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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夜,宋离忧终于将足够的星光接引到了这斗室之内。他抬手掐了一连串复杂的法诀,眼中倒映出闪烁的星芒,有种穿透一切的力量。
“太上玄一,九星吐精;三五七变,洞观幽冥!”
世间能视不可见之物的法门有不少,比如说仙家的法器燃火灵犀,或者是云青这种**淬炼、心开一目。但宋离忧刚刚粉碎根基,能用的法术太少,只好利用对道的理解,辛苦接引星光,借特定的星辰成阵,使自己在短时间内洞见幽冥。
因为妖云的遮蔽还有结界对环境的影响,所以这个洞见幽冥的时间不会持续太长。
宋离忧睁开眼睛,细细观察这座城池。
身体残缺的士兵拖着兵戈缓缓走向结界的缝隙,被无数长矛扎穿的妖兽与其擦肩而过,彼此都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城墙之上被钉住的士兵,墙角里脑门被开了个大洞的小孩,被草席潦草地裹着的青面士兵,整个下半身都被烧作焦炭的老人。这些看上去死去已久的人如同活着一样行走在幽冥之中,他们依照本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普通人若是死去便不能保持心中之灵,生机就此湮灭。
亡者与生者的区别大概就在于,一个以死气维持其存在,而一个以生机维持其存在。
幽冥之所以不可见,正是因为宋离忧以神魂之力为生,而非真正地已经身处死地,以死气维持存在。
若不悟道,如何入道?若不入道,如何悟道?
若不生机归尽,如何得见幽冥?若是不见幽冥,如何生机归尽?
宋离忧心中一点明光闪过,身上最后一点生机断绝,浓浓地死气笼罩在他身上。他周身的星辰虚影渐渐淡去,隐约有阴森的鬼城在他身后幻化而出。
“粉碎根基,了却因果,参悟幽冥……我做到了!”
宋离忧起身,走出地窖正想找那神秘无比的茶老舅,结界处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崩裂声。
城墙之外,黄铜战车中。
胡寒眉突然伸手撩开帘子,她神色不如往日轻佻柔媚,反倒有种阴冷森然之感。
她朗声道:“方才夭阙塔律令传来,今日必须破开结界。”
“众儿郎随我入城罢。”
这个有着倾世妖颜的胡寒眉十几日来第一次走下黄铜战车。她衣袂飘摇,身姿看上去十分柔弱,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美人儿却让所有妖兽都俯首跪拜。
她踏云而行,瞬间就到了那道裂缝之前,只见她伸手一指,那道裂缝就像成熟的果实一般,又撑大了一些。
朱元盛面色大变,他迅速指挥投石车想要拦下那女妖,可是还没等开口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这位小哥,难为你不眠不休这么多天了,只可惜无力回天啊……哈哈哈……”胡寒眉笑着一步步迈进这座古老而遍布疮痍的城池。
无数士兵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想要挡下她,可是没有人能近其身两丈之内。
那些人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原本狰狞凶狠的神色一点点温顺下来,双目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我美么?”胡寒眉一边走一边掩嘴轻笑,她另一只手拎着裙摆,神色残忍而美艳。
有士兵不由自主地点头,涎水顺着下颌滑下来,和身上的血液混在一起。
“可愿为我浴血奋战?”胡寒眉的惑神之术和她的美貌一样,让人心生畏惧,让人不能自拔,也让人奋不顾身。
终于有人动手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将长矛扎进身边同伴的胸腔中,那人死前还保持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比起和那些不可抗衡的妖兽拼命,与同伴相杀不是更有趣也更为简单么?”胡寒眉跨过人类的骸骨,以一种征服的姿态一步步向前。
就在这时候,一道电光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面前。
胡寒眉抬眼浅笑:“是那位用五雷正法的孩子吧?”
谢遥听见她轻柔的声音心中狠狠一颤,内心居然有种遇见无暇仙子般的悸动之感。他在脑海中拼命念着太上感应录,平静心绪,心道这妖女当真媚术了得。
周围的士兵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开始彼此厮杀。谢遥看见那些朝夕相处、同袍同泽的士兵们将用来抵抗外族的兵刃刺入彼此的身体,心下有种悲愤之情涌出。
这么多日的坚持,这么多日的不离不弃,这么多人的梦想和责任,这么多人的血肉和眼泪,全部被眼前这个妖女一个笑容毁掉。他恨这妖女的残忍毒辣,更恨自己的无力抵抗。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那边的孩子,你说,我可是倾国倾城?”胡寒眉朝谢遥缓缓走来,笑容清浅,只一眼便销尽千古红尘。
谢遥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努力用太上感应录填满自己的脑海。
不知不觉之间,他忘记了身处战火之中,忘记了面对着强敌劲旅,忘记了爱慕与悲痛,心下一片空净,唯有太上感应录一字字闪现。
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坐忘之镜。
可是这种玄妙至极的感觉只存在一小会儿,他突然感觉腹间一痛,钻心的疼痛从伤处传遍全身。他低头,看见有半截长矛从腹部穿出。
他抬眼看向胡寒眉:“你……!”
“莫看我,这可不是我做的。”胡寒眉歪着头笑了一下,越过他走向更深处。在她身后,因为无人阻挡,一只只妖兽井然有序地进入城内,城门处已经血流成河。
“啊!!啊啊啊啊啊!!”有些熟悉的惊恐声音从谢遥身后传来,然后他就感觉到那半截长矛被抽了出去,一时间血大量从伤处涌了出来。
谢遥一边转身,一边用真气修复伤处。一抬眼,刘述正握着带血的长矛站在他身后。
“谢小子,对不住了!!”刘述老泪纵横,突然抬手就要把长矛扎在自己身上。
谢遥拽住他:“你发什么疯,快去把那裂缝堵上才是你该做的,自裁算什么?”
