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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敢说佛陀是木头疙瘩!”净逸瞪大眼睛,甩袖一指。
几个大胆的小尼姑却掩嘴笑起来,本是枯燥的一堂晚课,没料听这秦王妃与师太斗起法,倒是有趣多了。
“弟子可没这么说,打个比方而已。”
净逸咬咬牙,却听佛堂门口穿来长青观嬷嬷的声音:“师太,后宫有人来为各位送御寒物来了。”
这会儿能有谁来?净逸恢复脸色,道:“请。”
一名宫女走入佛堂,打扮看上去在宫里是有些级别的,该是个姑姑,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宫女,各自怀里捧着一厚沓衣物。
那领头的宫女扫了一眼众人,好像扑了空,最后才找着角落里的人,微微一变脸,却不动声色,朝净逸倾身一福:“净逸师太有礼了。”
是郑华秋。云菀沁有些惊喜,秋狩一别后再没跟她见过面,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鬼地方。
“原来是郑姑姑,”净逸瞥一眼宫女怀里的东西,“难为了郑姑姑这么晚还过来,不过,内务府今儿才派人送过一趟,怎么又劳烦姑姑来送御寒物?”
郑华秋与净逸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这老尼性子老派高傲,在宫里佛堂的年限,快比那贾太后还长,一般人自然都瞧不起,只笑道:“这些御寒的衣物是莫贵人送来的,莫贵人是个信佛的,说是天气又冷了许多,怕宫里庵堂里的师傅们受苦,特意用她的月俸准备了这些,差遣奴婢送来。”
“莫贵人倒是个有心的。”宫里女人多不胜数,净逸也没对上号谁是莫贵人,不过既然是敬佛的,便也客气了一些,转身朝众尼姑说:“那今儿的晚课就到此为止吧,各自回厢去,好生揣摩。”
郑华秋笑着挥挥手,叫一个宫女捧着衣物跟着净逸进去分发,净逸正要转身,却听她道:“咦,这位站着的小师傅好生的眼熟。”
净逸望一眼云菀沁:“便就是十多日前来送进来的秦王妃。不过进了观里受罚,就跟尼姑一样,郑姑姑无须行礼。”
郑华秋佯装豁然开朗,点点头:“哦,那不知道能否借她用一用,帮奴婢分分衣物。”
净逸虽不想这么快就叫云菀沁脱了责罚,却也只得咂嘴:“秦王妃去帮个手吧。”
云菀沁赶紧走前几步,头发已经淋得大半透湿,衣襟也泡软了,上半身更是冷飕飕。见净逸走了,郑华秋一手捞起旁边宫女手里的毯子,忙上前把她一裹:“这老尼姑简直太要不得了,早就听说她对受罚女眷苛刻严厉,没料还真是这么狠……大冷天的怎么受得了,叫秦王知道,可得心疼死了。”
两人回了云菀沁住的屋子,其他同住的尼姑还没回,郑华秋叫随行宫女赶紧生了个炭盆子,再去厨房弄个姜茶来。
云菀沁脱了衣裳抹干净身子,换了衣裳,接过姜茶呷了半杯下肚,加上炭盆子烧得旺旺,全身暖和多了,问道:“是妙儿叫郑姑姑来的?”
郑华秋给她将长发用干毛巾一缕缕地擦干,点头:“莫贵人早知道王妃进了长青观,只是思过的地方不能随便进,便叫奴婢来送御寒物,借机探望探望您。”
云菀沁这才得知,原来妙儿打从提拔了位份,便寻了个机会,将郑华秋要到了身边,现如今,郑华秋也算是妙儿的贴身心腹。
郑华秋叫宫女将单独给云菀沁带的御寒物拿出来,收进床头的箱柜里,道:“这些都是贵人给您准备的加厚袄子被子,还有暖手炉和汤婆子……”
云菀沁目光落在一个鼓鼓的布囊袋,奇怪:“这又是什么?”
