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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主要讲“伐”:矜夸。世间真有完美的“成人”吗?恐怕连一般意义的善人君子都难得吧!别人对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的评价果真如此吗?藏武仲要挟君主却还诡辩呢,晋文公就更谲诈了。人总是喜欢矜夸和文过饰非。
第17…21章,讲功名无须靠矜夸。管仲就不注重个人名誉得失,但他利益了天下百姓,这才是真的仁啊。公叔文子与其臣同升诸公,死后谥为“文”;卫灵公无道而不丧,都是因为他们身上有谦虚、容人的美德。说话大言不惭,做起来就难了。
第22…26章,主要讲“欲”:贪婪。陈成子弑君是贪权,失去臣子“勿欺也,而犯之”的事君之道。“小人下达”是贪利。“今之学者为人”是贪名。只有一种是好的,就是象蘧伯玉这样“欲寡其过”的上达进德。蘧伯玉的使者不为他的先生贪图虚名,说先生“欲寡其过而不能”,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尊敬,名誉靠贪是贪不到的。
第27…31章,讲“欲”不能得到利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过分去贪图权利。君子思不出其位,何必贪图额外的利益呢?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为什么要贪图名气呢?对一个君子来说,这些他都是不为的。孔子说他都达不到“仁、知、勇”的品德,正表明孔子不贪求虚名的美德。子贡那么喜欢说别人的过错,难道自己就那么贤良吗?所以自己努力提升道德学问才是最重要的,自夸、方人都不能改变什么。
第32…36章,主要讲“怨”:怨天尤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自己能力还不到,不要怨天尤人。不轻率预判别人的欺诈背信,就是心存厚道,不轻易怨责他人。微生亩笑孔子逞口舌之利,其实孔子是为了唤醒世人的仁德之心而呐喊。做不到,是能力不足,可他的存心是仁慈的,如同称良马为骥是称其德一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直心,也就是无有怨恨之心。
第37…41章,讲孔子虽不为人知而不怨。孔子不怨天,不尤人,恐怕只有上天才真的了解他吧。孔子行道随顺天命,甚至不会伤害公伯寮这样的小人。这个乱世,辟世、辟地等都是智慧的选择,可孔子却知其不可而为之,如荷蒉者所批评的不识时务。孔子的心又有谁能了解呢?孔子一生便是这样无怨无悔地行进着。
第42…46章,总结全篇,讲知识分子克己复礼,提升道德学问的重要性。人心不古,过去连皇帝也能守孝三年呢。上好礼而民易使,君子就应该“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而那些老而不死的贼,小而欲速成者,皆一无是处。
原宪是个洁身自好、德行高远的人,他曾做过官,最后归隐。本篇以他为主角,一方面是讲知识分子要志存高远,剔除“克、伐、怨、欲”以利百姓。另一方面,原宪也代表一种消极避世的心态。所以本篇将“怨、欲”的阐述顺序掉转了一下,借“怨”的话题,表述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勉励大家共同努力,争取改变时世。全篇侧重在修德,虽没有谈到仁的境界,却是一般知识分子所必备的。如果“中庸”属于君德的话,不行“克、伐、怨、欲”就是“士”德,所以本篇相当于是对《雍也第六》篇“中庸”之德的一个补充。
卫灵公第十五不通?通!
『1』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zǔ)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卫灵公问孔子军事作战方面的事。孔子回答说:“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情,我还听说过,用兵打仗的事,我没学过。”第二天,孔子便离开了卫国。
陈通“阵”,军队作战时的阵列。俎豆是古代盛食物的器皿,祭祀时的礼器。
孔子不是不懂得军事方面的事,而是因为卫国内政不修,礼乐不兴,却也只顾军事战伐之事,孔子知其道不可行,所以不愿意回答卫灵公的问题。
『2』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
孔子一行在陈国断了粮食,随从的人都病了,饿得直不起身子。子路很不高兴地来见孔子,说道:“君子也有穷困潦倒的时候吗?”孔子说:“君子虽然穷困,却不失去操守,小人一旦穷困就什么都干了。”
孔子从陈返蔡途中,突逢吴国攻陈,楚国来救,在战乱中孔子一行遭遇“徒役”围攻,被困绝粮七天。说来巧合,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而行,至“陈”绝粮,难道真是孔子没有通达?既不懂军事,也无法适应时代?我们从几段孔子在陈绝粮的记载,来了解孔子及其弟子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
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尔志不远矣!”
子贡出,颜回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颜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
孔子知道自己的弟子因为绝粮而不高兴,于是他把子路召进去,问他:“我不是猛虎野兽,缘何也落到这般田地?”子路说:“我想大概是我们还不仁吧,所以没人相信我们。大概是我们智慧还不够吧,所以没人接纳我们。”孔子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仁者一定受人信赖,哪会有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如果智者一定被人接纳,哪还有比干被纣王剖心的事情呢?”
然后孔子又问子贡。子贡说:“老师您的思想太伟大、太先进了,以至于天下人根本理解不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降低些标准呢?”孔子说:“农民会种庄稼却未必一定丰收,工匠巧技却不能一味听顺他人瞎指挥,我们有机会治国就好好治理,怎么能为图别人接纳而抛开道的标准呢?象你那样动不动就迁就利益,置道的原则于不顾,你的志向是走不远的了。”
最后孔子问颜回同样的问题。颜回说:“老师您的思想太伟大了,以至于天下人都理解不了。有道不修,是我们的耻辱,可我们有道,天下却不能容纳,那就是当权者的耻辱。所以没人接纳有什么了不起?不被别人接纳才能看出我们的君子品德。”孔子高兴地笑了,说:“竟然有你这样崇尚道德的人,如果你富贵了,我来替你打工。”
《史记》的记载差不多与《论语》、《孔子家语》一样。当中的具体故事情节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儒家对后代的影响看,的确如颜回所说,正因为孔子以道为终极目标,将仁、德之学发挥到极至,即使为当世所不容都不屈膝,反而大大增强了儒家学说的影响力。
孔子在陈绝粮之事又见《荀子·宥(yòu)坐》:
孔子南适楚,厄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lígēng)不糁(sǎn),弟子皆有饥色。子路进而问之曰:“由闻之: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隐也?”孔子曰:“由不识,吾语女。女以知者为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见剖心乎!女以忠者为必用邪?关龙逢不见刑乎!女以谏者为必用邪?吴子胥不磔(zhé)姑苏东门外乎!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贤者,材也。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多矣!由是观之,不遇世者众矣,何独丘也哉!且夫芷(zhǐ)兰生于深林,非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之学,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忧而意不衰也,知祸福终始而心不惑也。夫贤不贤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今有其人,不遇其时,虽贤,其能行乎?苟遇其时,何难之有!故君子博学深谋,修身端行,以俟其时。”孔子曰:“由!吾语女。昔晋公子重耳霸心生于曹,越王勾践霸心生于会稽,齐桓公小白霸心生于莒。故居不隐者思不远,身不佚者志不广。女庸安知吾不得之桑落之下?”
荀子师承儒家,据说是冉雍的学生,所以荀子的学问比较重视现实的政治生活。他持人性恶的观点,主张隆礼、重法对人实施管理和教育,启蒙了后来的法家思想。从他对孔子在陈绝粮的记载看,子路认为积善就应该得好报,而孔子又似乎很看重利弊,认为自己绝粮和能力无关,一个人要想成功,还要等待机会。这种观点与《论语》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善人“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所表达的注重礼义、个人道德品德修养的观点相去甚远。荀子有借孔子之口表达自己观点的嫌疑。
又见《庄子·让王》中记载: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束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跃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娱于颖阳,而共伯得乎