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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刺杀案的主谋当真是别远朔,那他一定是有人相助。一个盲眼的别远朔不足为虑,只是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才是真正有野心的。卫觉推断,这人可能就是当年劫狱的欧阳柯。
江湖游侠,讲究的正是“义气”二字。很多时候,义气比生命更重要。
卫觉虽然钦佩他们为了义气,胆敢潜入深宫刺杀君王的勇气。但他们刺杀的对象,既是自己的爱人,也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她主张将这些死士的头颅悬在城门之上示众,剩下个游侠们,倘若是条汉子的,必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同袍受辱。届时那幕后之人,不论如何也不得不出面。
这一记狠招,果然扭转了茜茜公主往日里对她的“弱懦、蠢笨”的评价,转而对她刮目相看。卫觉心知这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有时候为了爱情,为了偏见,更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向敌人展示自己的獠牙。
弱肉强食,在她记忆中已经越来越遥远的现代社会,是看不见硝烟和鲜血的智慧战斗。而在古代,在这片她生存在其上的夜国,却往往是真刀真枪,近身肉搏。
十三日,城门上挂起十三颗人头,还有斗大的白布挂着,上书“谋逆者斩”。这场景本是阴森吓人,却不知古人胆大还是怎样,竟有不少人围观议论。
京都临安和富庶苏杭,虽白日里都很繁华,夜间景色却是大不相同。入夜之后,临安城的街道之上,便几乎没有人走动。只有更夫敲着锣报时,在就是城楼上的哨兵,偶尔在高处走动几圈。
初夏的夜风还带着些寒意,更夫打了个寒战,哨兵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却都未注意到,几道黑影疾走,往那城门上攀爬而去,直到空气中传来“卜、卜”布帛割裂的声音,那哨兵才忽而反应过来,喊道:“有人盗人头啦!”
似是约定好的暗号,一句惊叫,城门上下火把连点,片刻之间把这一处照得亮如白昼。那几个盗头者后背冷汗直冒,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每个火把的后面就是一列士兵,统共才十多个蒙面游侠,却出动了数百官兵,将他们重重包围在中间。
这些官兵显然训练有素,入耳只有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或火把剌剌的声音,再无半分嘈杂。却正是这般死亡般的安静,让这些个游侠陷入绝望。
人群分开,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瘦弱男子缓缓现身。
“欧阳柯呢,没有来么?”
众游侠彼此交换了视线,决定不予回答。
那男子身下的马儿似乎有些不大老实,前前后后的踏步。马背上的人也不在意,只随意抓着缰绳,兀自继续说着:“都说游侠是最讲义气的,我看,同时也是最愚蠢的。”
“哪来的黄毛小子,再给你爷爷我废话!”一人终是忍不过他的蓄意挑衅,放声反驳道。
“哼。”那男子只是不屑的睥了他一眼,继而道:“瞧瞧城门上挂着的这些人,还有你们,为他送死、卖命,得到了什么?尊重吗,名声吗?对于天下人而言,你们只是败了阵仗的逆贼而已。”
“这些年,你们东躲西藏,妻离子散,就为了义气二字?哼,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你们的主子发达了,好跟着分一杯羹?可惜了,别远朔已经彻底的败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盲人,还能做什么君王?你们注定是失败的,欧阳柯为了自己的英雄梦,踩着你们上去,自己却一直躲在龟壳里,值得吗?”
那马儿又前后转了几圈,男子一一审视过各个游侠的眼睛,退到官兵后方,发出清脆的命令:“全部活捉,分开羁押。”
又低声向跟上自己的男人嘱咐:“重点审问刀疤脸和独眼人。”
是夜,无需酷刑,只许以金银财帛和美女,便有两人供出欧阳柯的藏匿地点,正是那男子提示的刀疤脸和独眼人。次日,十三率领影卫营大举进攻,欧阳柯当场身亡,别远朔被俘,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多年的陈旧伤势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只是还剩一口气在。在与别远茜私下见了一次之后,也便咽气了。
三日后,先帝国丧。全国百姓披麻戴孝、高举万民伞,皇室官员放声恸哭、一步一顿,随着送葬队伍,将南延帝的灵柩送往皇室陵墓。一路哀乐不停奏,路人见之皆拜,场面煞是……热闹。
城外一处高地,素衣的女王与辅国大将军,无语看着那嘴角含笑的宿紫,一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别送了,你们回去吧。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李昊躬身道:“的确很辛苦。”
别远茜翻了个白眼:“真臭不要脸。”
宿紫此刻对他俩无限包容,任打任骂无怨尤。只是马车里的人在催促,他不再多留。“哪天你们累了,也可以效仿,前提是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哦。我在苏杭城等着你们……”
“鬼才会跟你一样,这么无耻!”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现在是女王了,要有气质,知道吗?”宿紫轻轻捏一下妹妹的脸颊,又拍了拍妹夫的铁肩,“珍重。”
目送着二哥往马车里钻去,别远茜眼角一片温润。李昊搂了搂她,轻声道:“这样也好,起码我们知道,他以后活得很好。”
“嗯。”
东风拂面,已是带着初夏的气息。蝉声躁动,又是新一个轮回。长亭外的一对璧人,望着越行越远的马车,脸上都露出宽慰的笑容。
☆、第42章
