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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菀沁莞尔:“有劳宋大人了。”云锦重也是跟着姐姐一同施了礼,鹦鹉学舌:“有劳宋大人。”
宋瑞见云家姐弟对自己客气,心中印象好了许多,正要伸手引路,只见那云家小姐暗中将自己袖口一拉,塞进什么硬邦邦又滑不溜秋的一个冰东西:“宋大人辛苦了。”
宋瑞一摸,不用看也知道是一锭足称金,顿时笑开了花儿:“好说,好说,云小姐,云少爷,请这边走,先随小的去马厩挑马。”这云家姐弟,看起来年纪不大,又是头一次来马场,没想到竟然这么会做人!
因为得了云菀沁的好处,宋瑞对姐弟二人自然照顾得体贴入微,来了马厩,先细心询问了一下两个人骑过马没。
云菀沁笑着答道:“舍弟倒是学过,基本骑术是没问题的,小女子是个半桶水,小时候舅舅抱着我骑过两回小乳驹而已,最多只是控制个缰绳罢了。”
宋瑞听了,亲自挑了两匹骟过的成年马匹,一匹通体雪白,一匹浑身枣红,浑身几乎没有杂毛,蹄圆腿矫,屁股肥硕,不懂马的人都瞧得出来是好货色,骟过的马,性情一般也很温顺,不认生,不暴躁,不会伤着人,就算第一次骑也容易驯服。
选好马,宋瑞便抱拳笑道:“两位小主子先跟着下人去草场那边练习会儿,若是渴了累了,或者有什么事儿,随时叫小的。”
马场下人牵着两匹马儿往马场走去,云锦重在后面边走边是小声嘀咕:“姐,我听杨谨他们说,这荀兰马场的官员个个眼界儿可高了,没料杨谨是骗人的,我看这个宋瑞态度好得很,还给咱们亲自挑马呢。”
云菀沁瞟一眼弟弟:“银子好罢了。”这御马监的人,官儿说大不大,可他要是想使绊子,暗中给自己挑个暴戾或者迟钝的马,自己跟弟弟哭也没用。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草场边,马场下人将绳子放下,先退到了一边。
云锦重骑行不赖,今儿一身箭袖裤装,十分利落,拽了缰绳,马镫子一踩就提跨上了鞍,手腕子勾住马儿,原地先转了两圈,步子稳当,一派潇洒,勾勾手:“姐姐,还不上你的马!”
云菀沁走到那匹雪白骟马旁边,顺毛摸了摸马背,先得搞好关系,正拉紧了绳子要上马,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第一百零一章 永嘉郡主
女子的声音清脆而高昂,中气十足,笑声就像在银铃铛在风中碰撞。
云菀沁循声望过去,浓眉大眼的少女骑着一匹红马,绾着高髻,一身英姿飒爽的湖蓝色胡装,不紧不慢地踏着马蹄,从绿油油的草地踱步过来,手上的马鞭扬起来,打了声招呼:“沁儿!”
云锦重笑着道:“姐,是沈家那个二土匪。”
云菀沁早知道沈子菱这次也会一同去秋狩,这会儿碰到也不奇怪,就算不去秋狩,沈子菱只怕也经常来荀兰马场,笑着举起手,回了一声:“子菱。”眼光一越,沈子菱的背后几步之遥,跟着一匹棕红成年大马,马鞍上的年轻男子身着靛蓝窄身骑马装,腰上系着金蛛纹腰带,发束于顶,戴着玉瓒冠,衬得鬓发如裁,轮廓劲傲,正是沈肇,此时拉着绳子,默默跟在妹妹后面,这会儿望过来,目光落到了云菀沁身上,只见她今儿梳着一个单螺,乌黑茂密的发中点着一枚梅形小簪扣,将发髻牢牢紧箍住,与其说是头饰,不如只是为了束紧螺髻,不让头发在骑马中松散,除此之外,浑身再没有其他饰物,干干净净,一身水绿色的锦绣袄面的胡装,上衫下裤,纤纤笋腰上系着黄玉玲珑璎珞,细碎而柔滑的璎珞被风一吹,呼啦啦地就像稻田芦苇一般飘着,逸态空灵,衬得主人亦是票飘飘若仙。
出水芙蓉一般的清爽水灵,又有月下杏花一样的娇媚雅致。
坐骑带着沈肇渐渐走近,他微微怔然,半晌才挪开焦点,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沈子菱已经走近云家两姐弟,靠近云锦重,身子一倾,撑起来,抬起手,一个爆栗不轻不重地扔了云锦重的脑门儿上:
“二土匪?是谁准你这么叫的!小兔崽子!土匪就算了,还二?你才二!你们全家都二——除了你姐!”
