起一张漂亮却略显俗气的脸。
那张脸,平日谦卑,尖酸,刻薄,对自己察言观色,无处不讨好,每次看到自己脸色不好就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现在,她却仰面注视自己,眸子中划过一丝冷意,嘴角一翘,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蒋皇后还未等到蒋妤的答复,兰昭训抱着婴儿,已经一脸惊魂失措地几步走到御前丹墀下。
蒋皇后心中砰砰跳着,预感越发不大妙,脸一青,斥道:“这大半晚上,风冷露重,你疯疯癫癫的将孝儿抱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身边那些狗奴才呢?还不滚回去!等宴会散了,自觉来凤藻宫领罚!”
宁熙帝听了皇后的话,亦是眉头一皱,看兰氏披头散发,魂游天外的样子,只怕她伤了皇嗣,道:“来人啊,把小皇孙抱过来——”
还不等姚福寿上前,兰昭训却抱着孩子,面朝蒋皇后跪下来:“求皇后放过妾身母子!妾身与孝儿自知地位低贱,只求在宫里平静过完一生!求皇后不要找妾身母子,另选他人吧!”
这话一出,举座一震,继而哗然散开,如波涛翻过,一浪盖过一浪。
殿内,惟二安静的地方,只有太子和不远处的秦王。
夏侯世廷周身仍显醉态,两臂垮在椅侧,眼色却微微发沉,头颈朝太子那边偏过去。
太子静观兰昭训的反应,其实,他有些疑惑兰昭训怎么会愿意过来,这几天他叫人盯着蒋妤与兰氏私下的沟通,知道兰昭训死活都不肯,正在这时,守在东宫没一直盯着蒋妤动作的心腹宫人从殿在进来,弯下身,将蒋良娣院子中杂物间发生的事耳语了一番。
他释然,嘴一抿,有些玩味,果然是沁儿,眼光一飘,落到对面景阳王妃旁边那个还空荡荡的座位。
短暂的喧哗中,蒋皇后脸色发白,瞥一眼蒋妤,有些猜测,恨得牙齿打颤:“你这疯妇,乱嚷嚷个什么?污本宫名声,破坏皇上和太后的心情,扰乱家宴,该当何罪!来人啊,将她与小皇孙分开,拖下去,拉到宗人府的大狱!”
兰昭训抱着襁褓,好像被拉去宗人府的可怕抵不过座上的皇后,仍旧痛哭流涕:“求皇后放过妾身母子,另择他人吧——”
宁熙帝心里一动,若兰氏不是逼不得已,怎么会冒死前来说这话,若蒋皇后真的没做亏心事,凭她的性子,应该会叫兰氏当众解释清楚,怎么让人拉走兰氏。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