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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没有?”张焕忽然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此一举,他自嘲地笑了笑,几名亲兵端着饭菜快步走进房间。
“来,咱们一起吃吧!”张焕语气很轻松,尽量使房间的气氛缓和下来。
“你真的受伤了?”平平疑惑地打量他,她出身药房,对药味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如果张焕受伤,为何他身上没有一丝半点药的味道。
“你别问了,有些伤不是你能知道的。”张焕随口应付,可忽然见平平的脸莫名的红了,他才惊觉自己话中的语病。
“我是肚子疼,你想到哪里去了。”张焕笑着拿起筷子,随手要敲她头一下,这也是他们从前的习惯动作,平平一般会伸过头挨一下,然后跑去向父亲告状,她之所以笨就是张十八总是用筷子敲她地头。
但今天筷子却敲不下去,平平有些紧张地躲开了,“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们吃饭吧!”张焕端过饭,大口大口地扒着,他心中充满了失落,曾经不经意地丢弃了一片记载着往事地树叶,当他再拾起时,树叶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平平默默地吃饭,她没有说什么,对她而言,眼前地男子熟悉而又陌生,她是一个执着的女孩,一直生活在自己编制的梦中,过去的张十八代表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感情世界,那里有他们全家快乐的每一天,有她每一天给张十八送早饭时的期待,有父亲对她顽皮的训斥,有母亲唠叨和埋怨,那些日子平平淡淡,却又是她最珍贵、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不久前,母亲告诉了她,张焕将要娶她,她没有欣喜若狂的快乐,反而是一种难言的失落,就像张焕照顾她是一种责任,她嫁给张焕也是一种义务,她无法拒绝,否则她父亲的泉下之灵也无法瞑目,可是在现在的张焕身上,她还能找得到从前张十八的影子吗?
“十八郎,我三叔结婚了。”平平好容易才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二流子林三叔居然结婚了,张焕也有了十分的兴趣,“新娘是谁?居然能让我们林三叔也缴械投降了。”
“是一个寡妇,前年丈夫死了,就是我们林芝堂隔壁棺材铺阎掌柜的女儿。”平平忍不住笑道:“就是小时候总是跑到爹爹那里告你状的阎棺棺。”
“是她!”张焕努力回忆着阎婠婠模样,他脑海里出现一个蚕茧一样的女子,也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但愿三叔早得贵子。”
这时,亲兵端了一馒头进来,张焕取过一只掰开,夹了一片肉进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笑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吃你煎的鸡蛋,焦黄一点,再撒一层盐。”
话说到这,张焕的动作有些缓慢下来,只见平平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食盒,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小食盒,再打开,五、六只炸得焦黄的鸡蛋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她将盒子往张焕面前一推,“你不要瞎想,这是我昨天晚上给自己炸的,多下来几个。”
天亮了,雨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一阵清醒的晨风将张焕从梦中吹醒,他慢慢睁开眼,只见平平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正站在窗前给他开窗通风,她口中哼着曲,又用一块毛巾擦拭着窗外渗进的雨水,显得轻松而快乐,张焕索性侧枕着头注视她的后背,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观察她。
平平的相貌虽然很平常,但她的身材却非常好,这和她常年的运动有关,她的腿纤细而修长,臀线饱满且优美,浑身洋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阿嚏!’一阵凉风吹过,张焕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平平扭过头,见他醒来,连忙将窗关上,埋怨自己道:“看我这记性,竟忘了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张焕气结,“那你以为这里是什么,一段木头,还是一块石头。”
“不管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十八郎。”平平有些狡黠地笑道:“我认为十八郎现在应该已经在河里游了五六圈,怎么还会躺在被窝里呢?”
张焕只觉脸上有些发烫,他已经两年没有凌晨游水了,每天都是要裴莹将他叫起来吃早饭,“我堕落了!”他爬了起来,自嘲地笑道:“明天,明天一定我起床游水。”
“游完水再冲一个冷水澡,你放心,我再不会冒然闯进来了。”
平平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跑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我去给你拿早饭。”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昨晚的尴尬,张焕穿上外衣,心情也轻快起来,和平平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就是心情愉快、轻松。
很快,平平就从外面端进一只盘子,两个馒头、一碗浓浓稀饭,还有两个炸得金黄的鸡蛋,张焕咬了一口,喷香四溢,他忍不住赞道:“我们平平煎鸡蛋的手艺已经如火纯青了,大唐无人可敌,我可以一口气连吃十八个。”
平平低下了头,脸上慢慢泛起了一抹桃红,显得娇艳无比。
第二百九十三章 巴陵遇刺
大江之上,波光浩渺,四月的夕阳已经西下,大小船只洒满一片金辉,长江波平浪静,平时漩涡翻滚的激流已经无影无踪,整个江面在温暖的夕照下,仿佛凝结了一般,一丝涟漪也没有。
“我要跳了!”