云菀沁笑了起来,沈子菱舞刀弄剑、骑射皆能的名声,京城官家少爷小姐圈子里都知道,只是还不知道弟弟几时给她取了这么个绰号。
“呲——”云锦重摸摸脑门儿,不服气,又挑起了玩兴,一个马鞭甩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沈子菱的马头上。
沈子菱的坐骑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子仰脖子咻咻叫着,后腿儿一直就立了起来。沈子菱是个练家子,手臂上的缰绳一紧,勒住马头,夹住马腹,原地绕了几圈,云锦重捧腹看起了好戏,云菀沁这才剜一眼弟弟:“乱来!把子菱姐姐摔着了我叫你好看!”
“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么点儿小事这她还能摔跤!”云锦重笑起来,又补了一枪,“怎么对得起她土匪的名号!”
果然,没两下,沈子菱便将受了惊吓的马儿安抚下来,一驯服便呸了一口:“沁儿,你今儿可别拦着我!”说着就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娇唇一叱,朝云锦重奔去,云锦重一看形势不对,也不傻,赶紧一紧缰绳,骑着马跑路了。
这两个——还真是,才三岁么?云菀沁哭笑不得,前面飘来声音:“别担心,两个人小孩子性格罢了,骑行也不差,不会有事,子菱有分寸的。”
人都跑到八丈远了,影儿都没了,还能说什么。
云菀沁望向沈肇,只见他已经下了马,松了缰绳,正让马驹吃草,面朝他,恬静唤了一声:“大哥。”
大哥两个字一出,沈肇面肌微微一僵,应了一声:“嗯,多时没见了。你还好吗?”
云菀沁笑盈盈:“一切安好。”
二人正寒暄着,旁边的马场御马监小太监兴许是看见云菀沁迟迟没上马,问候道:“云小姐可要小的们服侍?”
云菀沁道:“不用了。”说着拽起缰绳。
沈肇见她上马动作不对,眉毛一凑,丢下马鞭,转头朝两名小太监说道:“没事,我来吧。”
两个小太监见是将军府的少爷,看似跟云家姐弟十分熟稔,想必不是世交也是老友,也不多问了,退到一边。
沈肇上前,摁住云菀沁的马鞍,俯下颈:“上马的步骤,不记得了?”
云菀沁只是按照小时候那么点儿残留的记忆,被沈肇一问,莫名有些心虚,呵呵一笑,只觉一只大手落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将自己推到马匹的左侧斜后方处。
“上马须站左,斜后方一些,”沈肇字句教着,“否则容易被马蹄踢到。嗯,对,左手再拿住缰绳和马鬃,左脚放进马镫。”
云菀沁记得小时候在许家,舅舅依稀也是这么教的,现在被沈肇提醒,记忆一点点回来了,心中暖流划过,一边抓住缰绳和马鬃,一边蹬进银环马镫。
“脚尖蹬地,借助冲力朝上,身子不要*,小幅度地转体上鞍,”沈肇牢牢跟在女子后面,护得宛如城墙,完全不会让女子有一点不慎摔倒下来的机会。
宋瑞见云家小姐年纪不大,身量不算高,选的白马是刚刚成年的骟马,并不算高大,正与云菀沁的身型相契合。
云菀沁知道,转体上马是为了避免陡然运动造成身体肌肉拉伤,照着沈肇的说法,一点点地上了鞍,然后轻轻坐下,慢慢地施力,免得坐骑猛然被骑,会受到惊吓。
上马后,云菀沁拉了缰绳,朝前面踱了个来回,就基本适应了。
大宣子民虽然不像北方蒙奴那样马上作业,可毕竟是马上换来的江山,骨子里脱不去运动的天分,何况云菀沁以前又骑过马,加上沈肇在旁边悉心教着,完全没什么拘束,不一会儿,便能驾着马小跑起来,风儿一小股一小股扑在脸上,好不畅快。
