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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串菜谱背下来,听得我眼前一阵花。我拍拍他瘦弱的脊背,有些硌手:“好好好,尽管吃,吃到饱。”
小虎原地蹦了一圈,又定定盯着我看了一会,踟蹰道:“美人姨娘,可不可以今晚吃个半饱,明晚再吃个半饱?”
我算是看出来了,孙老伯他儿子出门一定是去做生意的吧!
半夜,月上梢头,清风徐徐。
小虎挺着圆溜溜的小肚皮,小手捂在肚子上,身后背了一大包吃食,对我道:“美人姨娘,我今晚算是吃了个半饱,明日……”他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深吸一口气,“明日晚上,咱们再出来吃好吃的。”
我摸摸他的脑袋,点点头。
小虎嘿嘿一笑,神色间有些得意。
进了院子,他赶忙拉着我的袖子,蹑手蹑脚藏到宋青的窗子下面,神秘兮兮掀起一条缝往里看。
这孩子,都这样了,怎么还记挂着这个!
我拉拉袖子,想把它从小虎手里解救出来。小虎不耐烦道:“别动,小心被发现了。”
树上的乌鸦“哇——”一声从睡梦中惊醒,飞走了。
我心里惊了惊。
就你这音量,不被发现才怪!
我凑上去,往屋子里面看。
宋青没有点灯,屋顶上的天窗透着一洞月光照进屋里,看的不太真切。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水声,小虎的眼睛像两个小火苗,在黑夜里闪着幽幽的绿光,他嘿嘿一笑,凑到我耳边神秘道:“他在洗澡,哈哈哈。”
我一窘,宋青一个纯爷们在洗澡,你干嘛这么高兴!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隐约也能看清些事物。
宋青泡在一个大大的一木桶里,水面漫过肩膀,膀子搭在木桶边沿,水珠顺着膀臂往下滑,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小虎猛地一回头,捂住鼻子,闷闷道:“美人姨娘,我好像流鼻血了。”
所以说,今晚吃的尽是些燥性的东西,看吧,上火了吧。
小虎一抹鼻子,面上红茵茵一片:“美人姨娘,我得去找盆水洗洗,你千万莫要离开,我看他马上就要行动了。不是说,那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吗。我看他这是打算沐浴更衣之后就去血染江湖了。”
这么多词儿,你这个八岁的娃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虎郑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重地走了。
背着那个鼓鼓的零食包袱,背压得有些弯。
我猜,他今晚约莫是不会回来了。
屋里的水声突然停了,宋青的声音有些冷:“外面鬼鬼祟祟的是何人?”
他猛地从木桶里站起来,水哗哗溅了一地。然后迅速从架子上拉了里衣穿上,我只来得及看到他胸口上那块红色的的印迹,看形状,隐隐约约是朵桃花。
宋青赤着脚打开门,朝外面四处张望。
湿湿的头发披在身后,白色的里衣被浸的有些透明,穿了和没穿没多大区别,前襟大敞着,结实的胸肌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修长笔直的腿露了大半,欲遮还羞。
好在我藏得好,宋青望了一圈,没有发现我。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也不再追究,关门进屋。
我的心跳终于回归正常。
玉帝在上,吓死本上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表扬,俺今儿早早就更新了。
第三十九章
次日,小虎憋着一张小脸到我面前,声泪齐下指控我昨日不守信誉,自个儿独自溜了,害他回去时非但没找到我,白忙活了一场,还被孙老伯抓到半夜不睡觉,屁股蛋上挨了几下铁砂掌。
我委实想告诉他:多亏了我趁早溜了,要不然被宋青抓到可不是简单被打几下就了事的,说不定还要被告到官府,背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怕自此以后你家就要远近闻名了。不过他这么小的娃子,约莫是不会理解偷窥的严重性,我说了等于白说,还是不说了。
小虎撅着屁股,扭头泪眼汪汪瞅着我,指着上面依稀可见的红痕控诉道:“美人姨娘你看,我这屁股都快赶上阿花婶的脸了。”
阿花婶住在巷子深处,早年死了丈夫,留下她一妇人人和一个哇哇叫的奶娃子,可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无长技,孤苦无依。阿花婶究竟是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儿子没有人明说,只是自他丈夫死了之后,原本朴实无华的阿花婶开始穿红戴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白粉,腮帮子上又盖上两块红艳艳的腮红,一说话,粉唰唰往下掉。
不过,即便是阿花婶的脸涂得再夸张,也不至于和小虎的屁股扯上。
小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捂着屁股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一拍手道:“咱们不能被这点困难打倒,”他揉揉屁股,瞪大眼睛,往上看了看,“我看得找个机会,乘着他不在,到他屋里仔细搜搜,指不定能找出什么赃货。”
这小孩平日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对于证明宋青大盗的身份你究竟有多执着!
我摸摸鼻子,准备躲开小虎,随便你怎么想,我不奉陪了。宋青看着就一肚子坏水,岂是你能惹上的。
小虎站在身后,一跺脚说:“美人姨娘,你可千万不能退出,否则我就告诉宋青,你昨日去偷看他洗澡了,嘿嘿嘿……”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跨出门的那只脚顿了顿,又被我收回,扭头朝着小虎龇牙一笑,咬牙切齿、阴测测地道:“我怎么会不参加,只不过是先去打听一下消息罢了。”
本上神悲愤的很,想我堂堂七百多岁的老鸟,居然被一个八岁多的娃娃威胁,还有苦说不出。偷窥这种事情,本上神不是第一次干,像现在这般有口难言的,委实有些憋屈。
天地良心,昨晚我可是被逼的!