张焕站在高高的桅杆上,他浑身湿漉漉的,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在夕阳照射下熠熠闪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下水了,畅游长江是他从小的愿望,没想到一直到今天才能实现。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纵身从桅杆上跃下,矫健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象一根针,直直地插入了大江之中。
大船上一片惊呼,所有的亲兵,还有平平都一齐冲到船舷向下探望,他们谁也无法阻止都督的游兴,只能乞求他平安无事。
一股强劲的阻力向张焕迎头扑来,他眼前一片白亮亮的水花,一条鱼在他眼前一晃,细长的鱼尾扫到了他的脸庞,鱼身摆动、惊惶的逃走了。
张焕已经浑身放松了,他用每一寸肌肤体会着长江的水感,和小河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尽的水世界,他感觉到了一种博大而浩渺的胸怀,他就仿佛是一粒泥沙,在这个无尽的水世界里渺小而卑微,他又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溶于江水,一种多年未有的感觉重新在他心中升起,这是一种能让他勇气充沛的感觉。随着他身体慢慢上浮,他竟觉得自己象重生了一般。
‘哗!’矫健地身体冲出水面,引来大船上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他张开双臂,强劲的臂膀有力地击向水面,激起大片水花,与大船并驾而行,金色的夕阳照在他黝黑的脊背上。远远望去,就仿佛一条长江里的白鳍豚。向大江深处奋力游去。
大船从荆州出发,在号称‘九曲回肠’的荆江一段航行,过公安县、石首县、监利县,这天中午终于抵达了巴陵郡。
“十八郎,你看!岸上有好多人。”平平激动得叫了起来,走了几天水路,两岸地景色早已经看腻了。忽然看见了岸上有大群人,平平竟有种入世的感觉。
不仅是她,所有地亲兵都笑逐颜开,终于可以上岸了。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船来船往的大江上,有一条小客船也悄悄地放慢了速度,从大船身边驶过,继续向前方驶去。客船的窗缝里,一双冷峻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大船慢慢靠岸。
“继续向前走,一个时辰后再调头回来靠岸。”
下令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清秀而白皙,他的名字叫做陶赤。当然,三个月前他并不叫陶赤,而是叫朱滔,也就是朱泚之弟,自从朱泚死后,朝廷立刻剥夺了朱氏兄弟一切职务和爵位,将他们定性为叛逆,并派兵抓捕朱滔,但他事先早有准备,不等朝廷地定论下来。他便迅速地在长安消失了。
陶赤站直了身子。他取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给自己戴上,赫然就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船夫。易容术古之就有,只不过它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大多时候是直接在脸上化妆,象他这样戴着人皮面具,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破绽,而且也不能持久。
他低头在镜子上仔细地端详一下,不满意地摇了摇头,随手又将它撕下下来,冷冷地令道:“三郎!”
“属下在!”一名身着军服的男子大步进走船舱,拱手一抱拳,“请主公吩咐。”
“这次任务,我交给你一人完成,你可能办到?”
“请主公放心,属下的飞刀百发百中,从不虚发。”
陶赤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
张焕的三艘大船皆慢慢地靠岸了,码头上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蔺九寒,早已率领千余士兵等待多时了,这是都督第一次来江南道视察,也是他们三万驻军地盛事。
码头上还站着巴陵郡刺史刘源和一些地方官吏,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内阁首席大臣、兵部尚书来视察巴陵郡,这可是刘源来此地当官几年来所迎接的最高级别官员,若能攀上他为后台,自己的前途就有望了。
大船终于靠岸上,巴陵县县令大喊一声,“奏乐!”
震天的锣鼓声骤然响起,一队队民夫挥舞着彩旗,两队从长沙请来的舞狮队开始舞动,飞腾跳跃、精神百倍,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向码头汇拢而来瞻仰京中大官,码头周围已经人山人海,这已是好多年未有过的热闹场景了。
张焕低头从船舱里走出,在亲兵地前后簇拥下笑呵呵走上了岸,蔺九寒大步走上前,半跪向张焕行了一军礼,“末将参见都督!”
“你这小子,居然把我的丫鬟拐走了。”张焕亲热地给他肩窝一拳,蔺九寒的心中一阵暖意,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小秋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好!好!”张焕将他扶起,连说了两声好,他又回头对亲兵们笑道:“老蔺得了儿子,大家说要不要他好好请我们一顿?”
众亲兵齐声大喊,蔺九寒连忙向旧部们拱手,“各位弟兄,莫说一顿,只要大家住得久,我老蔺天天请客都行。”
这时,巴陵郡刺史也急忙上前,他向张焕深施一礼,“卑职巴陵郡刺史刘源参见张尚书。”
张焕听他口音竟是纯正的京腔,不由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熟,“刘刺史,我们是否见过?”
“尚书确实见过卑职,卑职地岳父便是长孙南方,去年在岳父的寿宴上,卑职还向尚书敬过酒!”
“我想起来了,你是五女婿。”张焕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竟然能在他乡遇见故人。真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了这层关系,刘源也能谈笑自如了。他连忙拉过长史和司马,向张焕一一介绍,众人在码头上寒暄几句,刘源便对张焕道:“现在已经是中午,卑职在县里摆了两桌便饭,为尚书接风,请务必给卑职一个面子。再随蔺将军去长沙。”
张焕沉吟一下,便欣然道:“也好!蔺将军初来巴陵,得到了地方上的大力帮助,我还要谢谢大家。”
众官员大喜,连忙去呼唤轿子,这时,平平悄声对张焕道:“你去吃饭,我想去逛逛街。买些土特产,可以吗?”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叫来两名亲兵,让他们陪平平去逛街,几个人便趁官员请张焕上轿之际,悄悄地溜走了。
此刻的巴陵县城。几乎已是倾城而出了,大街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数万百姓指手画脚、议论风声,竟比那上元节观灯还要热闹几分。
随着一阵阵敲锣开道声传来,城门口的百姓汹涌起来,个个拼命向前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