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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中暗含警告,老鴾定了定心神,明白他是不想身份泄露,忙稳住身子,僵硬的露出几分笑容。刚刚还让她心花怒放的一声声“姐姐”如今听来竟像是穿肠毒药,腿再次一软,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忙低下头卑声道歉:“贱民有眼不识天人,公子赎罪。”
听着她声音中极力压抑的惊惧,代婉明白她是将她当做了当朝天子,想着于自己有利,便也没有澄清。
“现在,我能见楚楚姑娘了吗?”
“当然,当然。这是楚楚的荣幸。”
玉遥、蔻红将她狐假虎威的模样看在眼中,极为不屑,自进入蝶恋花时便紧皱的眉头,变得越发纠结,二人在针对尘世的洁癖方面保持着惊人的一致,任凭她再怎么使眼色,均不再向前迈动一步。
代婉无法,只得独自上楼会美人。
楚楚的房间被独自安排在三楼,与楼下的灯红酒绿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安静雅致的好似隐居之所。足可见风扶远对此女着实是花了心思的。
“风扶远经常来这里?”
暗自猜测这位是不想碰到相识之人。毕竟堂堂天子便装来到风月场所。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遂当即跪在地上规规矩矩行礼磕头:“风少城主奉命外出尚未归城。算下来已有大半个月未来过这里。公子放心,草民自当打点好一切。”
老鴾是精明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对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即便对着楚楚也只是交待来人尊贵无比,嘱咐她尽心伺候,万不可拂了他的意。
代婉见她如此诚惶诚恐,忍笑嗯了一声,随即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眼皮一跳,眼前无论是房间布局还是装饰摆设均与她的喜好一般无二,便连层层纱帘也是她最喜欢的杏黄色。
透过纱蔓,一道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尚未看到面容便觉倾世之姿。
随着她的身影越发清晰,代婉心如打鼓。
“奴家楚楚,见过公子。”
“你……抬起头来。”
美人听话,缓缓扬起面容。
心神俱震。成宝尚与她有三四分不同,眼前之人的面容竟与她像是一个模子刻出。虽说有翠娘的例子在先,可她毕竟是画中之人,没什么实感,眼前之人却是是实实在在,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震惊过后,一股守得云开见日明的狂喜涌上心头。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成宝只是偶然事件,眼前之人才是他们真正要寻的人,最后一颗魄珠的藏身之所。
见对方久久没有反应,楚楚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又慌乱的转开目光,低下头做娇羞状。
代婉看着她一嗔一怪的俏皮模样,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只觉得诡异异常。
两人面对面而坐,楚楚正在泡茶,淡淡的茶香在空中飘散,气氛安宁平静。
楚楚聚精会神的模样格外引人注目,看似没有将注意力分到他身上一分实则一举一动尽是算计,可惜对面的人心思完全不在上面,自然看不到随着她手臂轻抬时露出的一截皓腕是多么迷人。
十三岁被卖进青楼,五年来她历经磨练,观人颜色、审时度势早已融入血脉,自老鴾敲门的那一刻,她便知晓定是来了身份尊贵的客人,尤其待看到她对那人毕恭毕敬的态度与言语间压抑不住的谨慎小心,比之风扶远更盛百倍,心中更是确定此人非比寻常,极有可能是让她飞上枝头的恩主。
风少城主对她是不错,百依百顺,甚至还曾承诺过会以正妻之礼娶她进门,如此风流俊朗的名门少主这般对她,不是不感动,不过她心中清楚,男人的心便若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更何况他对他许诺的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既然如此,为何不为自己选择更好的路呢。
思绪间,茶已泡好,递过去一杯,一举一动皆是风华。
“公子定是品遍天下茗茶,奴家手艺不精吗,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眼波流转,一颦一簇道不尽的温柔缱绻。
即便是面对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代婉也不免为其沉迷,往她自恃貌美,今日才明白,这张脸放在她这里,着实浪费。
代婉端起尝了一口,茶香袅袅,唇齿留香,不由得赞叹一声:“好茶。”
她掩面轻笑,一双眼睛明亮的就像被泉水洗过一般。
“恕奴家冒昧,听公子的口音并不是南方人,敢问公子来自何处?”
“在下乃京城人士。”
楼上聊的热火朝天,玉遥蔻红三人在下面等的心急如焚,尤其天鹤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坐在一群寻欢作乐的人中间格外显眼,一双眼睛看哪里都不合适。蔻红、玉遥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二人对凡尘有着近乎变态的洁癖,更何况这种连凡人都觉得肮脏的场所,若非代婉软磨硬泡加上她现在法力全失,担心会遇到危险,是决意不会踏进一步的。
在美人略显遗憾的目光中,代婉走出房间,留下的除了自己的背影,还有身上那颗硕大的东海明珠,那是苏逸送给她的,据说还是一个附属小国的镇国之宝。
…
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每次去蝶恋花都是在老鴾的秘密护航之下,却也难免有心人注意。很快,名动江南的花魁楚楚便又多了一名神秘的入幕之宾之事便传遍整个风城,除了替痴情的风少城主唏嘘不平之外,更多的人将注意力放在那名,敢在老虎嘴上拔胡须的人身上。
此刻,那名“勇士”正一袭女装,坐在他们身边吃午饭。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是否属实,代婉接连几天都在蝶恋花逗留到深夜,与美人饮饮酒、听听曲、对对诗,好不快活,夜间活动这么多,难怪早晨起不来,只得早餐午餐凑到一起吃。
蔻红玉遥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面无表情。
“玉遥,再去帮我叫一碗牛肉羹,这两天酒喝得太多,肚子难受。”
她说的可怜巴巴,熟料那厮根本不动弹:“我没钱。”
瞪着眼睛:“怎么可能,我从皇宫里带出去这么多宝贝?”
