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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崔管家拍案而起。
秋月趁机喊道:“刘妈妈是凶手!她才是凶手!”
“你这个放肆的小蹄子!”刘妈妈一脚踹上秋月心窝,秋月捂着心口痛苦地爬起来,家丁连忙将这二人拉开。
眼见着这场审讯越来越像一出闹剧,崔管家担忧地看了怀里的青梅一眼。他心知有些事不能当着年幼的青梅面审,对着家丁使了眼色。屋内的家丁都是跟随崔管家十余年,甚至二十多年,早就对崔管家的眼神手势了如指掌。心领神会后,立刻将二人拖了下去。
青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出好戏,突然就落了幕,心中大呼不甘心。
——崔管家,老崔啊!她费了这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秋月给套进来,眼见着就快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了,现在竟然就这么的……把她给打发啦?!
可她就算有万般的不甘,此刻也只能将话默默咽在肚子里。
秋月和刘妈妈被带了下去,秋菊早就吓得魂不守舍,崔管家看了众人一眼,点了两个丫鬟留下来照顾青梅,便带着其他人走了,他要好好思考如何处置秋月这件事。
崔管家替林府看管别庄已经三十多年了,从二十岁的小伙子到如今年过半百的老人。三十多年的岁月不断将他的性格打磨,让他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不瞬卒然临之而不惊。崔管家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同林府其他的管家一样,暗地里多用一些手段,多经营一些人脉,那么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京中林府的大管事,而不是偏安与这小小乡野田园。
但当崔管家得知,每年莫名死在京中林府的管事手里的伙计数量时,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放下了。崔管家本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对于其他大宅门里一心想要往高处爬的人来说,他的良知有些多了。这些良知不能让他成为京中林府人人尊敬的大管事,但足以让他在这悠闲的乡野里怡然自得的养老。
可是!
他平安的后半辈子差点就要载到秋月和刘妈妈这两个女人手里!
青梅虽然是林府不受宠的女儿,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林府的嫡女。她平安活着,林府可能会忽略她。可一旦她出了意外,甚至死亡,那么林府一定会迁怒于整个别庄!这并不是因为青梅对林府很重要,而是嫡女生死关系到林府这样一个官宦世家的面子与尊荣!
屋里阴暗无光,只有墙面上的窗户缝里渗透进来的几缕阳光,昏昏暗暗。
这里是别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房间,曾经关押过不交租子的佃户,但随着崔管家成了别庄的管事,这里也就渐渐荒废了。
“将秋月给我带上来!”
崔管家冷沉着声音,秋月被家丁拖过来了。
此刻她虽已披头散发,但依旧很有精神,不住地挣扎着,嘴里大声嚷着冤枉。
青梅在屋里正依着软靠枕闭目休息,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留在屋里的丫鬟开始走动了。
青梅轻轻抬眸,一个绿衫丫鬟面露难色,另一个丫鬟也蹙了眉。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由那绿衫丫鬟走到外厅。
不多时,便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小姐她已经睡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明天再来看吧。”
“胡说!青梅她很少午睡的,而且现在这种时候我们陪在她身边反而更好!”
——是崔靖的声音。
青梅坐起身,崔靖说的是“我们”,这意味着他并不是一个人。青梅想了想,唤来了守在不远处的丫鬟,“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得了令,将崔靖带进。
跟在崔靖身旁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这女娃娃长得平凡无奇,可那双大眼睛却的是漂亮的少见,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一样夺目。青梅猜想,她就是钱娇了。
丫鬟们给崔靖和钱娇上了茶和点心,便退出里屋守在外面了。经过秋月的事情后,别庄的丫鬟们安分许多,大家族里的礼仪也都捡了起来。
钱娇眨着眼,突然噗嗤一笑,直接坐在青梅身旁,拍着自己的小心口“你把我吓死了!崔靖把你说的就好像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似的!”说着,朝着一旁的崔靖瞪了一眼。崔靖吐着舌头,当做没看见。
青梅挂着浅笑,没有回话。钱娇知道她是一个闷葫芦,也不起疑。
钱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帕,叠的十分精致。青梅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将布帕一层一层的打开,最后一个平安符摊在了手心。
“你把它带着,那些什么牛鬼蛇神的就都不会靠近你了。”钱娇说着,那双大眼睛更加明亮起来,“这是我外婆给我的。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一个就送给你,很灵的!”
青梅有些不知所措,崔靖道:“就收下吧!钱娇给的东西一般都能辟邪!”
“你说什么?”钱娇听出崔靖那话里意思,语调一扬,崔靖嘿嘿笑着,连忙跑到一边去了。
“那……谢谢你了。”青梅将东西收好,她隐约知道钱娇来此的目的不仅仅是送平安符这么简单。七八岁的孩子脸上藏不住事,此刻钱娇就露出一些担忧,甚至还有一些些的愧疚,这让青梅有些兴趣。
钱娇微微抿着嘴唇,青梅见她这副模样,心思一动,对崔靖道:“崔靖,你先出去一会儿吧。”
“为什么?”他可是趁着钱娇她娘来别庄办事的空隙将钱娇偷偷带出来的大功臣,怎么这俩小妮子过了河就拆桥呢!
