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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圣树的光辉似乎变黯淡了,自那时起,所有耸立的物体,影子都加深变长了。
据说,有很长一段时期,维林诺再没见到米尔寇的影子,也没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传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佛密诺斯,在费诺的家门口与他谈话。他花言巧语地假装很讲朋友情义,催促费诺重新考虑脱离众维拉的束缚;他说:“看吧,过去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你被判处流放真是太不公平了。倘若费诺的心仍是自由的,仍像当初他在提理安所说的那般勇敢,那么我将助他一臂之力,带他离开这块狭窄之地。我也是一位维拉,而且强过那些高傲坐在维利玛城的维拉们。我向来一直都是诺多族的朋友,诺多族乃阿尔达所有居民中最有本事又最勇敢的一群。”
此时费诺心中的怨恨尚未从曼督斯所给他的羞辱中恢复过来,他不发一语地看著米尔寇:心中沉思著是否还要信任他会帮助自己逃离此地。米尔寇眼见费诺开始动摇了,又知道他的心是被精灵宝钻所辖制,於是开口给予最後一击:“此处确实是个坚固的堡垒,防守也够严密;可是只要是在维拉的土地上,你千万别以为精灵宝钻会有安全的一天!”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诡诈竟会过了头,他的话太深入了,竟唤醒了他意料之外的凶猛怒火。费诺瞪视著米尔寇,他双眼中的怒火烧穿对方英挺的容貌,穿透对方隐藏的心思,看见了他迫切想要得到精灵宝钻的贪欲。费诺对他的憎恨压倒了恐惧,他咒诅米尔寇,命令他滚远一点,他说:“你这个曼督斯的阶下囚,给我滚离我的家门!”接著他便当著全宇宙中最强大可畏的神灵之面,甩上了自家大门。
米尔寇满面羞辱地离去,他知道目前他还自身难保,想要复仇的时机还没到;不过他的心却早已气得发黑。芬威对此事感到恐惧万分,急忙差人将消息送去沃玛尔给曼威。
当佛密诺斯的使者到达时,维拉们正坐在城门口商议,为不断增长的幢幢黑影忧心。欧罗米和托卡斯闻讯立刻起身,不过就在他们展开行动的同时,艾尔达玛的使者也到了,告知众人米尔寇匆匆穿过卡拉克雅离去,图纳山上的精灵看见他忿怒得犹如充满闪电的乌云。他们说他随即转向北方,澳阔隆迪的帖勒瑞精灵看见他的阴影扫过他们的港口,朝阿瑞曼去了。
因此,米尔寇离开了维林诺,双圣树又继续闪亮了一段时日,全地不见阴影,充满了光明。不过维拉打探敌人的消息都落了空。远方仿佛耸现一朵乌云,一阵阵阴冷的风徐徐吹起,阿门洲上所有居民的喜乐如今已被一股疑惧给破坏了,他们恐惧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邪恶将要临头。
第八章 维林诺变为黑暗
曼威听到米尔寇所采行的路线,认为米尔寇打算逃回他在中土大陆北方的老巢去;欧罗米和托卡斯立刻全速赶往北方,看是否能及时逮住他。可是越过了帖勒瑞族的海岸後,在北边那片靠近冰封的无人荒地上,他们却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踪迹或讯息;从此之後,阿门洲的北方屏障便增加了双倍的警戒。但那却一点用也没有,因为追捕才一展开,米尔寇就已经转回来了,他悄悄潜往远处的南方。由於他此时尚属维拉之一,可以随时改变外貌,或根本不穿上肉身形体,就如他其他的兄弟们一样;不过,不久之後,他便永远失去了这项能力。