他哼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讥讽:“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否则大把大把往青楼里扔的时候,怎么眼睛都没见你眨一下。”
“……”
城中关于少城主被戴了绿帽子之说闹的沸沸扬扬之时,风扶远回来了,近七日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成三日,足以见其归心似箭和熊熊怒火。尚未归家,策马直奔蝶恋花而去,上天跟代婉开了个大玩笑,因为那时她正好就在楚楚的房间里。蝶恋花白天是不接客的,奈何楚楚让人捎来口信,说她身体不舒服,想见一见她,正巧她闲来无聊,便过去瞧瞧。
楚楚身体并不见异样,反倒向她讲述起之前的遭遇,越说越伤心,最后低声啜泣起来。代婉没办法,应者她的要求陪着喝了两杯,岂料今日的杯中之物劲头十足,没喝几杯便有了醉意。那是意识尚有两分清明,知道自己被楚楚扶上了床,意识到什么,正想护住身子,房门就在这时被大力踹开,之后的事情她就再没有记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透过半开的窗户能够看到天空中高悬的明月,凑在房内昏黄的烛光,代婉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便如那个人所说,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卖了,莫非此刻便是那个时候?
☆、65 冒充皇帝
摸了摸脸,光滑一片,她精心设计的小胡子已经不见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玉遥头上剪下来的。
说明那人已经识别出她的真身。
动一动身子,没有任何束缚,却是头疼欲裂,现在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楚楚将酒换成了最烈的那种,若非她被带来这里,怕是已经被那女人给扒光了。
借着烛光打量起房间的布置,低奢高雅,足以见主人不俗身份。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房内只有她一人,却没想过要逃走,莫说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看守,便是跑了出去,月黑风高,她一个路痴,谁知道会跑到哪里。
计较下来,还是接着睡觉,养精蓄锐为好。
阳光打在眼皮上,代婉半醒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房内有了一些响动,她以为与之前一般是端来盥洗之物的侍女,便背着身子摆了摆手:“把东西放下,等会儿我自己看着办。”
一声轻笑,身旁的位置一沉,一具热乎乎的躯体贴了上来。
睡意全消,代婉猛的睁开眼睛,身体比大脑最先做出反应,尚未转身去看,一个拐肘便打了过去,谁知道还真被她给打着了。
随着一声闷哼,她转过身来,对上一双戏谑的桃花眼。
“风扶远。”
将她的反应收进眼里,风扶远开怀大笑,却又扯到刚刚被她打到的嘴角,表情扭曲起来。
后知后觉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她枕着他的手臂,那厮不知何时竟把他的咸猪手放在她的腰上,如此,她便彻彻底底被他拥入怀中。
挣扎着起身,却遭屡次阻拦,代婉又累又气,直喘粗气,侧过脸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他反倒放开了手。坐起身,皱着眉看着她。
“前些时日宫中传出消息,说你性命垂危,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也不全是谣言。”
谁能想,当年威震江湖啊的花妖,竟连他一个小小的束缚都挣脱不开。
代婉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这是被你气的好不好?”
“枉我跋山涉水,不辞辛苦的来到这里,你不仅不一尽地主之谊。反而做出欺生的勾当。”
风扶远嗤笑:“你倒还恶人先告状。可知若非我及时认出你来。恐怕你此刻已经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了。”
破门而入的那一刻看到的场面足以烧尽他所有的理智,已经下令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乱刀砍死,若非楚楚提醒说他身份非同一般,他也不会仔细去辨认。
精心烹制的早饭端上桌。让代婉终于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说吧,为什么会来风城?”
代婉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在侍女的伺候下净手。
“对于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会不感到好奇?”
风扶远自然明白这个原因,却不是他想知道的那个。
“皇上肯放你出宫?”
代婉顿时觉得消化不良,神色淡淡。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何必再提。”
风扶远心中明了,代家被连根拔起,苏逸出手迅速狠绝。丝毫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家仇在前,他们二人恐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向后微微撤了撤身子,代婉打量着眼前这个她在尘世第一个认识的外人,自西征凯旋之后。他婉拒了天朝皇帝让他入仕的意思,拿着淮河一带盐运经营令回到风城,着实有段时间未见,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至今,代婉心中仍有疑惑,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再想到楚楚,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面容,思绪有些复杂,眼睛里挪揄更重,故作玩笑的说道:“看来你对我用情至深啊。”
风扶远并不反驳,不紧不慢的替她倒了杯奶茶:“我有这么失败吗,你到现在才明白。”
代婉看着手中的奶香四溢,不知该如何答话,这个世间,最不公平也最难回报的便是情。
气氛安静中带着些许尴尬,倒是风扶远见她不自在主动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