青梅道:“我和……”话音一转,用这她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只起的称呼,“我和娇娇说些女孩之间的小秘密,难道你还要听吗?”
既然小青梅与钱娇是好朋友,怎么能够直呼其姓名呢。女孩儿间应该有更加亲密的称呼。青梅心中感叹着——她得慢慢习惯正常人的生活。
崔靖一听,摸了摸鼻子:“切,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听你们说悄悄话,我出去啦,不要太久哦!”说罢,学着大人模样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钱娇感激地看着青梅,那些话她是不想让崔靖听到。青梅默默打量着钱娇,是不是古代的女孩儿都有些早熟。才七岁而已,看起来已经十分懂事了。过早懂事的孩子总是令人心疼的,身为雇佣兵的青梅很喜欢小孩儿。孩子就像是天使一样纯洁无暇,身在泥泞中的人总会对纯洁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渴望。
“我……”钱娇调整着呼吸,身子突然颤了一下。她微微低头,自己的手正被青梅轻轻握着,一股莫名的心安涌入心头。
钱娇深深吐出一口气,“青梅……”
“嗯?”
“对不起。”
青梅浅浅笑着——勇于认错的小孩啊,只是钱娇到底对小青梅做过什么呢?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在审讯的屋子响起。
刘妈妈发疯似的扑向秋月,家丁立刻将二人拉开。
“你这个贱、货,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秋月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手印,可她却不在乎,对着崔管家嘶喊着:“崔管家,崔管家,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第一次落水就是刘妈妈害的,她才是蛇蝎心肠,她才是想要害死小姐的人!”
☆、第五章 下场
刘妈妈双手不住颤抖,奋力挣扎着。可她终究是一个妇人,现在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拉扯,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秋月连忙道:“刘妈妈亲口对我说的!小姐的帕子掉在水里了,让她去捞。刘妈妈嫌麻烦,嘴上应付了一番便走了。等她回来时,小姐已经掉进了水了。她明知道小姐不会水,害怕崔管家您察到她头上,便干脆一做二不休,连去向家丁呼救都不会去,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溺水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刘妈妈亲口说的!”
“我呸——我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我做了坏事,但我怎么可能将这种事满世界嚷嚷的告诉你!你秋月算哪根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别以为是个大丫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顶破天你就是个丫鬟!丫鬟!”
崔管家并不作声,刘妈妈说的话虽难听,但也不无道理。他看着秋月,秋月着急的满脸通红,一股脑什么都说出来了。
“刘妈妈她做了亏心事,她私下里去了土地庙求平安,当时我也在。我就是躲在神像后面听到的!刘妈妈去土地庙的时间是四月廿六,您只要问一下其他人就知道了!”
“我去土地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瞒所有人?!”刘妈妈猛地踹脚,可她被家丁拉着,也只能空踹而已。
屋里,青梅静静等着钱娇的下文。她知道钱娇现在很矛盾,也很难受,毕竟承认错误无疑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就好像是把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一面解剖在众人之前。她不急,甚至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小女孩。
钱娇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稳着情绪,“崔靖对我说你溺水后,睡了四天才醒过来。我当时吓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你肯定不会掉进池塘的。”
钱娇懊恼地打着自己的手。
青梅连忙道:“你是你一个发现我溺水的人,如果不是你去找家丁,我恐怕就淹死了。”
钱娇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渗出一些雾气,声音也带了些鼻音,“可是,要不是你去捞我送你的那条帕子,你也不会掉下去啊!我真是嘴贱,其实那条帕子我是绣了三天,并不是对你说的那一样绣了一年才绣好的。你要是因为一条帕子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对不起……”
钱娇将头埋在被子上,内疚的大哭起来。青梅揉着她的发顶,眼中却是一片温柔。
——就算是三天绣出来的帕子,可对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青梅来说,一样是值得用命去换的。毕竟,这是她离开林府来到这个陌生的别庄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的礼物。
她终于将这些日子来的担心害怕以及内疚通通发泄出来。钱娇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青梅:“你……你能原谅我吗?”
青梅笑了笑。
钱娇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了,以为青梅在生她的气。
青梅静静道:“原谅你什么?”
钱娇不解:“你……”
青梅浅笑道:“原谅你去找家丁救了我?还是原谅你送我帕子当礼物?”
“我……”她没有想到青梅会这样说,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青梅。
——青梅正侧头看着不远处的那扇木窗,窗外阳光在茂盛的枝叶中显得斑斑驳驳。初夏的别庄,树叶被风的拂过,发出沙沙声。风过,只听得她轻声说:“天气真好啊……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常来玩。”
“刘妈妈她……”暗屋里的秋月声音早已嘶哑,整个人披头散发,哪有当初大丫鬟作威作福的半点威风,“她就是一心想让小姐死,这样她就能有理由回京中大府了。所以,小姐的帕子被风吹到水里时,她故意推脱走开。后来小姐自己去捡掉进水里时,刘妈妈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喊人。直到钱小姐来到池塘边,发现小姐溺水。刘妈妈害怕事情败露,便假装自己是刚刚走到池塘边,假装是第一个前来相救的人!”
“由于这件事,她每晚都睡不好。我跟她一个房间,有时候会听到她说什么‘这不关我的事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后来刘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