就这样,他在肉眼无法看见的情况下来到了黑暗的阿维塔地区。那块狭长的土地位在艾尔达玛湾的南方,佩罗瑞山脉东方的山脚下,那片狭长又凄凉的海岸一直向南伸展,黑暗无光,从未经过任何勘探。那里,就在垂直的山壁下和冰冷漆黑的海水旁,有著全世界最深最厚的黑影;在那隐密无人知晓的阿维塔,昂哥立安悄然深居。艾尔达精灵不知道她是几时出现的;不过有人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米尔寇起初引诱堕落的神灵之一,在米尔寇头一次满心嫉妒俯视著曼威的王国时,她从阿尔达外围的黑暗中降下定居。她随即否定了米尔寇的主权,不肯为他所役使,想要作自己欲望的女王,把所有的事物都拿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她後来逃到南方,躲避维拉们的攻击和欧罗米手下的狩猎者,他们向来警戒北方,南方长久以来都下受注意。她尽可能地匍匐潜近蒙福之地的光,她对那光既饥渴又痛恨。
她取了像是蜘蛛怪兽的外型,住在一处峡谷中,在峭壁上编织她黑色的蛛网。她在那里吸收所有她能找到的光,然後继续编织那面朦胧也窒息的黑网,直到再也没有光进入她的巢穴,她陷入了极度饥饿的状态。
如今米尔寇来到阿维塔找她;他再度穿上乌塔莫暴君的外型:一个高大可怖的黑暗魔君。从此之後,他始终是这模样,再变不了了。在黑暗中,在连曼威立於最高的山上也无法望见的阴影里,米尔寇和昂哥立安筹划著他的复仇计划。当昂哥立安明白米尔寇的目的後,开始挣扎於欲望与极大的恐惧中;她不愿去招惹阿门洲那些令人害怕的主宰以免惹火上身,她也不想暴露她的行藏。因此,米尔寇对她说:“照我所说的去做;等整件事情完成之後,如果你还觉得饿,我一定会给你任何你要求的东西,并且是双手奉上。”这话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向来如此:心里却在暗笑。这是他大贼骗小贼上钩的一贯伎俩。
昂哥立安编织了一张黑暗的大斗蓬罩住米尔寇和自己,准备出发:只见一块黑暗无光的东西,仿佛是空无一物,眼睛无法穿透看见,那就是虚空。她开始编织蛛网,一丝接一丝,从一处山壁攀到另一处山壁,攀越突出的石块和尖峰,一直向上攀升,不断匍匐攀爬,直到最後爬上了黑门提尔的峰顶,它是这个区域里最高的一座山,距离北方的泰尼魁提尔十分遥远。这里维拉未设警戒,因为佩罗瑞山脉以西是一片躺在微光中的空荡大地,从山脉的东边望出去,除了被遗忘的阿维塔,只有发出幽暗水光的茫茫大海。
伏在高山顶上的昂哥立安编了一条长长的梯绳垂下去,米尔寇顺著梯子爬到山顶上,站在她旁边,往下察看那片“守护的疆域”。他们眼下是欧罗米的森林,西边是雅凡娜那闪闪发亮的田野与草原,诸神丰饶的金色麦田。但是米尔寇瞪视著北方远处那片闪亮的平原,沃玛尔正卧在泰尔佩瑞安和罗瑞林的柔光互相交织的银色黎明中。米尔寇哈哈大笑,轻快跃下西边陡长的山坡;昂哥立安紧跟在侧,用黑暗遮盖他们的行踪。
那时正是庆祝收成的时节,米尔寇对此知之甚详。虽然季节的运转与潮汐的起伏都是按维拉的旨意在运行,维林诺却没有死亡的冬天,维拉们选择住在阿尔达王国,它只是广大宇宙中一块很小的疆域;宇宙的寿命是时间,时间始於一如的第一个音符,将终於最後一个和弦。一如过往(就如在大乐章中所记载的),维拉们高兴起来时便穿上类似伊露维塔儿女的肉身形体,因此他们也吃也喝,他们收聚大地上所生长的雅凡娜的果实,这大地是他们按一如的旨意所造的。
因此,雅凡娜定下维林诺上万物生长开花与结果的时期;每回第一次收成时,曼威都会在泰尼魁提尔大摆宴席来赞美一如,而全维林诺的居民都会欢聚在山上一同奏乐高歌。