“我、我我竟在妖女言语之下出手伤你……”刘述满脸惊恐仓皇,他是军医,但后来也拎着兵器上了战场。所有人中他见的死亡最多,承受的压力最大。
“没空理会你了,要么为这点破事儿去死,要么为九鸣城而死,你选一个吧!”谢遥脱了外衣,裹住腹部的伤口,一边掐着法诀一边顺着胡寒眉的脚步追了过去。
谢遥跟不上那妖女的踏云之术,只远远看见一大片妖云渐渐渗入城中心。
就在他心中有些绝望之迹,北城门传来一阵阵战歌。
“万民之愿,绵绵翼翼。履天之威,赫赫明明。以我血肉,克其南夷!”
北边的结界也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他冲向歌声传来的地方,只见身着清一色纯白祭祀服的履天坛内门弟子从城门中走了进来,与胡寒眉正面对峙着。
令他惊讶的是,履天坛为首之人居然是个年幼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正是乐舒,她手中持长剑,剑身流转着无数符文,与她衣角上流转的纹路相通。她高举长剑,背后五百内门弟子齐齐取心口精血汇入长剑之中,剑身不染一丝血光,圣洁而纯净的光芒笔直地朝胡寒眉袭去。
“虛峙劫刃,洗荡灾愆!君子圣德,济度诸恶!”
乐舒刚刚入道,晋升嫡传弟子还不久,国师没来得及传她乾元君子道,所以只得使用这道合击之法。之前魏长松在对抗树妖之时用的也是此法,因为此法对妖邪之物颇为克制。
“一见面就凶巴巴地动手,可真是镜离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胡寒眉整个人被刺目的白光笼罩着,但声音却平平稳稳地传出来。
“人道圣者之名岂是你能叫的?”乐舒听了这话面有怒色,手中长剑虚掷而出,圣洁光芒尽去,只余森森杀机。
胡寒眉似乎想要掐诀,但是突然脸色一变,居然没能躲过这一剑。那长剑与她身子相撞,碎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圣者大人,三十日未到我们已经攻破此城,你为何不撤去结界?”
胡寒眉高声道,看来她刚刚掐诀不成正是因为这结界的限制。乐舒脸色也十分凝重,即便在结界压制之下,胡寒眉这种天妖也不是她一人对付得了的,不知为何这种妖物居然能自由在世间行走,莫非清川山府真要搅得天下大乱不成?眼下这天妖被压制还好,若是这道结界撤去,那结果定然是生灵涂炭。更让乐舒感觉不妙的是,听胡寒眉的话,这九鸣城中居然还隐藏着一位圣者,这名圣者不仅遮蔽了九鸣城的天机十日有余,如今难道还要协助胡寒眉不成?
谢遥听着他们说话,不知不觉越走越近,胡寒眉似乎心有所感,突然抬头,朝他虚指一下。
她脚边的断剑眨眼间就出现在谢遥面前。
谢遥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剑上沾染的杀机让他动弹不能。
“唤我何事?”茶老舅出现在谢遥面前,那短剑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一般落在地上。
“圣者大人曾言,不再介入人道与我妖道之事,如今又为何回护那小子?”胡寒眉脸上笑容不变。
乐舒没想到真有位圣者坐镇九鸣城,也不知这位与胡寒眉作过什么约定,与眼前这年轻人又是什么关系。
茶老舅笑得阴森:“我曾对你说,若是三十日内你们在我结界下攻破此城,我便不再介入你们的纷争……”
“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讲的!”一个有些痞气的声音凭空出现。
茶老舅身边的空气一阵扭曲,宋离忧身着鹤羽大氅,对他说道:“师尊。”
谢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么多久以来他终于见到了那场梦一般的寻仙路上遇见过的人。
茶老舅坦然道:“徒儿,我对你说的是,三十日若是他们在我结界下攻不破九鸣城,我酆都城便不再介入十万大山与履天坛之争。”
“这两句之间可有什么矛盾?”
宋离忧心中一寒,他之前还是想得简单了,这厮不仅把人道算了一把,还将妖道也算了一把。
若是破城,茶老舅便不再介入九鸣城争端,但酆都城可以。
若是不破城,酆都城便不再介入十万大山与履天坛之争,但他本身依旧可以在九鸣城暗中推波助澜。
不管破不破城,鬼道都定会搅浑这池水。
他对此势在必得。
“不过……就依你所言,我现在便将结界撤去吧。”
茶老舅什么动作也没有,笼罩了九鸣城十几日的结界就这样消失了。
一股磅礴的妖气直冲云霄,胡寒眉仰天尖啸,脸上渐渐覆盖起赤色纹路,妖异而美艳。她的裙摆之下冒出九只狐尾,风火雷电轮番在天空中翻滚。
大地从她脚下龟裂开,履天坛弟子有心志不坚者在这尖啸声下来不及躲闪,直接落入地下,呜呼亡矣!
“九命妖狐……退出九鸣城!”乐舒见了胡寒眉的本体,心中一震,回头对那些内门弟子大声道。
胡寒眉抬手,陨石冒着火焰从天而降,乐舒他们所站的地方再也没有一处完好。她化身本体后天生蛊惑之术更为强烈,即便是入道之人也难以支撑。
乐舒看着被陨石砸入地底的诸多弟子,心中怒火中烧,但她知道,眼下不能硬抗,只有等援军来了再作打算。
“退?你们一个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