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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娘哪儿敢忤逆老太太,抬袖抹了一把脸,气儿都不敢出,暗中丢了个眼色给云菀桐,叫她罢手,可别牵连了自己。
云菀桐只怕方姨娘在家中受责罚,也只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上,又瞥一眼大姐头上的那柄簪,到底心里发虚,吩咐:“给大姐赐座。”
云玄昶见两个女儿暗中争完了风,这才打起了圆场,说了两句,将气氛圆回来一些。
晌午,下人备好了酒席,云家人分别坐下,用了午膳。云菀桐今儿在大姐身上没得好彩,心里不大舒服,没吃几筷子就放了,由鸳鸯递来丝帕,懒懒娇娇地拭了拭嘴:“这菜不合胃口,要不父亲和祖母先慢用吧。”
童氏本来对云菀桐有些拉近关系的意思,今儿一看,当了个侧妃就翻脸不认人,才没几天就恁般的薄情寡意,不拿娘家人当个数儿,时辰长了还得了,也不作她的指望了,见她离场,倒还能开胃,并不多留,头都没回一个,一边夹菜一边爽快道:“侧妃想歇便去歇着罢。”
云菀桐只当会被挽留,这么一听,也是来了气儿,筷子一甩,回门时辰有限,午后申时两刻之前就得回王府,干脆唤了方姨娘,回了娘家闺房,两母女说私密话儿去了。
云菀沁见这侧妃娘娘走了,招手把妙儿喊过来,小声道:“妙儿,去看看两个人说什么。”
妙儿心里清楚大姑娘是想打探什么,可不就是那位侧妃头脸伤的来由,嘻嘻一笑,蹬腿儿就跑了。
吃完饭,云菀沁回屋子时,妙儿比自己已早回了,一拉了门帘儿,就将墙角下听到的话字句不漏地转了给大姑娘。
妙儿往日在云家自由散漫,四处听墙角的功夫是一把好手,转述起话来,也是绘声绘色,听得云菀沁还真是倒吸一口凉气,除了云菀桐过门没几天被那魏王家暴,还有,那魏王原来有龙阳之好,那男宠正是云菀桐挨打的源头,没几天后院便是鸡飞狗跳,争宠不休。
照说好男风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尤其在歪风邪气不少的京城,更不算什么,明着养小倌男宠的贵族男子都不在少数,一度还能算是个流行的风气,可皇子要是有龙阳之好,只要还有争储的心,就必须瞒着世人,听说魏王府里美姬成群,难怪,障眼法啊。
只听说那些真正好男风的男子,已经是定了性儿,女子碰都是不碰的。
守活寡,与男子争风吃醋,难怪这云菀桐今儿一回,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却说小院那边,云菀桐难得回一次娘家,自然跟方姨娘竹筒倒豆子地哭哭啼啼了一通,说魏王原来是有龙阳之好的,又说府上暗藏了不少男宠,如今连个男人都能骑在自己个儿头上,哭完了,提醒方氏不要乱说出去,不然那魏王还不把自己弄死。
方姨娘哪料到那五王爷是个这样的货,却生怕女儿破罐子破摔与王爷对着干,好生安慰了一通,又道:“男人又怎样?男人照样能当狐狸精一样,该打压就打压,该灭就灭了!拿出些侧妃的架势!传宗接代还是得靠女人呐,那个男狐狸精再得宠,再有本事,你叫他给魏王生出一个子嗣来看行不行?最后还不是得靠你?”
云菀桐听了这么一通劝,不觉咬了咬牙,打从头一夜被王爷打了以后,那夜南风就得意起来了,这几天在后宅里碰到,竟是骄纵到连礼都不行,瞥自个儿一眼便扬长而去,如今一听方姨娘的告诫和打气,重新燃起了希望,一个鸭子馆出来的兔儿爷,跟自己斗?