现在就是那欢庆的时刻,曼威这次举办的宴席,是自艾尔达来到阿门洲之後最盛大隆重的一次。虽然米尔寇的逃脱预示了将来的辛劳与悲伤,事实上也确实无人敢说,在他再度被擒伏之前,阿尔达还要受到多少的灾难,但曼威这次决定要先治好诺多族中分裂之恶;他下令所有的诺多精灵都要前来泰尼魁提尔山上的宫殿,将他们两位王子之间的嫌隙放到一旁,完全忘掉他们敌人所散播的谎言。
前来赴宴的有凡雅族,提理安的诺多族也都到了,迈雅们齐聚一堂,每位维拉以威严和美丽盛装出席;他们在节节高升的殿堂中对曼威和瓦尔妲高声歌唱,或在面向双圣树的西边翠绿山坡上欢然跳舞。那一天,沃玛尔城的街道空无一人,提理安的阶梯悄然无声,大地安睡在和平中。只有山脉另一边的帖勒瑞族精灵仍在海边歌唱,他们既不注意季节,也不留心时间,他们不在意阿尔达的统治者,也不管落到维林诺上的阴影,因为一如过往,这阴影没有干扰他们。
只有一件事使曼威的计划变得美中不足。费诺确实来了,曼威特别要他前来;但芬威没来,其他住在佛密诺斯的诺多精灵也都没来。芬威说:“只要禁令继续加在我儿费诺身上一日,使他不得返回提理安,那么我就不作王,也不见我的百姓。”费诺身上没穿参加宴会的华服,也没戴任何美丽的饰物,不见任何的金银与宝石;他拒绝让众维拉以及艾尔达看见精灵宝钻,把它们锁在佛密诺斯那铜墙铁壁的密室里。现在,他在曼威的座前跟芬国吩面对面,开口表示和解;芬国盼也一笔勾消兄长对他的拔剑相向。芬国吩并且进一步伸出手来,说:“我先前所承诺的,我现在实践。我原谅你,不再记恨过去。”
於是费诺伸手相握,但一语不发。芬国昐又说:“虽然我们是一半血缘的兄弟,但在我心中你是百分之百的长兄。由你领导,我会跟随。但愿不再有新的不幸分裂我们。一
“我听见了。”费诺说:“诚如所愿。”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话将要承担怎样的後果。
据说,就在费诺和芬国昐站立在曼威面前时,柔光交织的时刻到了,两棵圣树都散放出光芒,寂静的沃玛尔城里充满了银色与金色的光辉。也就在这个时辰,米尔寇和昂哥立安匆匆越过维林诺的原野,仿佛乌云轻捷略过阳光照耀的大地,双双来到碧绿的依希洛哈山丘前。
昂哥立安的黑暗高涨到双圣树的树根前,米尔寇一跃上了山丘,拿出黑色的长枪猛刺入圣树的核心,使其重创,圣树的汁液仿佛鲜血般大量流出,喷洒在山丘上。昂哥立安趴过去用力吸取,她那漆黑的尖嘴不停轮流贴在双圣树的伤口上,直到将他们完全吸干;而她体内那死亡的毒液则注入他们的经络里,使他们从树根、树枝到树叶都二枯萎,最後整棵死亡。
可是她还是饥渴不已,於是她一个接一个把瓦尔妲的井全都喝光,涓滴不留。昂哥立安一边喝,一边喷出黑色的烟雾,并且不断膨胀,变成一个连米尔寇都感到害怕、极其巨大丑恶的怪物。
极大的黑暗笼罩了维林诺。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大部分记载在“奥都迪耐伊”当中,为凡雅族的艾伦米瑞所著,所有的艾尔达精灵都知道。然而,没有一则歌谣或故事能完全道尽继之而来的恐怖与悲伤。光熄灭了;但继之而来的黑暗,却比失去光更甚。那个时辰的黑暗似乎不是因为缺乏光,而是它是一种实体存在:它是一种灭掉光的恶毒,具有刺透眼睛的力量,能够侵入心灵和思想,绞杀每一股意志。
瓦尔妲从泰尼魁提尔往下望,看见一股黑影犹如幽暗的高塔陡然升腾而起;整个沃玛尔像是沉没在暗夜的大海中。转眼间只剩圣山像岛屿一样孤伶伶立在一个沉没的世界里。所有的歌声都停止了。维林诺一片死寂,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远方随风越过山脉传来帖勒瑞精灵的哭泣声,彷佛海鸥冰冷凄厉的一只叫。那个时辰,东方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