郑华秋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姚院判也是记挂着王妃呢,知道奴婢要来,特意塞了好几本笔记和医书,说这死气沉沉的庵堂,您肯定难得捱,这些书,能给您消磨这几个月的时光。”
云菀沁弯唇一笑:“姚院判果然最知道我的心意了。”
说了会儿,云菀沁又问了几句关于韦贵妃那边的事,才知道韦贵妃双目纱布前儿揭了,果真是已经全瞎,问道:“贵妃怎么瞎的?我进来前,听说三爷那会儿的证据还不够,怎么这么快就能让韦家定罪?”
郑华秋看她一眼,低道:“奴婢听闻,三爷搜的证据并不够指证韦家,只是……”一顿,“赫连贵嫔那日找了皇上,后来皇上便将铁证递了给刑部,才打下了韦家。韦贵妃也是皇上问责时,不慎摔在了镜子碎片里,将眼睛给戳瞎了。”
是赫连贵嫔指证的韦家?这倒是让云菀沁万万没有想到的,印象中的赫连氏,若是有将权臣打下来的能耐,何必十几年如一日地受宫里人的欺负?
沉吟了会儿,云菀沁也多去多想,不管怎样,当务之急便是绊倒韦家,既然成了就好,若不能一次到位,让韦绍辉从刑部好生生回来,那就真的是后患无穷了,想了想,唇一动:“魏王最近入宫是不是很勤快?”
“咦,王妃怎么知道?”郑华秋一怔,“皇上病情最近好了些,虽还在养心殿内歇着,但开始见人了,几个成年皇子轮班进宫侍疾,听说,魏王来得最多,每次一去养心殿,皇上便与他关了门说话,连姚福寿都屏退了,也不知道商议什么。”
厨房里那两个太监果然猜测得没错。皇上灭了韦家外戚,却又没让贵妃牵涉在里面,可能真的是为了保住这个最爱的儿子的前途。
对于皇子来说,还能有什么前途,不就是当储君,成天子吗。
魏王若真的立储为皇,秦王府哪里还有活路。
云菀沁将擦干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插起来,坐直了身子。
叩门声响起来,一个小尼姑在外面道:“郑姑姑还在么?净逸师太问您分好了没,天色不早了。”
“行了!马上就好。”郑华秋应了一声,转过头皱眉:“这个净逸,给她送东西,她还不耐烦,这种性子,王妃你这几个月难保不被她折腾,奴婢还真是担心,今后奴婢得找机会常来看看。”说着又叹口气,她和莫贵人是宫中女眷,还能瞅着机会来,秦王身为外男,便是想来也难。
新婚燕尔,一来几月不见,当真是折磨人。
云菀沁笑笑:“没事,还能吃了我不成。”说着笑意一凝,道:“郑姑姑可否帮我去宫外带个口信给人?”
郑华秋马上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秦王说?”