母女正说着话儿,鸳鸯从外面匆匆进来,脸色有点儿慌,对着侧妃耳语一通。
云菀桐一听,呼地站起来,捏了拳头:“这还得了!不要脸的胚子货——”
方姨娘见女儿气得胸脯鼓鼓,忙把她拉下来:“怎么啦这是?”云菀桐脸色都快发紫了,气得说不出话,鸳鸯只得对着云家如夫人嘀咕:“……今儿侧妃回门省亲,那夜南风与王爷在花园散步,只说天儿一冷,花园里的花儿都凋了,怪是寂寞,又见咱们侧妃院子里的花长得好,便说了两句,王爷一听就叫花匠将侧妃院子里的几株水仙、腊梅、虎刺梅统统移栽到花园里去了——”
方姨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菀桐已是气得要呕血:“姨娘现在瞧见了吧!我一不在府上,那胚子就能跳脚成这样子!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坐坐镇,免得当我好欺负,将我院子都搬空了!”说了叫鸳鸯吩咐王府下人备车开道。
方姨娘也是被那男宠气得够呛,陪了女儿先出去。
小院外不远处,云菀沁只瞧着方氏母女气势汹汹走出来,那云菀桐脸色又紫又红,似要打道回府,约略猜到些什么,这三妹妹的婚后生活,怕是不消停,依方姨娘性子,定是教了她不少擒拿姬妾的事,却不知道教了灭男狐狸的技巧没有,不禁摇头一笑,只回头望了妙儿与初夏一眼:“走吧,去前门,恭送侧妃。”
云家一干人见云菀桐走得匆忙,虽然奇怪,却也不好问什么,云玄昶领着家人,在门口目送幺女离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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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宴一过,三两日跟着晃过去。
那一大壶鹿茸羹也喝了个底儿朝天,果然某人是打算好了的,逼着她按疗程喝,这日,妙儿趁出去采买东西,又顺道从德兴斋拎回满满一壶新的。
说起这鹿茸,虽然极滋补,可到底是中药,就算做成药膳,也脱不去一股腥味,吃一壶还好,第二壶就有些吃不消,总有些犯恶心,胃里的油水都感觉给刮走了。
云菀沁见那满当当的一壶,不由自主胃气上涌,狠狠打了个饱嗝,今后若想起他,脑子里都快浮出一头鹿了。
妙儿见大姑娘推开,忙说:“人家叮嘱过,势必要奴婢盯着大姑娘吃完,不能半途而废。”说着已舀了满满一碗,递到云菀沁嘴巴下面,只差撬开倒进去了。
这丫头,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
云菀沁看在吃了一盅后,确实手足热乎了许多,有些成效的面子上,接过调羹,硬着头皮将今儿的分量吃完了。
刚擦完嘴,初夏脚步匆匆从屋子外打帘进来,蹙眉道:“大姑娘,慕容二少来了,这会儿正在花厅与老爷坐着说话呢。”
腥气十足的鹿茸羹本就还在胃里没消化,云菀沁正揉着肚子反胃,一听这话,差一点儿又要吐了出来:“他来干什么?”
☆、第九十三章 煽灭枕头风
初夏腮帮子咬得紧扎,衬得圆脸儿越发的气鼓鼓:“奴婢在门口听了两句,似是听到那二少说什么重新提亲、重结两家鸳好之类的词儿……”
府上如今只剩一个云菀沁,还能给谁提亲?
“我呸!这个慕容泰还真是不要脸!”妙儿啐了一口,“这是看小姐如今进了一趟宫,得了太后的喜欢,有了贤名,又看见老爷迁了尚书!”
