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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莹恍然,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崔雪竹。才点点头叹道:“当年那个黄毛小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造化弄人啊!”
她连忙拉着崔雪竹的手亲热地笑道:“欢迎你到我府上做客,你就当我们都是你地姐姐。”
说完,她立刻吩咐孙大娘道:“大娘,给她收拾一个独院,缺什么就到我那里去取。”
这时崔宁走过来笑道:“大姐。不用麻烦,就让雪竹和我住在一起好了。”
裴莹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有身孕,实在不方便。”
“要不就和我住在一起。”一旁的平平插嘴道:“我那里实在空旷,正缺人说话,就住在我那里吧!”
“好吧!就住平平那里。”裴莹拉着崔雪竹指了指平平笑道:“让你一个人住确实也冷清了,这位平姐姐最是热情,又见多识广。你们正好可以说说话。”
崔雪竹乖巧地行了一礼,“一切听凭大姐安排!”
夜色渐渐深沉起来,天空飘起了沥沥细雨,此时已经三月初,春雨已带着一丝醉人的暖意,这春雨会使绿色更加浓厚,会使明朝的深巷里传来杏花的叫卖声。
在这深沉的雨夜中,潼关的大门也慢慢地拉开了。大帅李抱真和长史裴伟亲自出来迎接,裴伟也就是裴家安插在潼关地监军,此时他已经接到邺郡的飞鸽传书,裴家已经和张焕达成了妥协,潼关以西诸军,任由张焕调度。换而言之,关中地千牛卫悉数投降张焕,可不降又如何?李抱真已经公开换上了陇右军的黑色明光甲。
猎猎的火光中,一支骑兵队开始列队进入潼关的大门,军容整齐、气势威严,人人身着黑色明光铠,和李抱真倒也相映生辉。
这是张焕的五千亲卫,他们在五天前从邺郡返回,凭借着他们骑下最优良的战马,千里路遥也一晃而过。张焕的返回正如崔圆所说。去河北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一收一放。收是收裴家之兵,而放却是放手让崔小芙、李勉之流去从容部署,现在就是他回来收网之时。
大队骑兵行到一半,五百名贴身护卫高举着盾牌出现城门处地火光之中,李抱真迎了上去,高声道:“潼关守将李抱真参见都督!”
“李将军免礼!”盾牌阵撤开,张焕从护卫着策马驶出,但亲卫依然极为警惕地注视周围的情况,张焕行至李抱真面前,他先向裴伟颌首致意,以示礼节,随即便对李抱真微微笑道:“听说崔庆功的两个儿子都在你手上?”
李抱真也笑了,“不仅是崔庆功的两个儿子,他所有的文书信件都在末将手上,是末将欲献给都督之礼。”
李抱真回头一挥手,一队骑兵押着崔雄和崔鸣兄弟俩上前,尽管崔鸣最后是投降朝廷大军,但他却没有能享受到相应的礼遇,楚行水便让李抱真将他们兄弟暂押潼关,等待张焕回来发落。
兄弟俩垂头丧气被带了上来,崔鸣脸色惨白,想着死之将至,他的腿不住地颤抖起来,崔雄则低着头一声不语。
张焕看了看他们,随即对崔雄冷冷一笑道:“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年大明宫一别,没想到咱们会在今天相聚!”
或许英雄气之长短和下面那话儿有关,崔雄成了阉人,说话自然也气短了,他向张焕拱拱手软声道:“崔雄粒米之光,怎敢和张尚书之皓月相提,当年确实是我冒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他弟弟崔鸣也哀求道:“我只当了几日之主,没有屠杀过民众,也没做过其他恶事,求张尚书饶我一命。”
张焕淡淡道:“杀你们对于我来说就象杀两只蚂蚁一样,你们想活命也很简单,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给你们一处宅子和几亩田产,让你们养老终此一生。”
两兄弟对望一眼,忽然异口同声道:“我等定遵从张尚书旨意行事!”
“那好,带上他们。”
张焕一摆手,亲兵立刻将两兄弟带了下去。他随即向李抱真拱手道:“李将军之功,我已记下了,容后一并封赏。”
大军继续前行,连夜向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
从潼关到长安还有数百里路程,官道也明显变得宽阔而平坦,但过了渭南县后,军队的速度反而变慢了。一百余里地路程停停走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天傍晚,大军抵达了新丰县境内,在距县城五里外驻扎下来。
在天色快要黑的时候,数匹快马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片刻便冲到了大营前,马上之人向守卫通报了情况,立刻被人领进了大营。这几个人就是张焕一直在等的内务司信使,他们带来的消息将是下一步行动的关键,两名信使被带了进来,向张焕半跪行一礼道:“禀报都督,李司正命我们前来送信。”
说着,其中一人呈上了一封信,亲兵接过,把它递给了张焕,信很厚。拆开后竟是一叠厚厚的名册,张焕一页一页翻看这些名册,全部都是宗室中人,济阴王李俯、北平王李偕、丹阳郡王李仰……,足足有三十人之多,这些都是坚决反对他上位地宗族中人。李翻云对他们地情报做得非常细致,细到每一个人的出身、在宗室中地地位、曾任过的官职、家庭子女甚至他们拥有的财产和土地都写得清清楚楚。
张焕一页一页地翻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广武王李承宏的上面,广武王李承宏就是元载被刺案中曾被他狠狠收拾过的那个王爷,没想到他今天又跳出来了,‘不知死活的东西!’张焕地目光中射出了一道凌厉地杀机,他将名册一合,随即吩咐亲兵道:“去将李道长请来。”
片刻,李泌匆匆赶来,向张焕施一礼道:“都督找我何事?”
