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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不会想把我扔出去吧?」男子嗫嚅地问。
被看穿了?北冥直言不讳:「是。」
「太过份了, 也不想想你把我整得多惨。」男子眨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暧昧地说:「你是故意的吧。明知盗用官银后果严重,轻则充军,重则处斩。难怪在酒馆时你居然不来追我。啧啧啧,看不出你这家伙不声不响,行事挺阴损的。」
「印可磨去。」说话冲口而出,北冥立即便后悔了。包庇犯人已属不该,为什么还要提醒他呢。
「是喔!」一拍脑袋,男子恨恨地咋舌,「把铸在银两上的官印削掉,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怎么我没想到?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无语了,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那么你不是故意害我了,抱歉了。原来你人不错啊,挺上道的。」男子想拍拍他的肩却被闪身避过,但仍故作大方,亲热地说:「你的钱我还你好了……不接吗?那我放在桌子上,我们扯平了。」
北冥斜眼一看,桌子上也就只有几个有铜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只用剩这些了,是男人不要斤斤计较。」厚颜的痞子若无其事道:「对了,小人叫流沙。流,是高出流水的流,不是刘邦的刘;沙,是沙粒的沙。好听吧?」
「……」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笑嘻嘻的,又坐下来吃吃喝喝。
「……你可以离开了。」北冥不情不愿地以六个字打发他。没办法,自己若不开口,这家伙大既便赖着不走。
「哇,你的名字好长。」
「……」
「呃?不好笑?我也知道是冷了点。」流沙搔搔头,尴尬,但转眼便回复神态自若,「我听到他们叫你北冥大人。」
「……」
「北冥,这名儿很特别呢。但无论天朝还是外族,也没有「北」这个姓氏。呃,当然也没有姓流的,流沙是我给自己取的艺名。你呢?谁替你取名北冥?为什么要取这么冷的一个名字?」流沙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像没有发现北冥淡漠的神色蓦地变得森冷。
「你,该走了。」
「咦?你说话向来都这么言简意赅吗?我们聊了那么久,你只说了十九个字。就算加上刚才在公堂上和酒馆里面,也不过说了三十二字。」侧头。
「……请回。」北冥木无表情地打开门。
「哟,说话又更精练了。若还能再简洁些,小的可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嬉皮笑脸。
「……」
一阵充满压迫感的沉默。
「这个……」让人揣揣不安。
「……滚!!!」
◇◆◇
「好、好好的说不行吗,何、何必耍狠的。」挟着一成内力的叱喝声,震得整个衙门的人两耳生疼。首当其冲的流沙顿时眼前金星乱冒,感觉头昏脑涨。
看着这死缠烂打的家伙终于跌跌撞撞,连爬带滚,丧家犬似的逃离厢房。北冥关上门,坐回到椅子上,疲倦地闭上眼睛。可是,流沙烦人的嗓音好像依然在耳边缠绕,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
『你叫什么名字?』
『谁替你取名北冥?』
『为什么要取这么冷的一个名字?』
『为什么……』
渐渐,低沉沙哑的嗓音变得柔和醇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像酒一样醉人的声线,悦耳动听的男音……是属于许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不能说?』
『那么……以后,你便叫北冥吧。』彷佛顺手拈来。
这天,北武然死了,北冥在浴火中诞生。
◇◆◇
翌日。
「北冥大人,早。」城守哈着腰,「大人要找的人,小人已经找到了,他们正在等候大人挑选。」北冥来到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全城最出色的沙漠晌导。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小城镇处于沙漠边缘,居民几乎男女老幼都合附资格。
北冥于是跟着城守与师爷来到前厅。
厅中已经挤满了人,而且每个都是精壮强健之辈,黝黑的肌肤和脸上的风霜都标明了他们丰富的沙漠经验。
忽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东边最角落。北冥有一瞬间的僵硬。
噫,看到不洁的东西了。
那好不容易才撵走的瘟神居然又来了,还贼贼地笑着朝他招手。
北冥下意识撇转脸,假装看不见流沙那惹人注目的鸟窝头和宽大的补丁长袍。
「大人,他们都是一流的晌导,无论大人想要横渡沙漠多少遍也没问题。只不知大人想去哪里逛逛?」城守谄笑地问。
「……死亡沙丘。」随着北冥的话声落下,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良久……
「这、这个……这个地方去不得啊。」年老的晌导颤声说。然后众人的意见也像潮水般此起彼落。
「对啊。去了是死定的。」
「人死了,再多的银两都没有。」小城的人纯朴率直,说着也不畏惧官府,掉头便走了。
城守气得哇哇大叫,但也阻止不了。
这样的反应已是意料中事,北冥脸上波澜不起,淡淡地说:「十倍价钱。」
众人微一迟疑,但还是相视摇头。
「百倍。」
惊人的价码引起一阵骚动,但扰攘良久,还是没人敢接下这宗生意。
「这位大人,不是咱们乡下人不给您面子,而是您的银两咱们没本事赚。几百年来,去死亡沙丘的人,从没一个活着回来。老朽不才,也劝大人不要去了,死在沙漠的人,连魂魄也不能超生。」老晌导温言说罢,带了大伙儿离去。