云菀沁没料到慕容泰死灰复燃,又缠了上来,婚都退了,云家也给了个女儿过去,还野心勃勃,居然还敢肖想,提了裙子,带了二人出去,直奔花厅。
花厅大门处,妙儿赶走外面伺候的家奴,云菀沁侧身站在一扇窗户外,看着里头的动静,厅内中间地上搁了两箱梨木朱红箱子,箱盖敞开,一箱似是捆扎得紧紧的名画孤卷,一箱则是玉器饰物。
慕容泰也不打没把握的仗,来一趟,还是舍得下手笔的。
撷乐宴后,魏王事败,没害成秦王,孙郡王被软禁府上由宗人府看管,慕容泰怕魏王派人来找自己,被宗人府查到头上,借了宴上隔食伤胃,托病在家里院子里足不出户,只叫画扇在跟前伺候着,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才放心下来。
没人知道,在家中那这些日子,他的脑子里净是云菀沁在宴上的容姿,还有周围仕宦子弟的调笑取乐,说他没押好宝,弃了好棋,择了个废棋。
慕容泰悔得牙痒。
屋漏偏逢连夜雨,堂哥慕容安从边境回来了,这次互市蒙奴犯境,他立了军功,进宫参加庆功宴一趟,被宁熙帝表彰了一通,赐了九九果盒。
袭爵世子位一直悬而未决本就不合礼制,慕容家中这个局面纯粹是侯府第二代子嗣同时夭亡的特殊情况所致,加上邢氏偏心二房,靠着皇家那股人情关系,给慕容泰找机会,才拖延下来。
慕容安这么一立功,得了皇帝表彰,风头一时无两,慕容泰思前想后,也是不甘示弱,当即去找了祖母邢氏,将想要重与云家联姻,娶云氏为妻,邢氏当下就反对,之前那个口头婚事已经没了,再去求请,岂不是自打嘴巴?老侯爷也不会答应。再说了,何必非要困死在云家女儿身上。
慕容泰只道那云家女儿是京城千金中正当红的人儿,一趟进宫就得了贾太后的喜欢,还赐宿一晚,引来不少仕宦人家的青睐,正好能沾光,兴许能驳回一城。
也是这侯爷夫人邢氏偏心偏到了顶,将慕容泰视如命根子,禁不起缠磨,再想那云家长女确实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孝母出了名,这丫头既然能讨贾太后欢心,若有机会在太后说上两句,想必也能为慕容泰的世子位出一份力,为了孙儿的前途,马上找夫君盘商起来。
慕容老侯爷经云菀霏强入侯门一事,本与云玄昶不怎么来往了,就算朝务上有些互动,也是淡如水,如今听夫人说阿泰对那云家长女于心未死,有意复婚,一开始自然一口拒绝,亏得这祖孙两有本事,卖力游说,将慕容老侯爷劝得没辙儿,朝堂官场上,本就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细下琢磨云玄昶如今升了迁,长女亦是有能耐,再想想云菀霏被扔在外宅,早就已经出了气儿,便也没阻拦了,只叫慕容泰先去探探风声再说。
慕容泰得了祖父的妥协和默认,又有祖母的大力撑腰,大喜,今儿便与家奴携着厚礼上了云家的门。
此刻,云玄昶坐在上首,瞥了一眼那两箱子礼,打从霏儿过门后,被弃在外宅,再没有跟慕容家有过一丝半毫的来往。
其实云玄昶嘴巴骂侯府骂得厉害,哪不希望与归德侯府重修旧好?到底是根基深的门户。
霏儿不成材,前途已经是注定了,自己为了一女儿同侯府撕破脸皮闹翻,太划不来了,今儿一见慕容泰递帖子登门拜访,云玄昶虽心中还有几分气,可还是叫家奴将他请进来,再见他带了厚礼上门,一开口便是为霏儿的事赔罪,脸色好多了,却晓得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二少今儿临门,必定是有什么事。
不出半刻,果然,慕容泰吐出来意,要重新与云家结亲。
云菀沁贴了窗棂,只听云玄昶讽刺的声音飘出来:
“结亲?怎么,这一回,是叫我家女儿去做贵妾还是贱妾啊?”
“云伯伯这话说的,”慕容泰恢复以往旧称,拢袖抱手,俊眸盛满笑意,“霏儿那事,我也不过是顺爷爷的意思。长辈的意思,我这当孙儿的,不能违逆啊!您就前事不计,大人有大量!这不,今儿一行,还是足可表达我对云家的诚意,对沁儿念念不忘。您今儿若是给个准信,侯府马上便能准备提亲事宜,即刻迎娶,慕容与云家亦能重修旧好,今后手足相携,齐头并进,岂不是皆大欢喜!”
云玄昶见慕容泰态度恭谦,若不是归德侯爷通融,这小子怎会上门私下求亲,心中越发生了骄傲,现在是侯府在求着,他急个什么,眉一皱:“不瞒二少说,打从撷乐宴后,这阵子,朝上不少家中子弟未娶正室的同僚都在打听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