张焕将名册递给了他冷冷道:“这些都是死硬到底的宗室。到今天还不肯让步。我打算就拿他们开刀立威,先生可有好地建议?”
李泌没有急着回答。他慢慢地翻看了一遍,最后将名册放下微微摇头道:“除山东一域外,天下雄关几乎都被都督控制,长安城内更有数万精兵,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势力能阻挡都督上位,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在我看来,这三十名宗室无非是在当年宫廷政变上有负于豫太子,怕都督上位后清算老帐罢了,又被李勉危言所惑,所以才群起反对都督,要对付他们只要都督一封信便足矣,何须动什么刀兵?现在都督上位已是大势所趋,命几名力士直接进宫逼崔小芙让位便可,掀起腥风血雨的夺位一是没必要、二则显得都督气量狭窄……”
张焕背着手在帐中慢慢踱步,脸色十分阴沉,洛阳平乱后他不急着回京,就是想让这些反对他之人一一跳出来,他好一网打尽,斩草以除根,他找李泌过来原本是商量动手的办法,不料李泌却反对他动手杀人,倒让他一时无话可说了。
李泌见张焕沉默不语,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再一次劝他道:“都督也不用想得太远,所谓政治场上无敌人,今天他们反对都督,过一两年没准他们又会成都督的坚定支持者,退一步说,即使都督要斩草除根,也完全可以在以后用大义来逐步铲除,现在为即位而大开杀戒,反而会引来更多李氏宗族的不满,对都督地名声也不利,最好还是造出个万众归心的局面才是长远之道。”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张焕,他沉思良久,终于接受了李泌的劝谏,点点头道:“好吧!就依先生所言,我先给这三十人各写一封信,然后再作一番试探,若还有反对者,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
长安,一辆马车飞速驶进了十王宅,在洛王府前停下,李俅怒气冲冲地从马车上下来,大步走回了府内,“混蛋,欺人太甚!”李俅回到房间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巨响,碎片四溅。
刚刚赶来的黄云卿险些被碎片击中,吓得他向门外一跳。半天才探头劝道:“请王爷息怒。”
听到他地声音,李俅忍下一口气,命人进来收拾茶杯碎片,待下人退了,黄云卿才低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让王爷如此生气。”
一句话又勾起了李俅的怒火,他恨恨道:“今天李勉弹劾我四年不举办太庙大祭。奏请崔小芙免我之职,可恨去年我本欲举行大祭。就是李勉这恶贼再三劝阻才未办成,现在他倒好,反从背后插我一刀。”
黄云卿这才明白李俅为何发怒,他连忙劝道:“王爷请不要生气,按照定制罢免四品以上官员必须要由内阁五人以上签名方可奏效,现在李勉仅仅只是提案,在这紧要关头。崔寓、楚行水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换宗正寺卿,所以此提案必定不可能在内阁通过,王爷只要亡羊补牢,尽快提出大祭方案也就堵住了李勉等人地嘴。”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这次宗庙大祭非同寻常,最好能得到张焕指示举办,可是他人又不在长安,所以我一时也不好决定下来。实在是有些为难。”
李俅叹了口气,双手揉搓着太阳穴道:“我这宗正寺二十几年来一直是清水衙门,无人问津,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斗争的一线,世事难料啊!”
黄云卿沉思了一下便道:“要不我想办法替王爷找一找张焕在长安的耳目,王爷也去拜访一下楚尚书。双管齐下,应该能和张焕联系上,这样一来宗庙大祭之事有的放矢,王爷也能从容布置。”
“好吧!这件事就依先生的主意来办。”
李俅地话音刚落,忽然见管家飞快地跑来,惊恐地道:“王爷,府门外来了几名骑兵,说是奉张尚书之命来送一封信。”
李俅惊得跳了起来,连忙就要向外跑,黄云卿一下子拦住了他。“王爷不可亲往。当心有诈!”
李俅立刻醒悟过来,停住了脚步。他取出一块金牌递给黄云卿道:“烦请先生替我去看一看,就说我正有要紧的客人。”
黄云卿无奈,只得接过金牌一脸苦意地去了,李俅背着手在房内来回疾走,烦躁不安地等待着黄云卿地消息,片刻,门外传来了黄云卿急促的脚步声,李俅立刻冲出去问道:“可真是张焕派来的人吗?”
黄云卿摆了摆手中地一封信道:“王爷,好象真是张尚书地亲笔信。”
“快给我!”李俅一把夺过信,急不可耐地拆开来,果然是张焕的亲笔信,信中对他交代了几件事情,他仔细地读了两遍,不由眯缝着小眼睛嘿嘿地笑了。
张焕人还没有返京,但京城里却出现了一种异样地气氛,先是武功县县令急报朝廷:‘渭河中发现白鲤出水,大小如牛,渔人索之不得。’
紧接着云阳县也急报朝廷,‘有山民在嵯峨山中发现金环当空,引起百兽低鸣、引来百鸟朝拜。’
但最引起轰动地是,在太庙中翻修的工匠发现了十二枚千年美玉,正是当年肃宗皇帝即位时在宝应县出土的十二枚奇玉。
各种瑞兆的出现在长安引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士大夫们知道这是张焕要登位的一种暗示,普通民众则将瑞兆看成是大唐新的希望,这些年来张焕在民间的威望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地登基对百姓而言意味大唐盛世将重新到来,意味着天可汗的威名将再度引来万国朝拜。
而曾经在各个场合激烈反对张焕登基的宗室呼声也忽然变小了,三十名曾信誓旦旦与太后共进退的大唐皇族有十几人竟不约而同地离京去江南游春去了,随即宗正寺正式宣布,在宗正寺的旧档中发现了太子豫的亲笔封诏:他曾有一子,寄养于河东张氏,取名为焕。
局势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