起落有致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踏出清响,喀哒、喀哒地行走在深夜里的苏杭城。齐冰掀起车帘向外探了一探,说道:“已经到了城东的地界,再行一刻钟,便可到家了。”
小宝揉了揉爱困的眼睛,再懵懂的看了那一路都盯着他的怪叔叔一眼,又往娘亲怀中钻了钻。
“小宝困了,来舅舅这边先睡一会儿,到了我抱你回房去。”
小宝正待往舅舅那边去,却见着那怪叔叔的眼神似乎变凶了一些,又缩了回去。齐冰瞪一眼宿紫,卫觉却轻轻抚着小宝的脑袋,哄道:“小宝就在娘亲怀里睡好了。再一会儿就到了,我不累。”
后边一句,是讲给两个男人听的。齐冰自是不说,只是这宿紫,却好像不太得这孩子的缘。一路走来,众人虽是没有明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相信他已是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却不知他到底是喜是怒,竟一直绷着脸一声不吭,搞得小宝很是有些怕他,虽然后面几天他有努力试图抱抱他或与他交谈,却因为手忙脚乱或词不达意,而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因为要赶路,众人都坐在一辆大马车里,很多话也没什么机会私下讨论,卫觉便想着,一切等到了苏杭城再说。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这对父子的第一印象,还真是大打折扣了呢……
马车抵达客栈的时候,小宝已然撑不住睡着了。齐冰伸手来接,卫觉却道:“齐大哥,你和依依先去开门吧,我们随后就到。”
齐冰望了他们一眼,没再多说,与依依先下去了。六岁的小宝,抱起来很有些吃力,宿紫见她这般辛苦,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顺手接过孩子,却因为姿势不对,导致小宝发出呢喃的抗议。
“应该这么抱。”卫觉上前去,调整了小宝的位置,又将男人的手,放到孩子小小的背后护着,“这样他才能睡得舒服。”
宿紫定定的望着她的动作,倒是叫她面上有些发烧。“下车吧。”
齐冰和依依,已经先点好了屋里的油灯,在黑暗的夜晚里,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
“齐大哥,这么晚了,就在这睡下吧,不要再赶回去折腾了。依依,你帮齐大哥把楼上的客房收拾一间出来。”
“也好。”
“那他……”依依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宿紫,卫觉笑笑:“我来安排,你们去吧。”
两人各怀心思,往楼上去了。卫觉执着油灯,也不看别人,径自往内院走去。宿紫连忙抱着小包子跟上。
“这客栈是?”
“前些年盘下来的。”
“喔……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繁华的城市住着方便、舒服。”
“那……”
宿紫想找些安全话题,却发现他满心想问的,都与这些无干,便到底还是住了嘴。不过统共没几步路,后面的厢房也到了。卫觉撩开门帘,让他们父子俩先进,才往里走去,把灯盏放到桌子上。
灯光昏暗,卫觉却像是一个发光体,紧紧吸引着他的视线。她却似全然不觉,放下了包裹,便又来接小宝,低头向他道:“今晚你便睡这屋吧。”
“那你们呢?”
“我们……”
宿紫灵光一闪,又夺回小宝,动作虽快但仍是小心翼翼,坚定要求:“我也要去那边。”见卫觉要开口,连忙堵她:“我有事要与你谈。”
“可以明天再说吗?”
浑身的紧绷酸痛,还有放下这么多年来的重担,在这柔软舒适的空间,一夜酣眠之后,终究远离。想要睁开犹带着些疲涩的双眼,但一双软软的小手却阻碍了它的工作。捧住他脸后,缓缓出现在他视线中。
原来压住他胸口的重量不是来自棉被,而是个小小个头的顽皮小子小宝,他的儿子。他还没学会怎么去当一个父亲,便已是一名六岁小子的爹了。他该怎么对待他,才能表现出最大的善意?望着小宝略带好奇又有些畏缩的双眼,他再次陷入了深思。
“叔叔,你醒啦?”小宝好奇的问着。一路对他有些害怕和惊惧,却在秘密基地里看到他之后,放松了一些警惕。娘说过,知道秘密基地的人,都是一国的。
“小宝?”孩子的善意几乎让他喜极而泣。伸出双手轻轻握住脸上的一双小手,搓抚着属于稚儿的柔嫩以及感受着自己血脉的延伸。
“叔叔,快点起来吧!刚刚干爹派人来,说是要请我们吃饭,还要听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呢!”
“干爹?”宿紫猛地发问,这小子还没有叫他爹,就喊别的男人干爹了?察觉到自己凌厉的眼神似乎又吓到了孩子,他便努力挤出一点点微笑,可是心头却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坛,酸味冲天的问着:“你的干爹,是什么人呀?”
“干爹是城主大人,是苏杭城最厉害的人!”小宝得意的宣誓,完全没有把亲爹的郁闷放在眼里。
风月楼,严令玉自家产业之一。走入二楼最里间的岁寒厅,小宝便兴冲冲扑上来,甜甜喊道:“干爹!”
同样是熟练的动作,单手抱起小宝。小宝亲昵的攀着他的脖子,糯糯的声音向他一路汇报上京城的见闻,小脸上满是兴奋和讨好,看得某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严令玉坐到主席,顺势将小宝安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看一眼面色不善的宿紫,问道:“苏夫人,此次上京可还顺利?”
卫觉等人,因为南延帝遇刺,才急急上京去,如今朝廷已经发了告示,说是南延帝遇刺身亡,夜国的天下已然换了主子,一行人却半点悲伤不见,回来又多了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严令玉稍加思索,便有了一些腹案。只是这人如果当真是南延帝,要他放弃天下至尊的宝座,转而隐居到小小苏杭城,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吧。
难道他的目标,竟是这位神秘莫测的苏夫人?
“谢谢城主的关心,一切都好。”卫觉与他倒了茶水,又答了几个问题,齐冰与依依也都不时插入话题,众人言笑晏晏,似是只有宿紫一人,被晾到一边了。卫觉似是察觉到他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