云菀沁哭笑不得:“不是。”
“那带信给谁?”郑华秋一疑。
云菀沁倾身低语:“京郊龙鼎山的佑贤山庄,是我的陪嫁庄子,有位悟德大师应该还住在那里,请郑姑姑帮我代个话给他。”
若要彻底打消皇帝扶持魏王的意思,兴许只能曲线救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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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家丑
魏王府,因为韦家和贵妃的事,上上下下惊慌一阵子,见主子并没受什么牵连,还进宫频频侍疾,个个才放下心。
王府后院花园,今天太阳大,比前段日子暖和些,在屋子里困顿了好些日子没出来的云菀桐,被鸳鸯搀着,里三外三地裹得严严实实,出屋活络筋骨。
肚子已微微添了些弧度,云菀桐走起路来小心翼翼,一边紧紧箍住鸳鸯,一边还亲自看着地面的路,生怕摔跤扭腰。
鸳鸯知道侧妃自从有孕,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禁笑着安慰:“主子放心,奴婢叫家里婆子把花园沿路小径都清扫过,水渍、冰雹子还有那些枯枝落叶,都没了,还有奴婢扶着您,没事儿的。”
云菀桐点了点头,继续徜徉着。
王府大夫说了,孕妇虽要避寒,却也要适量地运动,便于生产顺利。
云菀桐每一条医嘱都认真听着,丝毫不敢怠慢,除了这孩子是自己的前程和希望,还有一点,魏王前夜,竟来了她的院子。
这还是第一次魏王主动来她屋子,不用她威胁,撒娇,哭泣,逼迫。
魏王盯着她的肚子,说了一句:“肚子慢慢大了,天气也冷,今后仔细进出和保暖,千万不要有闪失。”说罢就离开了。
虽然只有一句话,却让云菀桐欣喜了大半夜,尽管她知道,魏王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而是着紧自己肚子里的这块肉。
这个节骨眼上,他比之前更需要这个孩子。
韦绍辉和韦贵妃完了,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皇上,若再加上这个子嗣,更是虏获帝心的砝码。
云菀桐一点不介意他只是利用这个孩子,相反思绪流转,莫名的激动。
花园内,她一手覆在小腹上,也许有一天,魏王会因为这个孩子,对她真心一些?或者,还会慢慢改变好男风的性子?
这孩子,兴许真是她的福星,助她维系住皇子侧妃的地位与前程,指不定,还能让她将魏王的心拉回来。
她就不信了,异性相吸,男人天生就该喜欢女色,喜欢男人是个什么事儿?
那夜南风,被小倌馆调教得再妖再娇,也还是个男人,女人能做的事,他一辈子都是做不了的,魏王迟早有一天会腻,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云菀桐的白皙手指贴在精美衣料上轻轻抚着,笑意一绽。
鸳鸯见主子脸色舒缓,心情似是不错,也就笑着奉承,说些好听的话:“……主子身上今儿这件银狐毛绒披风,魏王前儿晚上亲自送来时,还怕主子肚子大了,穿得不合适,今儿一看,倒是很上身啊。”
云菀桐笑意更是明媚,前方传来脚步和人声,却马上笑意一凝。
鸳鸯也收住声,小心地看一眼侧妃。
前方的人没有察觉迎面即将碰上的人,仍是一步步走近,等看清云菀桐出现,骤然脚步一顿,想要转身离开却又不行,只得委委屈屈弯了腰,行了个礼:“云侧妃有礼了。”
那次云菀桐来瑞雪楼打得他鼻青脸肿,却因身怀六甲,没得到任何惩罚,连王爷都不好吭声,夜南风已尝到了苦头,之后每次跟她相对,都是避之不及,再没怎么见过面。
今儿既然撞到一起了,还是得打个招呼,免得再被这女人捉到由头对付自己。
不就是仗着肚子?有什么了不起。待这孩子生下来,就算他不出手,王爷也准会为自己报仇出气!
虽然恭恭敬敬地行礼,可云菀桐看到夜南风眼里的鄙夷和不屑。
真是冤家路窄,多少天不出屋,难得出来一次,想要呼吸口新鲜空气就遇到眼中钉,肉中刺。
云菀桐玩兴全消,注视眼前的夜南风,一袭宝蓝锦棉袍,配上狐狸毛围脖,全身上等货色,丝毫不比自己的一身逊色,不用说,寒潮来了,王爷哪里舍得他受冻,什么好东西都往他那里送。
“你不是该待在瑞雪楼么,怎么随意跑到花园来了。”声音冷冷,堪比眼下节气。
魏王好男风的事,虽王府上下和亲信暗中皆知,可对外却一直瞒得小心,更不提传进宫。
往日有贵妃压着,纵使有点儿风声,还没到皇帝耳根就被扑灭了。
王府里的人口风严,就算府外有人听到什么风声,也不可能得罪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