「迷信!都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从江南调任的城守嗤之以鼻,但他的手下却没有附和。城守自觉丢了脸,也在北冥面前难以交待,于是怒羞成怒道:「大人,待小人把他们抓起来,朝庭颁下的命令,哪到他们说不去!这些贱民……」
但不待他说完,北冥摆摆手以示阻止,接着转身淡然而去。
「大人……?」城守不知所措,正要追上去。
「喂,真的假的?难不成我的隐身术真的练成了?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啊?」流沙痞痞的声音响起。
北冥顿下脚步,城守连忙上前禀报说:「这人是毛遂自荐的,但下官听他对沙漠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便让他也留下来。
流沙咧嘴一笑,狂妄地道:「五百倍,给我五百倍,我便陪你到沙漠走一趟。」
「放肆!」城守怒叱:「一介贱民竟敢对大人无礼。大人,可要下官把他关下天牢?大人?」
北冥没有回答,漠然地继续前行。
「喂喂喂,等一下!」见他没反应,流沙反而急起来了,「价钱不合可以再商量啊,走那么快干吗?」
「……」头也不回。
「要不你还个价?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
「还没说完先不要走。」流沙追上前,可惜今次没走上几步,已经被拦下了。
◇◆◇
那天之后,北冥只要离开衙门,不管去到哪里,身畔也跟着一个背后灵。就算他施展轻功摆脱了,不到半个时辰,流沙总能神通广大地找到他。
久而久之,北冥也见惯不怪。只是……
「你这次见到我没落跑了,终于有点长进啊。」北冥在茶馆喝茶,不幸又被活逮了。流沙搬了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刮噪道:「也好,你终于想通了,知道不值得花气力在没结果的事儿上。要知道这小城能有多大?一巷一弄我都摸熟了,你又躲能到哪里去。」
北冥揉揉眉心,认真思考一劳永逸的方式。
「嗯,对了,都过了好几天,那件事你可有认真考虑?」流沙接着问。
北冥无言。经过这几天,他很多次认真地考虑杀人『灭』口。
「你不会告诉我你忘记了吧?啧啧啧,年纪轻轻记心便减退了,这是早衰之征,可不是好现象啊。我这儿有条补脑的方子,给你好了;用杞子三钱、黄精二钱、女贞子三钱、猪脑一副、五碗水明火煲成一碗,喝前加点盐调味。功效很是显著,是两年前河北一个赤脚郎中教我的。啊,他还给我另一条秘方,我干脆也一气告诉你吧,别说我不够意思了。听好,方用乌梅三十粒、甘草二两、桑叶四两、桔 梗四两和铁观音茶四两煲水,早晚喝一碗。」
「……这是?」疑惑。
「开声茶。」流沙笑开了颜。
「……」杀气。
「咳咳,刚才是开玩笑的。」流沙打个哆嗦,陪笑说:「现在说认真,聘我作晌导的事考虑得怎样了?」
「不考虑。」
「为什么?」流沙抱屈地叫:「不是我自夸,区区在下可是个人才啊,能挑能提,能言善辩。难道你忘了,昨天在市集买骆驼的时候,还是我在一旁替你杀价的耶。哼哼,不然你一定被人家当肥羊宰了。」
看着男人趾高气扬的脸,北冥回想当时情况。呵,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本来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但流沙来了硬是插上一手,而且还因为杀价太狠而激起公愤。市集内的骆驼贩子联合起来,七嘴八舌地讨伐流沙,盛况空前嘈吵。但流沙一人舌战群雄,而且最后居然赢了,硬是让贩子脸青唇白地把骆驼半卖半送……北冥记得自己中途已经给吵得发昏,完全记不得是怎生离开市集的。
「咦?你的脸色怎么发白了?呵呵,一定是想孤身上路诸多的不便吧?我就说,有我作伴多好啊。一路上琐碎事有人打点,有问题也多个人出主意。无聊的时候,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就跟你说,聘用我是决计不会错的。」流沙絮絮地说。
光是最后一点就教他受不了!北冥倏地铁青了脸,决然起立离座。
但正当他拂袖而去,流沙长着厚茧的手蓦地按在他手背上。
那人出手居然如此之快,而且亳无先兆?北冥黑的眼眸掠过一丝异样,旋又回复淡然。
「我是很认真的。」流沙说着露出凝重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仍在找晌导,城守已然把榜文八百里加急送各到个边疆城镇了。但没有,找不到的,你这是白费功夫。死亡沙丘之凶险,连九死一生也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除了我,这世上再也没别人愿意为你冒这个险。」
流沙的表情出奇地沉稳自信,跟之前市井轻佻判如两人。
北冥微一失神,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你猜猜看?」流沙露出招牌的痞子笑容,忽然把纸团塞到北冥手心,「我不来缠你了,你想清楚来找我。我现在住在城西大杂院。」
北冥看着男人潇洒而去,恺了半晌,摊开皱巴巴的纸团。
那是一幅潦草,但清晰的地图,打了标记的地方正是流沙的家。
城西是贫民窟,空气混浊,瓦砾颓垣。小孩光着身子在破烂的草檐下玩耍嬉戏,衣衫褴褛的妇女倚门呆立。
北冥走过狭窄转折,彷如迷宫般复杂的泥泞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流沙居住的大杂院。
小小的院落建在斜坡之上,北冥拾级而上,忽然看到几只白鸽冲天飞起,接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响彻云宵。
和煦的夕阳下,二十多个孩童聚集在小庭园的角落,正兴高彩烈地围着变戏法的流沙。
流沙站着临时架起来的戏台上,穿了一身泥黄|色的宽大长袍,画了逗趣的大花脸。男人不时挤挤眉,弄弄眼,耸耸鼻子,逗得满堂哄笑。有时又突然一转身,一扬手,随着流水行云动作,轻抽淡写间变出一只又一只鸽子。
贫苦小孩几曾看过如此神乎奇技,不禁完完全全被流沙的风彩迷住了,一个个咧大嘴巴,看得津津有味。
北冥也站在稍远的地方观看。
流沙的鸽子好像无穷无尽,随意捏捏手指,或搔一下头皮,那间便能利落地变一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