小虎又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奸诈:“你今日引他出去,待我仔细将他屋里翻翻。”
好在宋青是个好说话的,我去约他,他立马答应了。
本上神换了身男装,手里握了柄纸扇,自觉风流倜傥的紧。路边偶有擦肩而过的女子,不少会回头瞧上两眼,这眼神瞧得本上神分外舒服,走路都轻飘了几分。宋青倒是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背在身后。
一路沉默不是个好现象,本上神干干咳了两声,道:“我瞧宋公子平日甚是喜欢那把扇子,今儿怎么不带上?”
宋青别有深意看我一眼,道:“东西多了,只怕拿不下。”
他当真是小瞧我了,虽说本上神平日看到新奇的东西总喜欢摸上一摸,但当真买下来的确是极少极少。
我又不是山猫,什么都往自个儿窝里藏。
宋青走路不快不慢,悠闲自得,可惜我心怀鬼胎,总觉得有些愧疚,是以也没有什么心思赏玩路边的货摊。估摸着是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被他发现了,宋青停下步子,指着旁边一家酒楼道:“走累了,进去歇歇吧。”
我随着他走进去,这家酒楼布置的倒是雅致,大厅里放着几张桌子,桌与桌直接用屏风隔开了,屏风不高,人坐下的时候将将能挡住头顶,站起来的话就能看到邻桌。每张桌子上海放了一个小胆瓶,瓶里插着根细细长长的孔雀毛,也算是别有风趣。
我们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做了,叫了一壶茶和几样小菜,慢慢等。
右手边的桌子传来一阵桌椅的声音,估摸着是群新来的客人。
一个粗嗓门一拍桌子,苦着调子道:“兄弟们倒是给老哥我出出主意,家里那只母老虎如何对付。”
另个一尖细的声音“嘿嘿”一笑,捏着嗓子揶揄道:“曹三,你之前不是说张家小姐温柔贤淑,对你百依百顺的吗,怎地现在又要兄弟们帮你出主意?”
粗嗓门有些尴尬,深深叹了口气,吱唔道:“蒲兄有所不知,成婚之前那婆娘的确是温柔的很,可是成婚后就变成母大虫,整日叉着腰在家嚷嚷,稍有不顺她意的地方就发威,家里现在被她搞得一团乱。”
一个音色略低沉的男人道:“曹三这和你有几分干系,是男人下次她撒泼的时候就狠上一狠,保管她下次不敢了。实在不行,就再娶房小妾,将她安置到别处,眼不见为净。女人嘛,你对她越好,她就越不服你,你要是哪日对她冷些了,她们反倒是温颜细语的往你身上贴,嘿嘿嘿。”
被陈呼做曹三的听了貌似有些心动,试探道:“兄弟说的有理,只怕再娶一个还是如现在这般,到时候我岂不是要被两只老虎前后夹击,唉。”
我“噗嗤”笑了一声,夹了一粒花生米,咯嘣咯嘣吃了。
宋青挑挑眉,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说话。
宋青沉思片刻,也笑了。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复又问他笑什么。
宋青又挑挑眉,定定看了我片刻,方才拖着调子缓缓道:“我与你笑的一样。”
我脸色红了红,方才我笑的原因细细说起来,其实有些龌龊,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我心里打着小鼓,试探道:“宋兄既然知道我为何而笑,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宋青一脸风淡云轻,朝着我露出一口白牙,轻飘飘说了一句:“我不大喜欢,难道你喜欢?”
我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憋屈得很。这宋青是蛔虫变得吧,居然还真给他猜着了。转而又觉得有些难为情,遂做出庄重严肃的表情,道貌岸然道:“宋兄想歪了,我笑的不是这个,而是笑他点儿背!”
宋青亦是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正气凛然道:“你放心,我明白。”
不,我不放心,你就是太明白了!
大抵是我们这里讨论得太热烈了些,邻桌的站起来,满面怒色,涨红着脸,一拍桌子,粗着嗓子怒气冲冲道:“是哪个乳臭味干的毛小子敢嘲笑俺,活腻歪了么!”
今日怎地这样背,老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行吧。
回去的时候已经日落,推开门,屋里猛地窜出一个身影,扑到我身上,紧张兮兮道:“美人姨娘,我猜的果真没错,他真的是个江洋大盗!”
小虎从怀里掏出一截绿色的东西,递到我手里,颤抖着嗓子:“你看,这分明是凶器!”
那是一截模样分外眼熟的玉质断笛,翠绿色的,断口有凝固的血迹。
我脑子中炸了半晌,方才揪住小虎的衣襟,颤声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小虎亦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老老实实道:“就在宋青的枕头下面放着呢。”
我怀里也有半截笛子,拼上去大概能凑成个整的。宋青有这个东西,又姓宋,难不成是宋子轩的后代?
可是,那日司命的簿子上分明写了,宋子轩在当夜就去了,怎么会有后代?
我心里像被人一把提起了,高高挂在悬崖边上,风一吹就晃荡,只觉得气有些不够喘。那晚,我仿佛看到了宋青胸口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现在想想或是那不是胎记,而是……我摸摸断笛上的血迹,心中冰凉一片。
这世上,能做到这般的有两种方法。
要么成仙,要么成魔。
仙界自宋子轩死后那段日子,只有一位新飞升的仙友:碧华。他既然不是碧华,就不是神仙。那么……
许是我的面色太过苍白,小虎担心道:“美人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强打起精神,朝小虎挤出一丝笑容:“这笛子上的分明是鸡血,你不要多想,天色晚了,早点去睡觉吧,省的孙老伯又要揍你。”
小虎被我糊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