沈肇见她才没两三刻钟头,胆子就大了起来,哪里还像是刚才的闺秀,返身上马,不远不近地跟得紧紧,不时提醒:“抓紧缰绳,不要松手。”一会儿又注意她的肚带看松了没有,这是常骑马的人才会有的惯性动作,马匹奔跑一会儿,款住脚的肚带常常会松懈,很容易造成堕马,所以老手一般会时不时停下来查看一下。
云菀沁越骑越快,不觉已经在宽广的马场草坪上驰骋了起来,还看到了沈子菱和云锦重两点身影,干脆一扬鞭,拉了缰绳“驾——”一声长吟,奔跑过去。
沈肇刚才看她上马,只当今儿肯定要时刻不离地跟着,现在见她骑技越来越纯熟,倒是有些讶异她的悟性,尽管放心,却仍是不自禁喊了一声:“沁儿——”
风声呼呼中,云菀沁扭过半边吹得红扑扑的雪颊,朝身后的男子嫣然一笑:“没事!大哥还不信我么!”
沈肇松了松缰绳,放慢了马步,少女驰骋在马场上的一举一动,饱满而充沛的精气神,让他胸内有些震惊,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真的再不是八岁那年丧母后只会默默哭泣的云家女儿了,以前的懦弱,沉默,压抑,事事以别人为中心,这些年受的委屈,顷刻之间,就好像这马上的风,烟消云散!
入了冬的风,夹着层层凉气,在天高地阔的空旷地方,更加寒凉,中午的艳阳下也挡不住,风吹得马上少女衣襟上的一圈毛绒随风摆动,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活力与天然,也将她残存在心中角落的,前世最后一点忧愁刮得无处藏身!
女子天生要走出三尺闺阁,好好看一看这天地间的风景,尝试各种没有经历过的人事,只这个看似浅显的道理,耗了整整一辈子才明白。
云菀沁握住缰,马蹄渐慢。
云锦重刚刚跟沈子菱赛马,被沈子菱连赢下好几局,依旧不服气,沈子菱勾着马鞭在半空甩着:“小样儿,我学骑马时,你还在尿裤子呢。”
正这时,两人看到了云菀沁,暂时消停了战火,嘻嘻哈哈地迎上来。
三人并排打马,一块儿原路骑行返回。
路上,沈子菱见云锦重不注意,贴近了云菀沁的白马坐骑,啧啧道:“我哥教你倒是比教我还要用心,真不知道哪个是他妹妹。”
“你吃醋了?”云菀沁挺直着脊背,缰绳一收,凑尽胸前,显然已经是熟能生巧的门内汉,望她一眼,“八岁那年我就认了沈肇当大哥,你们可不许耍赖反悔!他说过待我不会比待你差。咱们两个很少有机会见面,难得教我骑一次马,自然用心!你可别捻酸!”
沈子菱眼眸光泽闪烁了一下,试探:“你当我哥的干亲妹妹,跟我分了宠爱,我自然吃醋,除非是当别的……我就不吃醋了,到时只怕想争也争不过你。”
啊?风大,又在马背上腾腾着,将沈子菱的话切成一段一段的,云菀沁没听清楚,更没会意过来,沈子菱已经转了话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便聊天:
“对了沁儿,撷乐宴后,听说第二天好几家子弟派人在城门来,接送你回府,后来可有下文?他们有没有上门问过?”
云菀沁对这闺友也没什么瞒着,照实禀:“没。只听说有两家的父亲在朝上与我爹碰面时,问过我两句而已,暂时也没什么下文了。”
呼……沈子菱呼出两口气,脸色却还是有些紧张:“哦对,上次我来你家时,你提过那慕容泰上过你家,还叫下人扛了两箱子礼,说是有意重新续亲,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没事儿了吧?”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